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 第3章 第 3 章

李望出门送外卖的时候，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来福趴在地毯上，醒了醒神，然后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朝卧室走去。

一道白光闪过，到卧室门口时，来福已经变成了人身。

它从李望的衣柜里翻出一件短袖和一条运动裤费力穿上，借着衣柜镶嵌的镜子照了照。

果然更像人了。

有了这一身行头，找工作应该不难吧？

来福没有钥匙，离开的时候只虚合上门，还在门下放了根棍子抵着。

一个小时后。

来福坐在一间透明的玻璃房内，对面戴着眼镜的男人正皱眉看着他。

“怎么会没有简历？第一次出来上班啊？”

来福笑着点头，“是啊，第一次！”

几分钟前，它游走在大街上，正愁去哪找工作呢，就见一个路人拿着张纸走进街边的房子，说是来找工作的，里面的人一听就让他上楼了。

来福依葫芦画瓢，没多久也被喊上楼，进了这间玻璃房。

眼睛男脸色不太好看，“那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来福愣住，“怎么介绍？”

“自我介绍都不会？”眼睛男啧了一声，不太耐烦地说：“名字，年龄，学历，擅长技能，优点缺点这些啊！”

“哦！”来福恍然，一板一眼地开口:“我的名字是来福……”

“来福？”眼睛男哼笑一声，“这不是狗名吗？”

谁家会给孩子取这种名儿啊？

“你怎么知道？你也是狗吗？！”来福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眼睛男嘴角抽了抽，黑着脸让他继续。

“哦。”来福继续道:“年龄一岁，擅长翻垃圾，优点是聪明、长得高、毛厚、跑得快、牙齿锋利……”

它每说一句，眼睛男的脸就黑一度，最后快黑成锅底了。

咬牙切齿地打断他:“够了！说缺点！”

“缺点……”来福皱着眉头想了想，为难道:“我没有缺点呀！”

不会做人算缺点吗？

眼睛男深吸一口气，突然拍桌而起，指着他的鼻子大吼:“缺点就是你脑子有病！神经病！给我出去！”

来福吓得一哆嗦，立马站起来，转身朝外面跑去。

“哎哟！”

它忘了这是玻璃门，一头撞上去，眼前直冒金星。

眼睛男忍无可忍地对外面大喊:“赶紧来个人，给我把这个神经病拖出去，以后别什么人都往公司领！”

眼睛恢复清明时，来福已经被人扔到了大街上。

工作没找到，头还撞伤了，来福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当人这么难。

“给，你的面。”一碗牛肉面端到李望桌前，煮面的老板在他对面坐下，拿出一支烟放进嘴里点燃。

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牛肉，李望拿起筷子搅拌几下，才发现底下还有个荷包蛋。

他叹了口气，断定道：“二叔，你这面馆肯定会倒闭。”

“说什么屁话呢你！”李平贵吐出一口玄白的烟雾，斜晲他一眼，“你爸妈最近给你打电话了？”

李望垂着眼睛，吃了口面才应声：“嗯，昨天打了。”

“说什么了？”李平贵夹着烟，耸眉看他，“是不是喊你回去过年？然后说李尧明天要上大学，当哥哥的帮衬下？”

李望笑了一声，抬头看着他：“叔，你不会在他们家按监控了吧？”

“放屁！”李平贵对着垃圾桶抖了抖烟灰，“就他们俩夫妻那点龌龊心思，还用得着监控？”

李望没吭声，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埋头吃面。

李平贵却越想越生气，拍着桌子骂道：“俩畜生！真他妈不要脸！那时候三叔病危，急着抢救呢，他俩怕花钱，说不治就不治了！”

李望挑面的手僵了下，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三叔体面，不跟他们计较，临终前就拖他们照顾好你，结果呢？一个劲偏心那小白眼，连块肉都舍不得给你吃，还逼你辍学！”

“哦，现在看你能赚钱了，又惦记上你工资了？哪来的脸啊？”

李平贵敲了敲桌子，提醒他，“小子，你可别被他们三言两语的骗了，现在只是让你供李尧上大学，以后说不定还要你给李尧买房子，出彩礼。”

“放心，二叔。”李望淡淡一笑，“他们要是来要钱，我就送他们一沓纸钱。”

李贵平愣了下，缓和了点语气：“李望，二叔不想你联系他们，也不希望你一直恨着他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爷爷看见了，才会放心。”

“我知道。”李望扯了张纸擦嘴，起身扔进垃圾桶，“走了啊。”

“等下。”李平贵叫住他，“过年咱叔侄一起啊？”

李望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了，你还是去找我二婶吧，说不定过年她心情好，就答应跟你复婚了呢？”

“放屁，她想复婚我还不乐意呢！”

李望笑了笑，没再回应，跨上电动车准备离开，突然看见路边有只小黑狗在低着头找吃的。

也不知道家里那只小黑怎么样了，会不会拆家？

今天他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差点撞车，还是要尽快把狗卖了才行。

连自己的人生都没办法负责的人，更不可能对另一条生命负责。

来福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一阵风吹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双手抱臂。

原来人类的身体在冬天只穿一件衣服是不能保暖的。

反正今天也努力了，天气这么冷，要不还是先回去？

这么想着的时候，来福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抓小偷！”一道尖锐的呼喊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小偷？！

来福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中年男人神色慌张地朝他跑过来，后面还有个穿着高跟鞋的年轻女人在追他。

“抓小偷！他偷了我手机！”那女人看着来福，又喊了一声。

中年男人也发现了来福，脚下微顿，立刻调转方向，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来福目光锐利，抬起双手做爪状，双腿下压助力一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身扑倒中年男人，一口咬住他放在兜里的手。

“啊！”中年男人发出惨叫。

林眉追过来，看这架势也愣住了。

要不是看这小帅哥的眼睛黑白分明，她还以为遇到丧尸了。

中年男人挣扎时，一个东西从他兜里掉了出来。

“我的手机！”林眉连忙捡起手机检查。

来福这才松嘴，那中年男人手背已经有一圈血印了。

此时，看热闹的路人围了一圈。

中年男人一看伤口，大声叫唤:“哎哟，痛死我了，我要报警！有人乱咬人！我要打狂犬疫苗！”

来福生气反驳:“我是好狗，没有狂犬病！”

林眉抬手给了中年男人一巴掌，“你一个小偷，还敢报警？好啊，我现在就送你去警局！”

警局？！

这两个字没吓住中年男人，却吓住了来福。

这时，中年男人突然抬起手臂用力一甩，挣脱来福的手跑了。

“哎！”林眉眼见追不上了，转头狐疑看向来福，“你怎么把他放走了啊？听到警局还吓成这样，你们不会是一伙的吧？”

来福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不是一伙的。”

“那你怕什么？”

“我、我……”来福不知道怎么解释，急得有些生气：“反正我和他不是一伙的，我刚才还帮你把东西抢回来了呢！”

林眉愣了下，点头道：“也对，你们要是一伙的，你就不会帮我拦住他了。”

“那……那你不会送我去警局了吧？”来福紧张地看着她。

林眉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心里疑惑不减反增。

这种天气穿成这样出门，神情还这么紧张，不会是什么在逃嫌犯吧？

“当然不会。”林眉笑了笑，故意试探道：“我还要感谢你帮我找回了手机呢，要不……我转点感谢费给你？”

来福挠了挠脑袋：“感谢费？怎么转啊？”

“微信支付宝都可以，你要是不介意，顺便加个好友呗？”林眉说。

她越说，来福神情越茫然：“危信、致富宝又是什么？怎么加好友？”

他只听过交好友。

林眉：“……”

这小子不会是在装傻吧？

咖啡厅内。

“我没有身份证啊。”来福捧起杯子喝了口暖呼呼的牛奶。

刚才对面那个叫林眉的女人说要感谢他，带他进入这家店，买了两杯喝的给他，一杯很苦，一杯很甜。

苦的他只尝了一口就没再碰了，甜的是牛奶，他以前只听过，没想到会这么好喝，有点像妈妈的奶。

他一边喝着，一边和林眉聊天，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感谢费，什么是手机，还有什么是微信以及支付宝。

然而，他没有手机，更没有微信和支付宝，暂时也不需要感谢费，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份工作。

林眉一听，当即答应帮他找工作，然后找他要身份证。

这东西来福知道，可他没有啊，不然也不会怕去警局。

妞妞说过，在他彻底变成人之前，一定要守住自己是狗的秘密，还要远离警局，否则就会被人类抓去，开膛破腹做研究！

“身份证都没有？”林眉一脸惊讶，“你到底是从哪来的？你爸妈呢？”

来福有问必答：“我以前住在桥洞下面，不知道爸爸是谁，妈妈在我三个月大的时候被四轮车压死了。”

他神色平淡，声音无悲无喜，林眉却听得红了眼眶。

“那……你怎么长大的？不会是捡垃圾吧？”林眉强忍哭腔。

“对啊！”来福惊讶问她：“你怎么知道？”

林眉彻底绷不住，捂着眼睛哭了出来。

还没出生爹就跑了，连户口都没上，又年幼丧母，只能睡桥洞，吃垃圾……这命运也太坎坷了！

面对如此坎坷的命运，这少年却有一颗见义勇为，独立自强的赤子之心。

这样的人，才配做她笔下的主角！

“你怎么了？”来福疑惑地看着她。

林眉摇头，抹掉眼泪，重重拍了下桌子：“来福，你放心，工作的事包在姐身上，明天你就可以去上班了！”

“真的？！”来福惊喜，“谢谢你！”

“没事，对了，你现在还住桥洞吗？要不我先给你开个房间，明天再搬进宿舍？”

“不用啦，我现在有房子住。”来福看了眼窗外，太阳快落山了。

他起身道：“我得走了，明天我去哪里上班呢？”

“明天早上八点半，在这里等我吧。”林眉说。

“好！”来福脚下没动，看了眼柜台的橱窗，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可以借钱给我吗？等我发工资了还给你。”

林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会心一笑：“你想买那个小蛋糕？我给你打包一份就行了，不用借。”

来福摇头，坚持道：“算我借你的。”

“行！”林眉没再强求，叫服务员给他打包了一份小蛋糕。

凌晨一点，李望回到家，打开灯先巡视了一圈，确定家具没有损毁，才看向在趴在地毯上，从他进门就一直望着他的狗。

“还挺老实。”

旁边的狗碗已经空了，李望拿出路上买的狗粮放进去。

来福起身走过去，贴着他的裤腿转圈。

“脏死了，离我远点。”李望推开它，手却迟迟放在它背毛上没离开，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回卧室。

来福在咖啡店已经喝饱了，但还是吃完了碗里的狗粮，然后从沙发底下叼出打包的蛋糕，走到卧室门边等着。

礼尚往来嘛！

“小黑！”一声怒吼穿透门板。

来福吓得一哆嗦，意识到危险，下意识要跑。

卧室门突然打开，李望一把抓住它的后颈脖。

“谁准你动我衣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