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光线走到跟前,原来是两位民警。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刚才在打架?” 大约见是两个学生,民警的语气不似刚刚凌厉。
吕鹏飞赶紧说明了情况。
“就是因为上面接到学校的报告,才派我们过来巡逻,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民警说,“不用担心,以后派出所会经常留意这附近的,你们安心上学。”
说完,两位民警朝着流氓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果然,这之后直到秦天成毕业离校,也再没见到那几个流氓。
吕鹏飞待师哥站定了,走过去几步扶起自行车支好,回头说:“我先扶你回我屋,再回来推自行车。”
也不等秦天成说话,上去把他左胳膊拉过来架上自己肩膀,右手伸到他腰侧扶住了,感觉到他似乎有些颤抖,便轻声问:“很疼吗?”
秦天成摇摇头,动了动胳膊,想挣开,最终还是任由他扶着自己往前走。
两个一米八的个子,互相依靠搀扶着向前走。
他们的背影坚定又勇敢,象极了两棵枝桠交错的树,迎着风雨,无畏生长。
回到住处,检查了伤势,吕鹏飞右上臂和左侧腰部都不算重,但秦天成除了背部和左大腿,左前臂那一记也不轻。
所幸都没伤到筋骨,看吕鹏飞头脸也基本无恙,秦天成明显松了口气,却并不在意自己左边腮帮上的肿痛感。
吕鹏飞把秦天成安置坐在床上,转身就要出门:“我去把自行车骑回来,顺便买点晚饭和药。”
不料手还没搭上门把,就被师哥叫住:“你去给文英打个电话,他会帮忙做这些的。”
秦天成自是知道,这小子也伤得不轻。
吕鹏飞“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出门往传达室去了。
秦天成挪过去靠坐在床头,从书桌上随手拿起本书在手里翻着,脑子里却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会不会做得太明显了?不过这小子似乎并没察觉到什么……
正想着,吕鹏飞开门进来:“文英哥说他马上过来。”
秦天成抬头瞧了吕鹏飞一眼。
“放心吧师哥,我跟他说保密了。”说完,吕鹏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也顺便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说明天有事不回去了。”
秦天成点点头,继续看着吕鹏飞:“下次这种情况,记得先跑去叫人。”
见吕鹏飞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开口,秦天成又说:“你既然叫我师哥,就要听我的。”
“我在你都伤成这样,我要是跑了……”
“你早叫人来,我能少受点伤。”
见这小子低头嘟着嘴,不说话,秦天成叹了口气:“我今晚睡这儿吧。”
吕鹏飞一听,头还没抬,眼睛就弯起来了:“太好了!我算不算因祸得福?”
“不至于吧,以前又不是没留过宿。”秦天成有些失笑。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吕鹏飞嘟囔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我知道,可是……”秦天成及时刹住,吸了口气,又说:“你可以让吕栋来啊。”
“他脚太臭,我可受不了。”吕鹏飞作势拿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
秦天成憋住那缕浅淡的笑意:“那文英呢?”
“文英哥打呼噜都能把整栋楼吵醒。”
“谁在说我们坏话呢?”海文英推开门,后面跟着瘦瘦高高的吕栋,二人拎着吃的和药水,佯装生气地哼哼着走进来。
吕鹏飞看到两人,挤着眼睛挠挠后脑勺:“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刚好在文英家,就一起过来看看你们,伤得重不重?”
“我这点,都不算什么事儿。倒是师哥为了护我,挨那几下有点狠。”
“小飞,我把你自行车锁楼门口了啊。”
“嗯。谢二哥。”吕鹏飞笑着应。
吕栋伸指点点他,转身走到床边,简单看了看秦天成的伤势,皱眉道:“是挺严重,一会儿擦上药水,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下午你别去学校了,我去把卷子书本给你拿过来,就在小飞这儿做吧。”
说着话,吕栋和海文英拿出几袋冰块,给两人分别敷上。
海文英进来后一直垂着眼睛没说话,只顾着把拎来的东西往外拿,听到这里,一拳捶下去,恨不得要把书桌砸出个坑来。
“这踏马哪来的流氓,敢叫我碰上,卸他条胳膊都是轻的。”把吃的拿给秦天成,海文英又接着说,“我看天成要不周一也请天假,养好了再去学校,省得跟老师啰嗦。”
“那得想个能过关的理由。”高三请假有多难,吕栋十分清楚。
海文英眉毛一挑:“这事难不倒我,放心吧。”
秦天成看看他俩,终于开口道:“也好,你俩费心。”
海文英“哈”一声,伸手往他肩膀上去拍,半道又生生收回:“跟哥们儿还客气上了,不象你了啊。”
吕栋去学校把秦天成需要的东西都拿了来,四个人坐着又聊了会儿,海文英和吕栋就辙了。
想着师哥伤比较重,吕鹏飞就琢磨着让他一个人睡床:“师哥,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啊。”说着打开简易衣柜,准备往外拿被子。
“你睡床。”秦天成在他背后说,声音坚定。
“你伤得重,睡沙发不舒服。”吕鹏飞回过头,用商量的口吻说。
“你也伤了。”秦天成语气不容反驳。
吕鹏飞挠挠后脑勺,迟疑地问:“那,要不咱俩都睡床?”
见师哥不说话,拿起洗漱用具,慢慢出门往水房走,吕鹏飞赶紧也跟上去。
洗完回到房里,吕鹏飞脱掉上衣,白色背心贴在清瘦的身躯上,赫然显出少年人不常见的胸肌和腹肌。
台灯散发着昏黄的暖光,映着他淡淡麦色的皮肤,有喷薄待出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秦天成垂着眼皮,拿药水往他肩膊处擦,就象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吕鹏飞父母常年在外省出差,爷爷奶奶还没退休。
白天,他便成了无人看管的“野孩子”,独自在大院里玩耍时,经常被大孩子欺负。
5、6岁的他就只能跑去周阿姨家,可周阿姨和秦叔叔也忙着上班,通常只有秦天成这个异姓哥哥在家。
于是,经常会上演这样一幕:
秦天成满脸嫌弃地帮他擦药,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吕鹏飞则乖乖坐着或趴着,一边呲牙,一边吸气。直到擦完药,他还总缠着问,这儿擦了没,那儿擦了没。
回想到这些,吕鹏飞忍不住微笑起来,眼睛弯弯着抬头叫:“哥哥,腰上还没擦呢。”
秦天成一个激灵,手上的药水瓶差点掉地上:“你发神经啊。”
吕鹏飞这下更是笑开了,前仰后合地,不小心牵引到伤处,一边哎哟捂着腰,一边还继续笑个不停。
“再笑,你自己擦。”
“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师哥你帮我擦嘛。”说完向右侧歪靠在叠着的被子上,掀起腰侧的背心。
秦天成微不可闻地吸了口气,把药油倒些在右掌心,覆上吕鹏飞的腰侧,轻轻揉起来。
踢球经常受伤的他们都知道,只有皮肤吸收了药水,才能起效果。
吕鹏飞很享受地说:“师哥多揉会儿,会好得快。”
秦天成暗自咬咬牙,又多揉了几下,就撒开手:“好了。”
吕鹏飞牵牵唇角,嘴里抱怨着“小器”,却还是站起来,接过药瓶:“该我给你擦了。”
秦天成微微一怔,说道:“不用,我自己擦。”
“后背你哪儿够得着?”吕鹏飞急急地嚷,“再说了,你都帮我擦了,我不帮你多不公平。”
秦天成噎了下,没说话。出乎吕鹏飞的意料,师哥居然顺从地去脱上衣。
背部挨得这一下实在有些重,不过一件外套一件长袖T恤,他居然皱着眉脱了十几秒。
吕鹏飞见状很是不忍。
“很疼吧?”他关心完,随即切齿道,“踏马三个死流氓!下次决不能便宜了他们!”
与吕鹏飞略有不同,秦天成皮肤偏白,身材更清瘦些,黑背心下的肋骨形状若隐若现,但身上的肌肉,依旧能看出经常运动的习惯。
秦天成侧转了身,背对吕鹏飞,任由这小子把背心卷至肩头。
只见宽宽一道红痕,从右肩斜向左下,微微隆起。
吕鹏飞不由深吸一口气。
大约是药酒太凉,手指覆上后背肌肤的一刹那,秦天成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绷紧了背上的肌肉。
吕鹏飞感觉到了,探头往前,笑嘻嘻地说:“师哥放松些,绷得跟块石头,揉得我手疼。”
秦天成抿紧双唇,闭上眼睛,缓缓放松了肌肉。
“师哥,你最近瘦了不少,是不是刘阿姨克扣你伙食费了?”吕鹏飞用掌心在秦天成背上的红肿处轻轻揉着。
“没有。”听到提起那个人,秦天成声音有些发闷。
“师哥,你为什么晒不黑呢?你看文英哥和我二哥,你们一样的足球训练,他俩快跟黑炭似的了,你咋还这么白呢?”
秦天成闭了下眼,又睁开:“吕栋是天生黑好不好?”
“那文英哥可不是。”吕鹏飞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欧~,我知道了,是因为师哥没他们那么爱玩。”
秦天成:“……”
这么揉了好一会儿,再转战左臂。
秦天成转回身体,举着手臂,跟个机器人一样,让吕鹏飞往上擦药,目光去盯着眼前的地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总算擦完了药,两人各躺一头,熄灯睡觉。
但因为两个人都是左侧右侧都有受伤,床又不算大,所以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醒着无聊,也是太久没有睡一张床上了,吕鹏飞就开始找话说,问了好多幼稚或者奇怪的问题——
比如:“小时候师哥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比如:“我后来不跟你一起学书法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再比如:“等师哥考上A大了会不会回来看我?”
一开始秦天成并不回答,或许微微摇头而吕鹏飞并不知,慢慢的,在吕鹏飞情绪的带动下,开始接起了话题。
黑暗中的秦天成似乎变得健谈起来。
两人居然天南海北,古今中外,聊得不亦乐乎,一直到半夜。
大约吕鹏飞今天白天骑车去野餐,晚上打了场大架,累坏了。就听他先是没了声音,过一会儿,轻轻打起呼来。
夜色透过窗帘,映在秦天成一张带着笑意的脸上,温暖而柔软,愈显俊美。
如果让吕鹏飞看到,一定会惊讶得大叫,自己的师哥笑得这么好看,却为什么总不爱笑。
周日一大早,窗外的老槐树上有小鸟啾啾喳喳的声音,窗内两个反向而卧的人,正睡意沉沉,被子有一角垂在床下,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红花油味道。
睡在外侧的吕鹏飞扭了几下身体,终于还是憋不住,起身下床,走到门口。
一打开门,就见海文英正举着右手要敲门。
“给你俩买了早餐。”海文英抬了抬拎着塑料袋的左手。
“谢谢文英哥。”睡意未消的吕鹏飞探头看了看袋子,“你……”
“放心,没买馄饨,知道天成不吃。” 海文英歪了下脑袋,“话说,他为啥不吃啊?”
“噢,你先进去吧,我去放个水,回来跟你说。”吕鹏飞揉着眼睛出去了。
“我放下就得赶紧走。”海文英边说边进门,把早餐放在茶几上,转身便要离开。
秦天成听到动静,从床上坐了起来:“文英来了!”话刚说完,紧接着微蹙了下眉。
“啊,给你俩送……哎呀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