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荷手中的锄头“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睁大双目,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嫂,我们快去看看哥哥!”齐峻拉着她的衣袖,迫不及待地就要往齐崇的房间跑去。
春荷任由他拉着,二人跌跌撞撞地来到房中。屋中弥漫惯常的扑鼻的药香,白色帷幔飞舞,齐老爷与吴氏围在床榻前。春荷眯眼,隐隐约约窥见一个坐起的身影。
……齐崇真的病愈了。
春荷咬咬嘴唇,面色凝重。齐峻感受不到她的踌躇,依旧抓着她的衣袖向前。
吴氏听见步子,转头笑道:“崇儿,峻儿和春荷来了。”
两道人影散开,春荷终于看清了病榻上的男人。
齐崇身着浅色长袍,长发如墨披散,白皙的脸孔涌上气血。一双眼眸冷淡阴鸷,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
齐崇其实长得不错,骨相极佳,模样俊朗,不过此刻春荷无暇顾及了。
男人剑眉蹙眉,满是戒备的鹰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寒声质问道:“你是谁?”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他的声音喑哑而冷漠。
吴氏笑道:“是父母亲为你娶来的好夫人。”
齐崇轻哼一声,语气冰冷,“我何时娶过亲。”
“来。”吴氏朝她招招手,春荷只好缓缓上前。齐崇一直用刺刀般的目光审视着她,教她心底发毛。
“这姑娘叫春荷,是个好孩子,”吴氏拉过她的手,放在手中拍了拍,“算命先生说了,要治好你的病,需要八字相合的姑娘为你冲喜……这不,你的病便好了。”
春荷有些心虚,自己嫁入齐家已经有数月。齐崇病愈分明是大夫夜以继日照料的成果,与自己无关。
“无稽之谈,”齐崇冷嗤,脸上满是不屑,“单凭几句荒唐之言,母亲便将一个陌生女子塞到我房中?”
春荷低垂着脑袋,心中愈发忐忑。
吴氏赶忙解围道:“崇儿,莫要这般说。春荷人美心善,又机灵能干,给齐家做媳妇,是咱们的福分。”
“是啊是啊,阿嫂人可好了。”齐峻立刻附和道。
齐崇没再多说,只是目光始终未从春荷的身上移开。
春荷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芒刺在背。一双手指捏住衣摆,背后冷汗直冒。
一旁齐老爷开口道:“崇儿,你能醒来便是齐家之幸,往后可要好好调养身子。”
齐崇冷淡应了一声。
齐崇久病初愈,需要歇息,吴氏便带着众人退出了房间。
大夫妙手回春,在一番调理之下,齐崇的病日益好转。如今能够下床活动,那天夜里还与两三位狐朋狗友上街吃酒去了。
春荷虽然与他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却只有两三句疏离的问候。
齐崇每次望向她的眼神都充满蔑视,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剑眉微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春荷心里头不爽,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后来见面便不与他招呼了。
*
这日用过午膳,吴氏将她喊到正厅。
“什么?”春荷惊道,“婆婆你说我要同他……圆、圆房?”
吴氏道:“你们是夫妻,自然要圆房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你今夜来崇儿屋中住。”
“可……我……”春荷涨红脸,正琢磨如何推辞。
吴氏劝道:“孩子,近来崇儿对你冷淡,是与你生疏的缘故。常言道‘相处久时情意真’,你是个好姑娘,怪崇儿对你不了解。夫妻之间,相处着便慢慢熟悉了,总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回想起往日里公婆的疼爱,春荷一时不好回绝,讪讪道:“……媳妇明白了。”
夜幕降临,屋中的烛光随晚风摇曳。
齐崇无心烟花柳巷,却痴迷于吃酒听戏,常常夜深时才回来。
春荷没法子,干干候着。
男人病去身安后脾气好了几分,爱玩乐的性子还是不变。他去赛马斗鸡、泛舟饮酒,从不过问家中妻子。
齐崇虽然没有拈花惹草,但又哪里像个丈夫。
……
她不喜欢齐崇,齐崇也不喜欢她。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紧接着是一阵淡淡的酒气。齐崇今日回来比往常早些。
“夫君。”春荷没甚感情地唤道。
齐崇睨她一眼,道:“又是母亲的安排?”
春荷如实颔首,“是。”齐崇瞧不起她,她不愿热脸贴冷屁股。
房间归于寂静。月华如霜,窗外树影婆娑,虫蛙于草丛低语。春荷呆滞地坐在床边,一双手攥紧碧色帕子。
她听见齐崇沉重的脚步声,然后是衣物摩擦的声响,男人脱了藏色外袍,挂在屏风上。翡翠玉佩与木板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奏鸣之声。
齐崇定在原地,冷眼瞧她。
沉默片刻后,男人道:“我看,我们还是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