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 第73章 第 73 章

林苘：“干妈，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事。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岚岚跟着道：“是啊，姨妈，您现在得把身体养好才行。您不在，咱们家就没有顶梁柱了。”

胡太太看着岚岚一脸的可怜样，小丫头今年也才刚二十出头，也是清秀的长相。胡太太一想起自己的妹妹，又开始流了泪。

“你妈妈怎么样，你爸还打她吗？”

岚岚：“我爸半年前开始就不回家了，平时家里就我和我妈，还有请的保姆。”

“钱够花吗？”

岚岚看了一眼林苘，又摸着兜里的卡，咬牙点点头。

胡太太松了一口气，“钱够就行，这张卡我说了你一定要自己守住。”

岚岚哭着点头，“我知道姨妈，这张卡我爸一直不知道，我藏得好好的。”

胡太太闭了眼，眼泪又从眼角滑落。

林苘：“干妈，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岚岚有什么困难，以后让她我就好。我再没有本事，帮她些忙还是帮得上的。”

胡太太睁眼对林苘道：“你是好孩子，我当初没看错你。我知道周姐一向强势，可你还是善良的，当初没保住那个孩子，不怪你。”

林苘一脸茫然，“您说什么，什么叫不怪我？”

胡太太不愿多说了，她眼风扫了眼岚岚，岚岚知趣，自己出了病房。

林苘心头沉下来，不知胡太太是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胡太太满眼愧疚，“是我对不住你。是那个小三，查到了你那天会从那边走，我也是半年前知道的，她来家里闹，自己说的。我担心你受不住，没和你说。孩子掉了之后，你就关在家里养了一段日子才出来，我也没脸去找你，当时家丑不可外扬。现在我也是这样了，再瞒你也没什么用处了，总得把真相告诉你。”

林苘愣了神，何姐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没事吧，姑娘？”

林苘看着何姐，对着她，眼圈慢慢红了，使劲眨了眼，却还是按捺不住眼泪，背着胡太太刚压住了情绪，回身瞬间又掉了两滴。

胡太太手还抬不起来，只能哑着嗓子，焦急地叫她的名字。

林苘吸着鼻子，声音软囔囔，”干妈，算了，我和这孩子没有缘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了。”

胡太太死命摇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是她的，是那个贱女人的。”

林苘第一次听见胡太太嘴里骂出脏字，她已明白，她心中恨透了那个抢了她丈夫的女人。

林苘：“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势单力薄，就算是妈知道了，她是个不爱惹事的人，也只会劝我认了。这事情也过去这么久，我们也没有证据，又拿什么来指认她呢？”

胡太太叹了口气：“是我没能把证据留住，我那时本想着一点一点处理，再最后给你一个交代，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竟然又怀了一个，老胡又这么狠心，非要我离婚，给他们挪地方。我身子不争气，一气之下就成现在这样了。”

林苘擦擦眼泪，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坐着发呆。

何姐安慰：”胡太太您现在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最重要，小姐还年轻，想再要还能有。这事到时候告诉太太，她自然就有办法。只是，您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没人相信我们。”

胡太太：“何姐，我现在这条命活不活也无所谓了。我儿子没了，孙子又他们给害了，我活着就是不想让他们如愿以偿，我还有个妹妹和外甥女。你也看见了，这小丫头还小，我要是不给她留份嫁妆，以后她谁也指望不上。我就是为了争这口气，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得把事都办完了才行。”

她又看看林苘，何姐拍拍林苘的肩膀，林苘慢慢醒过神来，胡太太说了太多的话，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林苘和何姐以为是要休息了，打算让护士进来，可还没叫人，胡太太又睁了眼，慢慢说道：“老胡的家产现在是一点也不愿意让我分，我住院这么久，估计能给我转走的就都转走了。但我手里的基金会他拿不走，我娘家还给我留了一部分的投资，也在我手里。他这些年外边不断，可也不敢带回来，就是摸不准我手里有多少财产，才不敢轻易动我。现在那个小的有了，儿子没了，孙子也没了，他着急了。可这笔钱，我是一分也不可能给他。”

胡太太说激动了，还有些咳嗽，林苘赶紧按铃叫了护士来。

护士来还带了个医生，何姐和林苘出了病房，几个人在里头忙活一阵子。

岚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一大群人进去，上来忙问是不是姨妈又不行了？

何姐：“没事，就是有点咳嗽。”

岚岚还有点不放心，一直探头往窗户里看。林苘坐在长凳上，没想到这事竟然这样发展，她迫不及待想给单荫发给消息，却又稳定下来，这事她不能急。

小护士出来和林苘说，“病人刚醒，还不能这么激动，得多休息，你们怎么让她说这么多话。”

何姐：“病人是有话要说，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好，胡太太没事吧？”

小护士：“先让她休息一下，你们暂时别进去了，等她再醒了，医生确认后再说。”

林苘：“何姐，去买点吃的吧，岚岚忙了一天也饿了。”

岚岚坐在林苘旁边，”我不饿的，不用麻烦了。”

林苘：“你正是该吃的年纪，哪有不饿的，忙一天了，歇息一会儿，吃些东西。” 林苘说完先闭上了眼，岚岚见她要休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何姐一个人年纪大了，岚岚很懂事，没有跟在林苘身边，去帮何姐一起买吃食。

林苘一个人在长凳上仔细琢磨胡太太说的话。这场戏越来越复杂了，复杂的她都不知道，单荫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谋划，又谋划了多久，这么多的人每一个都被他精准的算计在他们该出场的时间和位置。

那她呢？她自己也是他的一颗棋子吧，只是这颗棋子恰巧和他产生了感情方面的共鸣，所以他在复仇的路上也顺手拯救了她。

还是说其实她所遇见的所有的事情，包括单莺，包括他对她的拯救，也是他下的一盘棋。只是他把他的真心下在里面，要她入局，要她帮他完成这一切。他的真心他从来不看重，所以他也愿意付出，可其实这都是他前进路上不可或缺的一步棋。

她只是一颗棋子，只是……

她心中开始泛起了一阵胆寒，比起面对周姜，比起刚进林家，比起面对那个她间接害死院长的那些日子更令她害怕。

那些朝朝暮暮是真，夕阳下和她漫步的男人是真，风雪里背着她的男人也是真。可是，或许情爱不是，或许没那么是。

她迷惑了，她在这条复仇之路上迷惑了。

她看得清这条路的方向是对的，搭档是对的，可她付出的感情呢？她是否太过看重了她的感情，她是不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她过于的看中了爱情在她生命中的比重。

可她早已不是一个相信爱情的女人。

是因为那个男人，才让她相信。

她清楚的知道，她没有选错人，没有选错搭档，只是这个心细如发，又心冷如蛇蝎的男人，他们两个人到底是相互取暖还是相互利用？

她害怕了，她有些退缩了。她害怕到了最后，在一切的目的达成后，他会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不得已。他不得已利用了她，或者，他根本不会同她讲这些，就轻易地抛弃了她。

到了最后，彻头彻尾沦为笑话的人，只有她自己。

晚秋的夕阳从窗子照进来，打红了她的半边脸，她又想起他们携手夕阳的每一个日子，她突然又告诉自己，这一切又有什么可怕呢？

被一个男人抛弃，她又岂止是第一次？

选错一条路又有什么代价她不可付出？

她是他的一颗棋子，可未必只有她自己无辜，他也一样。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单荫能够帮她完成复仇，才挑选了他作为自己的搭档。

本质上，他们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她能力没有他强，她的手没有他伸的远，如果她具备他的一切素质，那么今时今日，谁又会是局中人，谁又是棋子呢？

布局者又何尝不是局中人？

林苘用了一切她能够用的办法，为她的选择的合理性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她告诉自己，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难道不是达到她原本的目的，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让害过他们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然后逃离这里，带着老扬，去过他们该过的日子。

既然最终的结局是这样，那么过程难看些又有什么可怕？他是个人，也是个男人，她恰巧是个女人，又是个能让他喜欢的女人。那就如此便好了，她依旧是他的红颜知己，一切还是照旧。

一切都还是……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