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崇没有忘记带她去戏雨茶楼的事。回到临江镇没多久,二人便准备出发了。
这几日齐崇与她亲近,齐氏夫妇跟着高兴,给了儿子不少银两。如今齐崇手头宽裕,路过街边便给她捎一些吃食与首饰。
日光明媚,春荷坐在镜前梳妆。她拿起一盒上好的胭脂,轻轻晕开在双颊。
春荷粲然一笑,从木匣中取出那支荷花簪子,插入如云的鬓发之中。
她抚摸自己白皙娇嫩的脸颊,对这身娇俏的打扮十分满意。她不用拘束地盘起长发成为新妇,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允许她保持少女的活泼。
“还没好呢?”齐崇双手抱胸,歪着脑袋靠在雕花的门前。
“好啦。”春荷站起来,脸上笑容荡漾。
“你怎么是这么高兴?上次可没有。”齐崇眉头微蹙,眸光闪过一丝不悦,“是因为要去见我的朋友?”
“是因为要去听书!”春荷纠正他,“你的朋友们我一个都没听说过。”
齐崇的不快转瞬即逝,他高傲地扬起眉,华服的衣袂在风中飞舞,“不是我吹,我是我那群兄弟里最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那一个。”
齐崇这种幼稚鬼就该捧着他。
春荷道:“是是是。你可是‘江南第一纨绔’,岂是他们可以比的?”
……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他们在戏雨茶楼停下。
茶楼内热闹非凡,茶香四溢,比宁湖地方的茶馆还是差了几分。说书先生正站在台上,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封神演义》中的精彩片段。
“他们在那儿。”齐崇指指一处围满人的桌子。
齐崇的朋友自然也是江南富贵出身,一个个身披华服锦袍,腰系剔透的翡翠玉佩。
春荷跟在他身后,缓缓走过去。
“哟,齐兄,可算是见到你了。”其中一位站起来,男人身着一件宝蓝色的绸缎长衫,满面春风,“在宁湖的几日可还快活?”
“自然快活。”
齐崇拉着春荷坐下,向一众人介绍,“这位便是我的夫人,春荷。她也喜欢听书,便同我一道来了。”
几人也客气,一个个自己介绍道:“嫂嫂好,我叫范生。”
“廖秉。”
“龚波。”
……
宝蓝色长衫的男子便是范生,他嘴甜如蜜,“第一次见嫂嫂,果然与众不同。”
齐崇顺手拿起桌上的折扇,拍在他的脑门上,“这个时候知道假正经了。这是我夫人。”
范生嘟哝道:“……那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齐兄你什么时候……”
“你闭嘴。”齐崇瞪他,看向台上的说书先生,“听书。”
兴许是春荷同来,几个人收敛许多,只是在一旁低声耳语,时不时调侃几句故事情节。
齐崇点了茶和点心。春荷边听边吃。只要不刻意注意周边的人,就没那么不自在了。
……
一同用过午膳后,齐崇挑眉,“我们去斗蛐蛐,有没有兴趣?”他每次有了新主意,都会扬起俊逸的剑眉。
春荷摇摇头,“没试过。”
齐崇道:“那就更该去看看了。”
范生咧嘴一笑,“是啊嫂子,你也不常出来,去瞧瞧图个乐子。”
春荷半推半就随几人去了。
场地比她想象中的干净整洁,旁边几张桃木桌上还备有茶水供人饮用。
玉白的蛐蛐罐摆在桌上,周围围着密密麻麻的人。
两只蛐蛐站在瓦罐中,一黑一绿,威风凛凛,仿佛两位身披铠甲的士兵。触角不停震颤,恶战蓄势待发。
当——
锣鼓响,比赛开始。
那只黑色的蛐蛐率先发动攻击,它纵身一跃,如闪电般冲向绿色蛐蛐,试图用锋利的牙齿撕碎对方。
一位布衣男子双手握拳,脸色涨得通红,口中大声呼喊:“咬它!咬它!”他明显是那只黑蛐蛐的主人。
另一位绿蛐蛐的主人不甘示弱,扯开嗓子,叫道:“咬它!为了我的五百钱!”
周围人声鼎沸。他们都是在蛐蛐上下了注的人,目不转睛地观察瓦罐中的斗争,心脏随着比拼的优劣而律动。
“打打打!”
“哈哈哈哈哈赢了,赢了!”
“我的钱我的钱呐……”
“……”
齐崇掏出一袋子银钱,晃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试试。初次的钱我替你出了。你只需要押哪一方胜利便可。”
“嗯……”她盯着瓦罐里的两只蟋蟀,思索片刻,“我选黑色那只。”
“好。”齐崇勾唇一笑,替她交了钱。
春荷只玩了两局,一输一赢,就不肯再赌了。
“有点意思。但终究是赌,不能多碰,会上瘾的。”
齐崇不逼她,自己玩自己的。
两人归家时天色已晚,与几位友人道别,便坐上马车离开。
街道尽头落日熔金,如同散满一片片昏黄的金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