周姜当着胡家两个人的面,把玉交给林苘,“这条龙的玉质油润,底部的玉璧又清透无比。这样的物件到了拍卖市场就是天价,可是价格再高也比不上你父亲的一番心意。这可是咱们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你想替我分忧也用不上卖它,要不是我古玩市场的朋友见着了告诉我,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胡太太看着那枚和田玉,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古时候传下来的,没有几件。又见林苘为了帮周姜分担,卖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东西,心里不禁又可怜她几分。
她出身虽然一般,可好在姓了林。只是儿子运道不好,如今林苘又有了自己的孙子,怎么说以后都是自家人。何况当日在寺庙,女师傅也说如果能让林苘和自己一条心,那这孩子才会顺顺当当。再来日后有林俞民在幕后坐镇,生意场上许多事也顺当得很。
胡太太当即对着林苘便是好一顿夸奖,胡先生也跟着帮腔,“有什么事还有我们的,哪里就用的上卖传家宝。”
胡先生捏着杯子饮了一口,“都是亲家,别说见外的,钱不是问题。”
周姜回了句多谢,几人围着聊了几句闲,胡太太多嘱咐林苘饮食要注意,夜色渐晚便都散了。
路上,周姜和林苘共乘一辆车,林苘先问:“这玉还是再交给大妈保管吧。”
周姜:“你先放好,别哪日胡太太来了你不好交代。” 说完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防护服,笑道:“你倒是越来越会安排了。”
林苘:“跟着大妈做事,总不能给大妈拖后腿。”
周姜:“这两天腿脚勤快些,多往胡太太那边跑几趟。”她眼神落在林苘的肚子上,心想不能再拖了。
林苘自这晚之后,就去胡太太那边多走动了几次。
一周左右,胡太太亲自来见周姜,提到婚前拟定的合同里涉及到基金会的事情,她自己做主,先从自己的账户里拨了一些给林苘,又将基金会的管理人选加入了林苘。
周姜劝她千万别大意,“她就是个孩子,懂什么生意。”
胡太太:“本来婚前协议上就说了,如果生了孩子就是要给她的,只是先提前了一会儿,让她先学一学也好,理财还是投资,总得有个傍身的。”
周姜:“你替她着想是好,她学不学得来可不好说。”
胡太太:“都是自己的孩子,学不会就慢慢学,总能学会的。再说订婚之后我就带着她历练了,等生了孩子养好了身子,她也能帮帮我,我也好歇一歇,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当日这事便敲定下来,不过两天,便有律师上门和林苘签署文件。
胡太太有事没事便带着林苘去基金会里,如今也算是半个老板娘。
她从进入基金会开始,便同一个女理事兼秘书长Jenny有些不对付。这日会上,林苘随口提议可以加大投资力度,却遭到了她的反对。
Jenny是从国外请回来的专业人士,她认为林苘提出的这些投资项目,多半都是高风险,短期内看不到回报,拒绝了提议。
林苘只是被胡太太带在身边,有许多人不满她的身份,林苘自知多说无益,便住了嘴,只是对方仍有些不依不饶,还是会上另一个女理事孙宁打下了圆场。
散会后,林苘和Jenny又在地下停车场里打了个照面。
Jenny个爽快人,她虽会上和林苘争吵,却全是为了工作。会后,对林苘依旧礼貌,询问林苘是否要一道去吃饭?
林苘暗自思量自己无权无势,虽有个婆婆做背书,但仍是花架子。如今树敌不明智,她就势答应下来。
老刘刚才发来消息说自己路上遇上事故,要等会儿再过来。Jenny却邀请她坐自己的车,林苘微笑答谢。
车上,Jenny直来直去,“都传你怀孕,怎么现在还来工作?”
林苘不料她这么直接,“怀孕也不能天天在家躺着,找些事做我还能松口气。”
工作上的事Jenny一句未提,林苘也没有多言语。路上车子不多,她车速不快,开得很稳。
刚过红绿灯,右车道的一辆轿子要超车鸣笛,林苘随意扫了眼,看见车身上还贴着新手两个字。
Jenny准备降速,让她插进去,却不料后方车子突然提速。她只好鸣笛示意她先过去,可右边要超车的女司机不知是否紧张,被鸣笛声吓到,竟然加速踩了油门,打算硬超过去。
Jenny躲闪不及时,右边车子的后屁股就直接撞上林苘的副驾驶。
林苘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咣地一下重重撞在仪表台上,头撞上了挡风玻璃。
后面的车子都自觉降速绕过去,路过的都看着两辆车相撞。
她自己的头部也磕了一下,擦破了皮。却没顾得上自己,直接问林苘怎么样?
“你肚子没事吧?”
林苘顺势把手放在小腹上,电光火石间,“有些疼。”
Jenny惊慌失措,“我送你去医院。”
刚撞过来的女车主已经将车子移开,下了车,敲车窗询问二人?
Jenny降下车窗,递出一张名片,“走保险吧,我要送人去医院,回头打我电话。”
女人接了名片,她片刻不停就踩了油门。
林苘气息虚弱,“去我的私立妇幼医院,他们了解情况。”
她回好,林苘注意她面色焦急,定了心神,从包里拿出手机,调暗了屏幕亮度,给周姜发了条信息。
Jenny车子开得还是很稳,没有太快,林苘一路上只是捂着腹部,闭着双眼,没有讲话。她也没有打扰林苘,专心开车。
刚到医院门口,就见林苘的主治医生带着两个人抬着担架等着。
见车来了,立马安排人过去,Jenny把车上自己的披肩给她盖在肚子上,“盖着去,别着凉了。”
林苘顿觉这口气里有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却不等她多想,医护人员已经给她抬上了担架。
人匆匆忙忙进去了,Jenny去了停车场把车停好直接去了手术室门口等人,却发现整整一层都被人包住了,不许其他人进入。
周姜赶来的时候,林苘已经结束了手术,被推到病房休息。
胡太太是在周姜之后到的,看见病床上躺着的儿媳,听见医生说林苘最近身子虚弱,再加上今天事故发生的太厉害,孩子没留住,当场就晕倒了。
胡太太转醒后,哭诉着老天待她不公,哭完之后又把Jenny叫进来骂了一顿,又打电话给秘书让她来一五一十地给她交代当时情况。
“今天会上Jenny和林总有过争吵,孙宁打了个圆场。没想到在路上碰见一个新手开车,就闹出了事。”
“在车上就出事了吗?” 她问Jenny。
Jenny低头道:“刚开始没发现,我也是从她下车后才看见,车座上留了血,应该就是被撞的那一下。”
胡太太捂着胸口,想起没怀孕前助理也提过两个人有过争吵,现在想来一部分是在里面受了气,一面又是今天这事。
周姜在门口看见她醒了,正要进来,胡太太摆手让Jenny出去。
周姜坐在床边的凳上,“老刘今天早上出了事故,不然也不能坐别人的车。”
胡太太见周姜先把话说了,自己也没有脾气发,“怪你做什么,是我命不好,留不住人。当日大师也说了,想要孩子得靠积善缘,是我德行不够,菩萨惩罚我。”
周姜一向不信什么神鬼学说,她素来不喜欢胡太太神神叨叨,张口佛祖闭口菩萨的。她耐着性子劝慰道:“你别多想,这人都讲究缘分,是这丫头和你们没缘分。也难为你对她上心,还安排她去历练,没想到刚不过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我想还是让她退出去吧,也别给你们添麻烦。”
胡太太听出这话里是有意要和他们家分隔的意思,现在大儿子刚走,自家生意全靠老公一个人撑着。前几日卫生局下来审查公司,提到了超标的问题。是她及时知会了周姜,让她帮忙求了情,说及时整改才糊弄过去。如果是没了她家的助力,怕是路更难走。
她撑起身子,勉力道:“你说这些做什么,不管有没有这孩子,我都是认她的。我知道小苘还年轻,不可能让她一辈子守活寡。我想好了,我就认了她做干女儿,以后再找婆家,也算上我的一份嫁妆。”
周姜:“你说这话是干什么?我又不是说不让她认你这个婆婆?”
胡太太把手放在周姜腿上,“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儿子天生心脏病,好不容易给他养大了,还没等我享福他就没了。现在家里还有个小的,他外面那个妈还虎视眈眈,我一个人这些年来过的是真苦。我和小苘投缘,这孩子我也喜欢,就算是没了我胡家的种,但总归算是一家人,她在我身边帮着,我也有个说话的人。你就当体谅我这么多年不容易,就给我留个干女儿吧。”
周姜叹口气,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眼泪,“我怎么能不理解你?我也是中年丧子,好好的孩子就那么没了。这些年家里家外,这些事情,别人不明白你,我明白你。”
胡太太也不禁那了纸巾揩泪,周姜:“你愿意接受,那我就让她以后还叫你妈。”
胡太太见周姜答应,喜极而泣,“那好、那好。”
林苘复醒后,头上还绑着纱布,胡太太和周姜来看她,让她好好养伤,并告诉她日后还是胡太太的女儿。林苘自觉有愧,不敢再继续在基金会做事,哭哭啼啼,一边摸着肚子说自己没用,一边又说这孩子跟了她真是命不好。
胡太太让她勾的又落下泪来,周姜一个人伺候两个女人,左右开弓,忙了半天。
两个人情绪总算稳定下来,胡太太终于能说上一个长句,不许她辞职,“意外难免,你养好身子,我还得要你来帮我呢。”
林苘推脱不掉,挂着泪只说自己一定尽心。
快九点,二人才离了病房。林苘等着人走,抽了张纸巾,将脸上挂着的泪擦干。把杯子里的水喝了干净,这才掀开被子下床,把窗户打开,吸了一口空气。
已经九月了,月亮渐圆,她暗想今年只怕周姜不会让她去见老扬,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她向窗外看去,一片寂静。躺了大半天身上伸展不开,这近三个月整天装个孕妇,她也累了,趁着夜晚,她一个人上了天台。
她坐在第一次来时的那把椅子上,觉得嘴里无味,差了根烟。
正想着,天台上的门开了,她再看去,竟有个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