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五年人间,南山却没有太大变化。前一夜大风不息,上山的小路铺满了黄叶,偷懒小憩的小弟子被师兄轻轻弹了一记脑门,乖乖抄起扫把,打扫起了落叶。
山上古老的钟被缓缓敲响,提醒着山下的人开山门。
黎秋此刻正在修祁殿与师父告别,旁边还站了个呆头呆脑的浊胄。
“小秋,这五年来,你进步了很多”师父温和地夸赞黎秋。
黎秋腼腆地笑笑。
“此次出山门,你便与浊胄同行,切记不要莽撞行事,可好?”师父拉着她的手嘱咐道。
“好。”黎秋点点头。
“还有,这个给你。”师父凭空变出了一本平平无奇的小册子。
看到那小册子时,黎秋瞪大了眼,从师父手中接过,“这是……《六界神录》?”
“正是,”南山耐心解释,“你自小和师父一起研读这书,没有人比你更懂它。”
黎秋不解,师父为何要将这本书托付给自己?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南山正色道:“你应当知道,《六界神录》有许多残缺不全的地方,师父需要你做的是,补全它。”
黎秋更加不解了,师父应该比她更有可能修复好这本书才对,为什么要她来?
“可是师父,您说过,这书记录的都是过去到现在六界发生的所有事,残缺的往事都是被时间禁制封印住了,弟子要如何补全?”黎秋下意识想要退缩。
南山也不恼,只是摸了摸黎秋的头,“师父相信,你一定可以补全。”
黎秋觉得师父太随意了,她自己几斤几两,整个南山都知道,师父不去信任别人,反倒看好她,怎么想都很可疑啊!
于是,她真诚地问:“为什么?”
“小秋,师父活了很久了,有些事情已经忘了,但我始终记得,有人曾告诉我:这世上不会有无解的事。就好比……你的资质。”说到这,师父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可黎秋分明觉得,师父还有许多话要说。
于是她偷偷观察师父的神情。
南山仙尊似乎很忧愁,察觉到黎秋在看她,她极轻地朝她眨了眨眼。
黎秋惶恐的惊掉了下巴,印象中师父一直是个稳重温柔的人,没想到她也少女心未泯么?不过,看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黎秋似乎回味过来了,师父说,她的资质并非无解之事,又让她去修复《六界神录》,难不成,在修复的过程中,师父笃定她一定能找到改变自己的方法?可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呢?总不能……是有人不让她说吧?
“师父希望,你能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你不会让师父失望的吧?”南山静静地说。
黎秋露出了然的笑容,“一定不会的。”
告别师父,黎秋与浊胄结伴下山。
“果然。”浊胄撇了黎秋一眼。
黎秋莫名其妙,“什么果然?”
“不愧是师父首徒,我出山三次,与师父告别时,她老人家说的所有话加起来还没你这一次多呢。”浊胄酸道。
“你这是嫉妒了?”黎秋不紧不慢揭穿他。
浊胄咬了咬牙,哼哼唧唧快步走了。
黎秋笑着朝他背影吐了吐舌头。
两人的第一站是五年前就说好的神界,与还有些人界影子的仙界比起来,登临神界总让人有种缥缈和不真实的感觉。
“你刚来,也许会不太适应,不过不必担心,于修道之人来说,神界那简直是洞天福地,还是超级大的那种,你就偷着乐吧。”浊胄说。
神界看起来很开阔,地上是一层白色的雾,踩在上面倒真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天上是来往奔忙的神仙们,有些甚至骑着坐骑,他们的坐骑千奇百怪,也不知是妖是魔,亭台楼阁都在天上,地上是随处可见的法阵,甚至还有炼丹炉。
忽然,天上一个曼妙的身影吸引住了黎秋的视线,那是一个靠坐在一只看不清是什么的坐骑身上的女人,即便是隔了那么远,李秋也确信,她一定是个大美人。
那美人掠过时正好在仰头喝酒,在黎秋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向这边投下了惊鸿一眼,黎秋甚至感觉的她应该是笑着的。
她正想和旁边的浊胄说话,却发现从刚才开始,一路上话多得没边的浊胄突然沉默了。
她转头一看,果然如此,那小子也被刚才那位上神的美貌迷惑住了,正温柔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嘴角还噙着笑。
黎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浊胄呀,你这是在看谁呢?”黎秋笑眯眯地问她的便宜师弟。
浊胄这才反应过来,默默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打扰到我看那位美丽的小姐了!
“她是繇南姬月,是神界最骁勇善战的女将军,当然,也是现今天帝的胞妹。”浊胄解释道。
“繇南姬月,是大名鼎鼎的击月将军么?”黎秋记得似乎《六界神录》上有记载道这一位传奇上神。
浊胄点头如捣蒜,“怎么样,是不是很威风?”
黎秋诚实赞同,“你认得她?”
浊胄:“当然认识,她是我阿姐的朋友,经常来我家中,我小时候可没少被她欺负过。”
黎秋这才想起,按年份推算,这位击月将军好像整整比浊胄大了十岁!可浊胄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喜欢。
黎秋叹了口气,她这个师弟啊……
时间越来越晚,浊胄仍旧带着黎秋乱逛。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黎秋问。
“师父给我的任务,是去希微谷查看那里的异常,你跟我一起去吧,那儿在神界的统辖范围,还是很安全的。”浊胄回道。
黎秋拿出了《六界神录》,讲手掌放在上面,施了道法术,有关希微谷的一切便呈现在她眼前。
[希微谷,渺人、悬天、繇天三界交界之处,中为洞天福地,四周贫瘠黄土,凶兽丛生。]
黎秋:“……”
“这里?”黎秋不禁瑟缩。
“我们从神界过去,当然是安全的。”浊胄拍拍胸脯,保证到,“你倒是颇得师傅偏爱,同样是首徒,你不就比我早了那么几个时辰,师父对你我却是天差地别,家底都给你了。”浊胄酸溜溜地补充了一句。
“行了,比起你的任务,师父交给我的那才是难如登天,若没有《六界神录》,我又如何向前走?”黎秋叹了口气,收回了《六界神录》。
浊胄闭上了嘴,说到:“你说的也是。天色不早,我们早些过去吧”
希微谷内,大雾弥漫。
这里住的多是凡人,本应是家家炊烟的时候,此刻却是户户禁闭大门,谷中看不到活物,唯有边缘山上一面不详的白旗随风飘动。
黎秋与浊胄此刻正站在白旗旁,俯视希微谷。
这白旗也不是纯粹的白,上面画了个红色的图案,远远的,有点像个铃铛,往大了说,那就是钟,黎秋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图案,因为图案的正中央是张鬼面。
浊胄皱起了眉,“师父说,这里虽是神界的领地,但由于最近神界在与魔界对峙,无暇派出人手来调查希微谷,便只能毗邻此地的南山出手了。可是这地方,似乎比师父想得严重一些。”
黎秋脸色也不太好,她是以凡人之身修习,以她来看,这里有种连迟钝的凡人都能感受到的阴冷之气,但是,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遏制住希微谷中的不详阴气。
两人快速飞到下面,落在了中央一座雕像旁边。
这雕像似乎有些年代了,但即使破损多处,也无法磨去他的威风,他正抬手挥剑,剑指远方,雕像底座上刻五个了字:祖朝阳天帝。
“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保留着朝阳天帝的神像。”黎秋拍干净底座上的灰,行了个礼。
“正常,繇天帝的功绩,可不足朝阳天帝的万分之一。”浊胄无所谓地说。
黎秋叹了口气,可是据记载,这位朝阳天帝在势头正盛的时候,却与宿敌流云界主轻霜双双失踪,至今无人知道他们去了哪,这段历史也是《六界神录》失踪的一部分,是她要找回的往事。
忽然间,一团黑色的东西从北面急速飘来,它比雾还浓,如鬼魅一般,黎秋吓得心脏狂跳。
浊胄反应快,拉着黎秋就躲到了一旁的房屋后。
然而,黎秋能感受到,这团不明物体似乎没有敌意,它徘徊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他们,但最终还是走了。
二人这才走出来,各自长舒一口气,“这希微谷,不会是它捣的乱吧?”浊胄看着黑雾远去的方向。
黎秋若有所思,并没有搭腔。
此时,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屋子里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他二人顿时警觉,起了个护身术,便向那栋屋子去了。
叫声传出的那间屋子门大敞着,二人也不顾敲门,急忙进去,却见屋中四根顶梁柱发出了闪闪金光,上面刻着的古老符文快速流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封印。屋中央跌坐着一位老伯。
黎秋被着阵仗震慑住了,她感觉到了,这些柱子在震动,而大地在共鸣,灵魂深处,似乎听到了一声幽远的钟鸣,顿时,她有一种被无形之威压压迫的感觉。摇摇晃晃间,她忽然想到,小时候师父给她讲过一个故事:
传闻,在最初的混沌世,人间疾苦,魔兽横行,妖魔鬼怪统治着世界,,忽然有一天,来自天上的一声钟响,所有人的心好似被洗涤,很大一部分人发现自己的身上好像有不一样的玄妙变化,似乎有调动万物的权柄随着钟响进入他们的身体,后来,那些人成了最初的修真者。
黎秋没有听过那声钟鸣,她灵魂深处的那一声旷然洪远,不知是不是与当初的一样,摄人心魂,又似乎给人无限希望。
“黎秋?黎秋?醒醒!发什么呆呢?”浊胄莫名其妙地问。
黎秋捂着眼睛,被金光刺痛的感觉慢慢回笼,痛得她不自觉留下了眼泪,“我可能瞎了。”她如是说。
浊胄莫名其妙,“为什么,这点光,不至于吧?”他扶着黎秋坐下,又把地上的老伯扶了起来,“老伯,您怎么样了?”
黎秋试着睁开眼睛,庆幸地发现自己没有瞎,只是眼睛很痛,老伯家中的四根柱子依旧亮着,但好像被什么像雾一样的的东西隔开来了,不再能伤害到她的眼睛。
听浊胄的话,他见到的金光似乎并不是很强烈,难不成……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
强忍着疼痛,黎秋有气无力问浊胄:“那四根柱子,有多亮?”
浊胄挠了挠头,“你真瞎了?”
黎秋感到一阵无力,眼睛还在持续流泪。
浊胄这小子以为她被骂哭了,急忙说:“你瞎了也没事的,师父肯定能治好你!”
南山说没有[人]比黎秋更懂《六界神录》,因为她自己不是人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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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