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 第12章 烟味

天刚蒙蒙亮，迟翊半靠在林弦家门口，嘟嚷着：“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门才被打开，少年一脸疲惫，眼底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迟翊抿了抿唇装没看见。

如果对方这副模样是因为祝优，那他接受不了。

林弦没说话，与他对视两秒往前走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迟翊的错觉，他发觉对方走起路来似乎有些别扭。

这栋楼住着挺多走读学生，大家都各自低着脑袋往前走，只有迟翊飞快下楼又飞快上楼，开门对着窗台的祝优警告：“再回去睡一会儿，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这一突然的动静吓得祝优浑身抖了抖，不开心地注视着门口的人脸：“哼！”

少女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些许睡意，手里拿着准备刷牙的牙刷。

迟翊笑了笑，留下一句“可爱”便消失不见。

门关上后，祝优还是不死心地往窗台往下看，好巧不巧对上少年预判一切的视线。

“……”

迟翊：“回屋睡觉！”

学校门口的林弦看起来有些不耐烦，顺着迟翊的目光网上看，祝优刚要缩回的脑袋被他吸引过去。

两人隔得不算远，祝优对他温柔笑笑。

笑得林弦心痛，他躲开目光，对着迟翊吼：“快点啊！”

看着窗帘被拉上，迟翊才安下心来，飞快进学校。

二人风风火火地进教室，带来一阵冷风，迟翊看看墙上的钟表，发现还差五分钟上早自习。

不是踩点就好。

“迟同学吃早饭了吗？”门边第一排的许窈盯着少年放在自己桌上的手，鼓起勇气问。

“吃过了，谢谢关心。”迟翊吐出一口气，暗暗抱怨高三教学楼离校门口远得不行，这才慢悠悠回到座位。

并没看见少女尴尬的脸和藏到桌肚的包子和豆浆。

“好，好的。”

……

祝优布置着猫窝，在墙上贴上可爱的小贴纸，又摸摸蹭自己腿的小羊。

“小羊，橙子和你一样爱撒娇。”

话音刚落，大门被轻轻推开，保姆先是走了进来，察觉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祝优拍拍手起身迎接。

“你好！”

“……祝优。”

带着眼镜的斯文男生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扫视了一圈屋内，小归小倒也温馨，是祝优会喜欢的风格。

“同居？”

看见对方的样貌，祝优小脸白了白，嗫嚅着说不出话。

肖允诺勾勾唇，弯下腰凑到小姑娘眼前，轻笑：“记不得我了？”

保姆见没有自己的事，便离开了，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祝优半垂着眼，看着自己脚尖：“诺诺哥哥。”

“还记得就好。”肖允诺直起身子，像小时候一般揉揉她后脑勺往沙发走，“那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茶几上的假花被某个笨蛋喷了水，说要维持它的新鲜。

男人好似回到自己家般，自来熟地拿起桌上洗好切好的苹果，玩味地端详着：“祝优给自己找了个住家保姆呢。”

祝优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看他，不知为何从心底的敬畏这个男人，好像……他是自己老师一般：“没有了，是迟……橙。”

肖允诺放下苹果，闻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祝优先回答我的问题。”

“诺诺哥哥是，是是。”祝优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耷拉着脑袋，委屈又无助。

她明明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

肖允诺无奈地笑着摇头，从带来的书包里拿出课本和笔记，还有只小猫玩偶。

前者是迟翊的，他与迟盛可以算得上穿一条裤子长大，但家庭条件却是天差地别，这份家教的工作老板毕竟是熟人，麻烦事就会少很多，迟盛一提及他立马答应了。

后者是给祝优……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可能出于同情。

祝优小心翼翼地接过玩偶：“给我的吗？诺诺哥哥破费了。”

“不用那么礼貌。”肖允诺推了推眼镜，扭头温柔地看她，“就算和迟翊待在一起，也不愿意回家？”

“什么叫就算呀。”祝优不满意了，“我喜欢和迟翊待在一起，他是只好猫。”

是只好猫。

男人点点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好猫——那我是好人吗？”

“诺诺哥哥当然是好人。”祝优认真地看着他，“最好的人。”

“比迟翊还好？”

“嗯……比迟翊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噗。”

肖允诺：“我听你盛哥哥说了，你想和迟翊一起上学对吗？如果……不去学校，在诺诺哥哥这里上可以吗？”

祝优眨眨眼，眼里都是茫然：“我没有说过。”

“……”

“没关系，没说过也可以学，让迟翊一个人学，他会无聊死的。”肖允诺立马接话，翻开高一的数学练习册，“优优来做一遍给我看好不好？”

“好！”

“真棒。”

下课铃声刚响，迟翊就迫不及待地扯上书包奔跑离校，身后的林弦怎么着都不愿意跑，追都追不上。

少年是迎着光的，跑了很久去离学校最近的蛋糕店，买到刚出炉的蛋挞，又买了个草莓小蛋糕，才小心翼翼地快步回家。

刚推开门，是小姑娘兴奋又自豪的声音。

“只错了一道题！”

“哇撒！优优是小天才！”一旁的男人激动附和。

午时的光不偏不倚地撒在祝优身上，衬得她更加美好，连发丝都在发着光。

祝优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连拖鞋都没穿吧嗒吧嗒跑到人面前，举起自己手里的卷子：“数学145分！只错了一道选择题嗷！”

满脸都写着求夸奖。

“喵~”一旁的小羊凑了过来，贴着迟翊的小腿转圈。

沙发上的人只是看着两人温柔笑笑。

“好久不见，迟翊。”

“肖哥。”

喵——

“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肖允诺不太理解，但表示尊重，“优优开心就行。”

“我想的也是，祝优开心就行。”迟翊眼神躲闪，“但我还是，有点私心。”

肖允诺表示理解：“人之常情。”

“今天我下厨哦！”

“真奇怪，怎么所有人都能看见迟翊，明明只是我一个人的迟翊……”

“哪里出了问题。”

迟翊看他一眼起身去了厨房，给少女解开了系得乱七八糟的围裙，见她鼓着脸要生气，迟翊轻笑一声，重新给她系上，熟练地打了个漂亮蝴蝶结。

“我做西红柿炒蛋！”

“好~”

姗姗来迟的保姆带来几个餐盒，摆出四菜一汤，连连道歉。

以往都是直接来家里做的。

“今儿个看错时间了。”

恰好，小姑娘端着西红柿炒蛋放到桌上，看见色香味俱全的菜惊呼一声：“好厉害！”

三人刚落座，隔壁便传来噼里啪啦的巨响，迟翊坐不住了，安抚地拍拍小姑娘脑袋离去。

看着桌上的西红柿炒蛋，祝优不慌不忙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立马吐吐舌头：“有点咸。”

肖允诺在一旁优雅地替她盛汤。

祝优喝下一大口汤，轻声道：“假好人。”

以为说自己的肖允诺脸上裂开一条缝：“啊？”

祝优：“林弦，假好人。”

肖允诺沉默了，见迟翊迟迟不来便起身去找。

噼里啪啦！

满地的杂物，写着少女名字的课本，笔筒和笔早就分家，还有很多头绳发卡以及……照片。

多数是从班级大合照截出来的，也有偷拍角度。

这些是迟翊丟到地上的，一进门，林弦看见他便红了眼。

明明对方一句话没有说。

“对！当时我差点强/奸她！你满意了吧！？”

“什么？”

面前的人视若珍宝般抱来一个箱子，里面都是祝优的东西。

林弦：“你不配喜欢她。”

迟翊额头青筋突突跳，一巴掌掀翻所有东西，落了满地，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你刚才说什么？”

“她走的那天晚上，我找到了她，对她说以后要好好的，不能再哭。”林弦捡起地上的照片，忏悔般喃喃自语，“可她太害怕了，讨厌我的触碰，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丟，我不介意，可惜她哥哥来了，带走了她。”

林弦嗤笑：“不然，你以为她会那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你们的鸿门宴？她还是太害怕了，想像小时候一样找你撒娇找你安慰，可惜你是个蠢货。”

很久，他没等到回答，颓废地摇摇头：“一个蠢货和一个胆小鬼。”

迟翊胸膛剧烈起伏着，指尖深陷到肉里，每一个动作都被少女冷眼看着。

林弦也看见她了，慌乱地躲开目光，似乎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

肖允诺站在中间，闻言不忍心地闭上眼，转身将身后的人带进屋内。

可她不动。

“我会杀死你们。”

少女的声音在只有呼吸声的空气里变得清晰无比。

祝优一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机械道：“杀死你们。”

迟翊来不及和面前的人再扯什么道理，转身走向祝优，压下内心的翻江倒海，蹲到小姑娘面前。

“祝优？”

“迟翊，也杀死。”祝优微微垂下脑袋看他，只觉心脏绞痛，一字一顿，“恨你。”

少年瞳孔骤缩，面前的人是祝优，可他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沉默。

肖允诺解围道：“好了，优优吃饭咯。”

小姑娘好似如梦初醒，却不看蹲在面前失意的人，蹦蹦跳跳地回到餐桌前。

“诺诺哥哥一起吃饭！”

祝优的世界好似没了他，不再与他说话也不再提及他的名字，甚至忘记了谁是橙子。

每次放学时间都会对自己打开的门和桌上多出来的一个碗疑惑。

这对迟翊的打击太大了，再没抬起过脑袋，失魂落魄地自己去上学又失魂落魄的回家。

“诺诺哥哥，这里好像有鬼。”小姑娘总是关上门，收掉碗，轻手轻脚地回到客厅沙发，深吸一口气开始做题。

肖允诺对此从不言语，只是一味地扯开话题：“今天背单词好不好？”

“好！”

待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肖允诺又到迟翊房间，询问最近的学习情况和精神状况。

看着垃圾桶里的烟头，他忍不住严肃起来：“迟翊！”

“我成年了。”迟翊冷冰冰回道，麻木地回到床上，“她在外面等你，别让她一个人，我先睡了，午休时间禁不起耽误。”

“你还说。”肖允诺气不打一处来，站在床边很久再也憋不出第二句话。

直到小姑娘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她对于家里的烟味疑惑很久了，明明肖允诺不抽烟。

“你躲在这里抽烟吗？”

如若祝优不是径直走向肖允诺，迟翊都要觉得她说的是自己。

“不是。”肖允诺闭了闭眼，不愿让她闻二手烟的味道，“出去吧。”

“不喜欢烟味。”祝优皱眉，没有对这满是居住痕迹的房间有任何疑问，“讨厌烟味。”

床上的少年轻轻翻了个身，半个脑袋埋进被窝，半垂着眼。

第二天午时，肖允诺再来，去看他房间时，里面只有柠檬的清香，垃圾桶里除了废纸再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