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星子愣了一下,翻回封面和扉页看了一眼,都是空白,没有任何落款,又去找封底,往回倒翻了一页,结果那页赫然留着郁道谦的名字。他有些震惊地抬头看向齐道玄,想了一会儿才道:“师父为什么抄这个?是因为这本书的原本在我师父那里么?”
“不是啊。”齐道玄答道,“不过这个抄本确实是你师父给我的,这倒不假。你觉得它不像医书,是因为发现这里面都在讲内功心法吧?”
聂星子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虽说他看的书不多,但一本书翻开,他还是能看出这里面到底是在讲些什么的,武功心法之类的东西他又更加熟悉,因此只看了两眼就知道这本书讲的是内功修习。不过他反应仍旧很快,前后略一联系,就有了个大致的猜测,试探着问道:“所以,师伯,这本书是讲怎么治内伤的么?”
“很聪明啊。”齐道玄笑道,“隐之吧,他这内功也就和我差不多,这种东西要他看,他没法加以实践,还真未必能有什么用,不如给你看看。外伤还好说,轻点的上些金创药,包扎一番,虽说要是处理不好的话愈合之后可能会难看点,但多半没什么大事,重点的就算是断骨或是内脏受损之类的,就近找个郎中也未必不能治。不过这内伤,一般医师可就当真治不了了,除非遇上个内功修为奇高的人搭上他自己的内力替你治伤。但这种事只能算是奇遇,平常出门在外哪能指望这些?自己调养恢复,自然也是全靠运气,不过很多时候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这书也不是什么万金油,好在聊胜于无,据道谦说还挺有用的。我其实本来也只是替他收着这本书,但你和隐之是他的徒弟,给你们看自然没什么问题,你要是能好好掌握的话,也算是好事一桩。”
“我在迭字峰上也修习过内功心经,看过几本书,但这本从来也没见过,师父也没提过。”聂星子有些疑惑地问道,“师伯,这本书叫什么?”
“没名字。”齐道玄冲他摇了摇头,“这是道谦听他朋友口授,抄录下来的。只有这一本,你师父给我了,他自己手里没有,没拿给你看也是自然。”
“师父的朋友?”聂星子睁大了眼睛,显然这种消息对他来说比什么看书听课有意思多了。他之前听鹿隐之说过,郁道谦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应该是有一个交情甚笃的朋友的,但那位朋友具体姓甚名谁,现在身在何处,这都没人知道,郁道谦自己也从没提过,聂星子自然是一无所知。现下听齐道玄一提,他顿时来了兴趣,没忍住伸头问了一句。
“我从没听师父提过?师父他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师伯您见过的么?”
“他未必乐意提,你们最好也别问。”齐道玄想了想,又道,“是个乐师,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乐师?”聂星子有些讶异,“乐师要练内功做什么?”
“其他的我全都不知道。”齐道玄回道,“你师父在外面结了仇家,一般也都是在外面自行了结恩怨,不会让他们找上武当山来,朋友也是一样。那个乐师从来没有来过武当。”
“这样。”聂星子点了点头,“我还以为师父会自己留着这本书呢,毕竟内容是朋友口述的。”
“他说这东西放在手边,看见一次闹心一次,叫我帮他收着。”齐道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能怎么办?”
“嗯,我猜师父想说的也许是睹物思人。”鹿隐之在旁边插话道,“这本看完了。师伯,下一本看什么?”
齐道玄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这就看完了?!”
*
不过聂星子最后也还是只在齐道玄那里听了一天的课。第二天鹿隐之再问他还要不要去的时候,他迟疑地露出了仿佛便秘一般的表情,表情痛苦地说道:“师兄,你能不能帮我跟齐师伯说,聂星子今天腹痛如绞,就不去了。”
“编理由至少编一个好些的。”鹿隐之无可奈何地偏头看着他,“你就不怕齐师伯上门问诊?”
聂星子顿时被他问住。齐道玄为人热心,聂星子还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当真来给他看病。在神医面前装病,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但他总觉得直接说自己不想去了,这也太过嚣张,他甚至还想了闹肚子蹲茅房之类的,可茅房又不能蹲一整天吧?想来想去一筹莫展,他不得不问鹿隐之道:“师兄,有没有什么比较委婉的说法,能让齐师伯一听就知道我其实是不想去了所以在找借口,但又不会伤她的心的?”
“嗯,一般来说听见学生说肚子疼,多半都能想到是在找借口,但齐师伯比较较真,所以你要是真要找借口的话,还是想得离奇一点比较好。”
“这样啊,那不如告诉齐师伯你今早给我号出了喜脉吧,所以现在我被你勒令静养。”
鹿隐之哆嗦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又生生憋住了,半晌才语气古怪地回道:“这也得我说得出口才行啊。”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聂星子奇道,“我又不会真的有什么喜脉,齐师伯一听就知道是在说笑吧?”
“可是本来是你想逃课,现在怎么你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里外听起来像是我的错一样?”鹿隐之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我刚看了一天医书,这么快就成了庸医,你说齐师伯会不会生气?”
“这不是也很厉害嘛。”聂星子笑嘻嘻地回道,“齐师伯行医几十年都没做成的事,师兄一天就——我错了师兄。”
被鹿隐之捏住颈后的聂星子老老实实地把双手搁在膝盖上,神情恳切,语气听起来悔恨万分,但很可惜的是说出来的话依然没一句好的:“可是那怎么办啊,不然师兄你帮我想个理由吧。”
“那不如这样。”鹿隐之的指腹在聂星子脖子后面轻轻敲了几下,聂星子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若有所思的声音,“我待会就和齐师伯说,你被张师伯借走了,今天和他们一起练武对招。”
“啊!这个好!不愧是师兄,好正当的理由。”聂星子大喜,但旋即想到了其中的问题,“可是师兄,齐师伯要是和张师伯问起这件事的话,那要怎么办啊。”
“你当我是要帮你撒谎?”鹿隐之轻轻笑道,“你闲着不嫌无聊么?我是让你真的去和主峰这边的师兄们切磋切磋。你和张师伯说一声,他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聂星子顿时哑然,但最后还是认命地站起身来,蔫头耷脑地答应道:“知道了,那我今天去张师伯那边。”
对于四师伯张道真,聂星子的心情其实很复杂。如果说郁道谦和传统意义上的师长完全不同,那张道真就和任何十几岁的少年人害怕的师长一模一样。他没和张道真打过照面,只是远远瞥见过两次,但那两次张道真给他留下的印象都是极其严厉且不苟言笑的,所以鹿隐之要他去找张道真报到,他其实心里相当打怵。但答应了师兄的事情总不好临阵脱逃,要只是他自己也就算了,他怕最后里外会让鹿隐之难做,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
不巧的是,他去的时候张道真并不在,院中只有一群他不认识的武当弟子在练习兵刃。每个人都转头看了他一眼,但却没人开口和他搭话。聂星子之前就觉得主峰这群人对他和他师兄的态度很奇怪,心里有些怨气,见状干脆直接把本打算说的那句“诸位师兄好”给咽了回去,一言不发地走进院中,拣了个角落里的地方自己待着,打算先等张道真回来再说。
“这位小兄弟。”
聂星子刚开始还没意识到是有人和自己说话,愣了一下才抬眼看过去。和他搭话的那人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年纪看起来和鹿隐之差不多,个子比聂星子高出一个头还多。聂星子抬眼看了看他,并没立刻答话,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人剑上栓的剑穗倒是挺好看的,之后看看也送条剑穗给师兄好了。
不过那人似乎也没在等聂星子答话,见他看过来就又道:“武当弟子练功,不便外人在旁观看,小兄弟若是找家师有事,不如移步客堂如何?”
聂星子听出来他是在赶人,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尊师是哪位啊?”
“师尊是复朴子张真人。”那人说起话来倒是客气,“小兄弟既是齐师叔的客人,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若是迷路了的话,在下可以为小兄弟引路。”
远处在练剑的几个小道也都停下了动作,远远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拜师时间相近的弟子多半都会在一处练功,因此这些小道并非都是张道真的弟子,大多都是他的师侄。刚刚没人搭理聂星子,也是因为有张道真自己的弟子在场,他们作为师侄自然不好先说什么,眼下见院角两人说上了话,当即就有人提声催促起来。
“向师兄,那矮子连别家练武不好偷看这种规矩都不知道,还和他那么客气做什么?让他出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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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已六十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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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迭字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