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轮回 第124章 枯骨

庄斋被人皮鼓召唤来，这一次，不是他主动前往，地上出现一道阵法，将他隔空传过去。

刚看见干尸老头，就被他抓到身前，然后，便是利箭穿透他胸膛。

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庄斋彻底断了气息。

他一死，黑蛇喷出一大口血，跪倒在地，浑身因无力而开始颤抖，冷汗津津。

“神灵不能杀人，哪怕他是个恶人。人间自有其规则，要是所有杀过人的恶人都由天收，人间何来王法与秩序？神灵杀人付出的代价巨大，所以神灵从不直接出手。守财奴被算计了啊。”猴子急的跳脚，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刚才被一脚踹断骨头的大兔子呻吟着，看见猴子跳来跳去，就是不对枯骨做出攻击，枯骨的攻击也伤害不了他。

兔子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断断续续道，“枯骨铆足了心思要把我们抓去炼丹，你再接着跑，不还手，等着和我们一起死在炼丹炉里吧。”

它挣扎起身，却在下一瞬，捂住耳朵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人皮鼓敲的猛烈，枯骨的力量对灵魂有直接的压制力，加上人皮鼓鼓点，让耳朵本就灵敏的兔子脑袋刺刺的痛。

猴子蹦蹦跳跳的逃跑，游刃有余的戏耍枯骨。见两位伙伴双双落败，终于正色。

“早说了嘛，最后还是得靠我一个猴子来救你们。我能在十二县当捕快，岂是吃白饭的？多少那也是有点本事。”他得意洋洋。

藤蔓在他手上打了个转，“咻”地缠绕在枯骨身上。

缠绕的动作越来越紧，将枯骨的身体拧的发出咔咔的响声。

树叶作利刃，一刀刀划破皮肤，将他身上穿的人皮层层剥落。

猴子口中喷火，将枯骨彻底点燃。

眼见即将尘埃落定，异状突生。

鼓点声变得雄浑，从枯骨身上脱落的人皮，被一层层穿到了人皮鼓上。

人皮鼓不再由一张薄薄的人皮制作，而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

“你们杀不死我，我没有成仙，依然是仙啊。”枯骨阴恻恻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得意且张狂。

束缚枯骨的藤蔓的力量减弱，因为猴子也陷入了幻觉中。

鼓点将它们带入幻境里。

猴子看见它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的水蜜桃林和香蕉林，而它无法控制自己，直接朝一棵香蕉树上扑了过去。

但它没有抱住，反而有一种坠落的感觉。

“哈哈哈……”

大笑声？哪里来的笑声？

对，是枯骨的笑声。

他使用幻术，它在幻境里。那它现在在哪儿？香蕉树是现实中的什么地方？

灼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猴子觉得它被架在炭火上烤，浑身毛发脱落，甚至闻到了肉香。

他快要被烤熟了。

屠青和佘有财眼见侯九跳进炼丹炉，便知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随着侯九一跃而下，禁锢住枯骨的藤蔓散落，他一下接一下拍打人皮鼓，鼓点沉重，也将屠青和佘有财带进幻境中。

野草将巨大的兔子淹没，每一根草都像一把刀，在把它的身体一点点割下来。

烈火焚烧黑蛇，龙门处阻拦了一道它无法跨越的屏障。

枯骨将蛇兔扔进炼丹炉里。

火焰让它们的意识清醒，枯骨可怖的人脸出现在炼丹炉上，盖子，即将盖上。

它们看见枯骨的头顶，有一根一闪而过的金线。

命线！

千钧一发之际，炉子打翻，火焰将附近一大片区域燎的一干二净。

蛇兔猴趁机逃了出来。

林深处走来的人，是路蕴。

她手上握住一把金色的命线，与枯骨头顶上的命线，同根同源，力量一致。

仔细看丹炉，上面缠绕的金色正是从路蕴手里散出去的。

“你的命线是哪儿来的？”她察觉到她的力量在此地涌动，才赶来探个究竟，没成想，遇到差点被炼成丹药的生辰星。

眼前干尸老者的身上，有明显的命运波纹，是被人改过命的迹象。

若非他身上自带的命运因果，路蕴也无法拦住他。

改命之力，是她的力。

她试探性的说道，“我能帮你。”

干尸老者一脸阴沉，恨不能将其杀之而后快，却又十分警惕。

他想杀她，他身上的命线，却可能取他性命。

他低低笑出声，对路蕴说，“你帮不了我，你忘了吗？你已经帮过我一次了。是你给了我命线，让我重活一世。”

“我没能成仙，你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现在，我就在寻找能让我成仙的途径啊。”

“是我帮你改命的？”路蕴脸上疑惑更深。

这里是十二生辰府，是十二生辰的地盘，她在这里帮人改命，无法躲开十二生辰。

这个人，用被他改过的命，打败了生辰星？

简直可笑！

“我没有改过你的命，你的命线是从哪里来的？”路蕴脸色沉了下去。

“是你帮我改的命，你好好想想，不在十二生辰府，在其他地方。”干尸老者淡淡提醒她。

什么时候？

镇魔司？

鬼市？

她又是在哪里给出的命线？

难道有谁篡改了她的记忆？

不，有一段记忆被丢失了，她一定忘记了什么，才会毫无印象。

陡然间，一张狡猾的脸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妖老鬼！

为了从妖老鬼那里拿到信息，她给了妖老鬼命线作为交换！

“看来，你想到了。”

他将身体大刺刺展示给路蕴看，“我用仙的血肉，换到了一根命线。”

原来那根命线用在了这里！路蕴瞳孔微缩。

“哈哈，是不是没想到妖老鬼会这么做？

其实不必诧异，妖老鬼什么都收，就算东西一时用不着，只要将来有能交换的机会，对他来说都是有利的。

比如这次，比如我。

你的一根命线，对你而言微不足道的玩意儿，换走了我作为仙的一身血肉。用这些血肉，将来，妖老鬼也许能交换到更多更有用的东西。”

“因为血肉给了妖老鬼，所以我只剩下一身枯骨了。”

枯骨偏偏头，脸上的笑可怜也可恨。

“别看不起我，当你落到和我一样的处境时，也会像我一样不择手段。我明明可以成仙，却因各种原因无法飞升。临门一脚，让人如何放弃？”

“所以不管是什么办法，我都要尝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得去做。”

“我被关进罪城，是因为我拿到命线之后，以骨妖的身份重活一世，并且杀了所有我爱的人。”

“当初会落得仙灵陨灭，不得飞升，都是因为我爱他们，只有我杀了他们，才能成仙。”

“可我明明已经杀了他们，为什么反而离成仙更远了？”说这话时，枯骨眼底爆发出恨意。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成仙！”

他神色癫狂，“我彻底变成一个妖怪了，被十二生辰关押到罪城，我是妖怪，再也不是仙了！”

蛇脸上露出一抹同情，“成仙，以大爱爱苍生，当你举起屠刀行杀戮之时，已再难成仙道。”

“当我举起屠刀时，再难成仙道吗？”枯骨失魂落魄的看着一地尸身，举起双手，眼前只看见一片猩红。

鲜血，全是鲜血！

因果，都在他身上！

紧绷的神经悄然断裂，一直以来被忽视的信息此刻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不能成仙，是因为他的执念，他放不下人间。

枯骨流出一滴泪。

不能成仙，不是要杀了他们，明明他也知道，还有另一种方式的。

他可以陪他们走完一辈子，直到他无法放下的因果，彻底从世上消失。

杀戮，将因果更深的背负在他身上，才让他无法摆脱，越陷越深。

“路蕴，回拨命线。”蛇形消失，精明的佘有财出现，虽然此刻他的脸色很凝重。

被命线牵动的轮回，无法摆脱命线的控制。

佘有财、屠青和侯九，集三者之力都无法打败的枯骨，在命线束缚下，毫无还手之力。

轮回道开启，枯骨消失不见。

“你知道他会回到哪里去吗？”大兔子变成屠青。

路蕴眉头一挑，“不知道。但会回到他内心最遗憾的那天，然后重新开始。”

“原来你们的本体是这样。”路蕴话中带有深意。

最初见他们时，云雾缭绕，仙力汹涌澎湃，高深莫测的很。

屠青难得老脸一红，“咳咳，那不是成天见的待天上实在无聊吗？十二生辰府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住里头也不碍事。”

“可你们有点过分啊，从来不扫门前的瓜子壳，而且还喜欢随便涨价。”

“但我也没强买强卖啊，涨价他们可以不来吃饭。强买强卖是守财奴干的事。”

佘有财被无辜捅刀，“我是合理发财，再说了，开当铺我不坑蒙拐骗，怎么发财？我要是当个老实人，大家才会觉得奇怪吧。”

侯九深以为然，“不错不错，我就是不想和大家不一样，才天天拔刀横行霸道的。”

闻言，三人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除了侯九外，其他捕快还真没一个和他一样嚣张的。

月色，正好。

枯骨回到了他杀死家人的那天，一切执念，从此处开始。

他将手里的刀扔在门口，换上粗布衣裳，脱下道袍。走进院子里，将院内的柴和劈的整整齐齐……

六十年后，在这间小院里，他选择了自尽。

仙的身体不容易被别人杀死，想要赎罪，唯有以真身入轮回。

每杀一人，赎罪一世，直到欠下的债还完，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