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天,家家户户都闲着,有时一坐一整天不动。
雨水快把街面淹成河,连牛大打铁都提不起劲。
屠青不再坐门口,雨水会把衣裳打湿,他缩在屋子里。当然,瓜子壳得往门外扔,正好大雨一冲,洗的一干二净。
佘有财倒是很喜欢雨水,雨幕下的他从不穿鞋,把脚泡在水里,冰冰凉凉很是惬意。
牛大从后院把石磨搬了出来,也不怕大雨,昨个儿还穿蓑戴笠上山砍了一把草,说是做草饼好吃。
今天一个人磨了一天米,准备晚上烙草饼。
路蕴百无聊赖的打算盘消磨时间,一个月杂货铺也没几桩生意,算盘翻来覆去的打。
屠青:“老牛,草饼烙好了分我一碟子,今儿个我不做晚饭了。”
牛大乐呵呵,“成,好了你自己端碗过来拿。大家都拿碗过来吧,诶,要不今晚来我家吃饭?”
他敲敲墙壁,招呼路蕴,“路老板,我晚上要烙好多大饼,今晚来我家吃饭。”
路蕴笑笑,“好,缸里还有点酒,晚上我带过去。”
屠青:“我院子里还有好多小青菜,我现在就去炒了,晚上配饼吃。”
牛大又冲着对面喊一声,“老财,记得来!”
佘有财慢吞吞的折腾他店里的几把椅子,搬过来摆过去,横竖都不满意。听见牛大喊他,头也不抬地答道:“知道啦,前几天有条火腿当了死契,我也不出手了,今晚我们弄了配饼吃。”
大剑山处理完枯骨的事后,十二生肖在路蕴这里算是过了明路。听牛大的名字,也知道他是其中一位。
路蕴早早提了酒壶过去看牛大磨米浆,顺带问了句,“佘有财很有钱吗?”
十二生肖在人间很认真的生活,像牛大,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打铁攒钱。但佘有财,有钱的有点突出。
龙一作为一条龙,还在当船夫勤勤恳恳的载人过河挣铜板,佘有财每天躺屋子里做做梦,出手便很是阔绰。
“你们十二生肖背地里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挣钱的途径?比如信徒会给你们上供?”路蕴大胆猜测。
牛大老实告诉她,“其实没有。要是认真去地里刨银子,那确实能刨到,不过没那必要。龙一水底倒是有钱,不过他不爱用。比起花钱,他更喜欢攒钱,把家整的亮晶晶的。他那条河,深得很,除了他,只有佘有财下得去。”
“所以佘有财的银子是去河底偷龙一的?”龙一能同意?
牛大没好气,“你觉得可能不?一条蛇,去偷神龙宝藏,他是不是嫌命长?”
“那他银子哪儿来的?不会背着你们偷偷做生意赚大钱吧?”
牛大说:“佘有财是牢头,罪城里的矿都是他的。凡人在罪城里只能开采到石料,妖鬼能采到金银矿。”
我去!
难怪佘有财一副土富土富的样子,感情家里有金矿银矿啊。
路蕴果断道:“今晚别给他省了,让他一整条火腿都带来。”
牛大乐出声来,“要不屠青老叫他守财奴呢?就因为他守着好几条矿,一毛不拔,才被骂是守财奴。屠青花佘有财的银子大方的很,没钱了,打个地洞就去隔壁搬点。”
“扑哧”路蕴笑出声来。
碰上个擅长打地洞的邻居,还真是防不胜防。
这条街面上的房子构造都差不多,前头是铺子,后头带了小院。院子按照主人的贫富有大有小。
要是有钱一点,还会加盖一层二楼,比如老杨客栈。
不过路蕴的左邻右舍的小屋都是单层楼,前铺后院。
路蕴的店铺小,后面的生活空间大。牛大则相反,因为打铁需要大地盘,所以铺子格外宽敞,后头的小院反而小。
小院里摆满了打铁的器具,靠近铁炉的位置有一口水井,水井边上种了点花草。花草再往里,搭着晾衣裳的架子。
铺子后面的生活区分左右两边,右边是院子,左边是两间房,分别是厨房和卧室。
厨房更靠近店铺,因为牛大的饭桌在铺子里。卧室门口往出走两步,就能走到后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烛火点亮。
门不必锁,十二县的治安还是不错的,不担心小偷小摸的事。
穿过屠青的铺子,能看到他在院子里摘小菜,准备洗了炒好过来。
被路蕴大声交代过,佘有财在很认真的片他那条二十斤重的火腿,全部片好带过来。
等牛大端米浆到后院时,路蕴帮忙把石磨搬到水井边,把石磨洗干净。
“剁剁剁”的声音响起,牛大在切他从山上采回来的野草,准备和到米浆里去。
灶膛里的火焰打着,油“滋”一声下锅。
屠青这时带着他的小菜适时到来,放下盘子,马不停蹄地跑对门去监督佘有财片肉。
老守财奴,本性难改,叫他弄一整条腿,指不定手抖,给留下半条在家,他得去盯着才放心。
路蕴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坐到灶下帮忙看火。
一碟摞的高高的绿色饼子,一大盘绿油油的小青菜,好几大碗油光发亮的肉,再加四坛酒,晚饭终于准备好。
牛大笑着把最后一碟饼子端上来,“开饭啦开饭啦。”
屠青忙着给大家倒酒,路蕴和佘有财在摆碗筷。
菜饼本身有咸味,单配酒滋味也够。不过佘有财今天大出血,弄了这么大一桌肉,不吃完实在浪费。于是每块菜饼里,都卷了满满的肉馅。
屠青吃的满嘴流油,侯九打伞路过,也被叫了进来。
“老侯!这么晚在外头瞎溜达啥呢?吃了没?没吃进来吃点!”
侯九一脸疲惫,见桌子上摆着大碗大碗的肉,一乐,收伞走进铁匠铺,“那我不客气了。”
牛大赶紧再回厨房给添了双碗筷,“下雨天,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伙凑一起,好歹热闹点。”
“饼子多,肉也多,敞开了吃,敞开了聊。”
路蕴笑道:“酒要是不够,再去我店里打,横竖我店里也没生意,卖不出去自己喝完了事。”
说完,五人纷纷大笑起来。
路蕴的铺子没生意大家都知道,她懒得揽客,又不喜欢人砍价,县里人都不爱来。
佘有财问:“老侯,今天那么大雨,你怎么折腾到大半夜?”
侯九抿了一口酒,“真是晦气!太晦气了!这大雨的日子本来人就不爱出门,结果还给我没事找事!”
屠青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道:“谁给你找事?”
侯九说,“还能有谁?崔叔家的崔花呗!”
牛大:“崔花又出啥事了?”
路蕴:“又?崔花经常出事?”
佘有财放下酒碗,“崔花的事,从小到大就没停过。”
他继续道:“你才来十二县没多少日子,不知道崔花。崔叔家啊,全家的事精。”
屠青给路蕴细细掰扯:“从崔叔死了的老娘开始,他那个娘啊,想孙子想到发疯,结果崔婶死活生不出来。当年崔叔崔婶的婚事,还是老鸡婆撮合的。因为崔婶生不出孩子,老鸡婆当年没少被崔叔他娘骂。有时候崔婶惹恼她婆婆,崔大娘不好骂媳妇儿,还会跑到老鸡婆门口指桑骂槐,可把老鸡婆气的够呛。”
牛大右手举着块草饼,接过屠青的话,“好不容易崔婶怀了个娃,生出崔花是女娃娃,崔大娘和崔叔又是难受。但崔婶死活再生不出第二个了,老崔家,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好在崔花两岁的时候,崔大娘就死了,不然崔花多可怜。”
佘有财默默的给自己添了第二碗酒,“崔大娘死了,崔叔其实也想生男娃,不过年纪实在大了,折腾不了,所以对崔花啊,那是寄予厚望。”
“县里的女娃娃小小年纪就要出门干活,唯有崔花不用。不仅如此,崔叔还送崔花上私塾,从小把崔花当男孩子养,就指望她将来有出息。”
侯九叹道:“其实女娃娃也好,崔叔家开的是胭脂店,女娃娃不正好卖货?坏就坏在上这几年的私塾。你想想看,一堆男娃里头混一个女娃,能不出事?”
“崔叔拿她当男娃养,崔婶拿她当女娃养,一边跟娘学刺绣涂脂抹粉,一边又被爹打扮成个斯斯文文的书生。一来二去,在私塾里闹出事了。”
屠青知道细节,崔家没少骂姬媒婆,姬媒婆对崔家的事门儿清,重点关注姬媒婆的屠青,也顺带对崔家的事十分了解。
屠青兴冲冲道:“这事我知道!崔花没成婚的那两年,私塾里好几个男娃为她大打出手,听说脸都打破好几个,还有寻死的呢。我那段日子尾随……咳咳,不是,跟在老鸡婆身后,没少捡到酸书生写给崔花的诗。”
“反正她的婚事啊,那叫一个折腾,可把崔叔崔婶愁白了头哈哈哈。”
侯九一拍桌子,“可不是嘛?你说说,好不容易折腾成婚了,本来以为都没事了,谁知道今天又闹出个大动静。”
屠青撺掇他继续说,“今天到底是什么动静,快给我们说说。”
侯九道:“前两个月,她婆婆嫌弃她出嫁前和好几个男的纠缠不清,横挑鼻子竖挑眼,反正看她不顺眼。崔花又不是个能忍的人,再说,崔叔给的嫁妆多丰厚啊,那么多钱傍身,也没必要忍气吞声。”
牛大插话:“两个月前的事我知道,崔花打了她小姑一巴掌,还把她婆婆气晕过去了。当时事情也是你去处理的。”
侯九:“那可不,这几个月尽处理她的事了。”
佘有财:“不对啊,打了小姑,气晕婆婆,她婆家还能留她?”
侯九:“可算是说到重点了。必定是不能留的,所以今天她相公写了休书。”
佘有财一脸古怪的看向侯九,“老侯,你不会是帮忙递休书去了吧?”
侯九没好气,“我是这么傻的人?我去递休书,被崔花暴打的不就成我了?”
路蕴一口酒喷出来,“崔花还暴打谁了?”
好凶悍的姑娘。
侯九:“自然是她相公啊!把人打的那叫一个惨,要不是实在打的惨,也犯不着衙门过去解决。”
“好家伙,崔花当场把休书撕了,她婆婆小姑又哭又闹,崔花见着那封休书,直接把两人狠狠打了一顿,连带着她相公一起,三个人,一个不落。我过去的时候,就见崔花跟女山贼似的,把三个人收拾的一声不吭,他们三看见我都不敢大声叫唤,只敢低头呜呜的哭。”
侯九指了指他的眼睛,“只敢用眼神示意他们很委屈。”
屠青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个老天爷啊。”
牛大问:“最后你怎么处理了?”
侯九说:“判了个和离,她不同意被休。说休书写一封撕一封,写一封打他家一次,她相公愣是写的和离书,好声好气把人送走。这事弄的,我都不敢成婚了。要是娶个母老虎回家,后半辈子哭都来不及。”
其实我也是个很八卦的人,什么热闹都会凑一凑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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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铁匠铺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