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姓撤离之后,北疆城愈发寂静。
一道黑影朝兵营门口张望,四下无人,门口巡逻的将士亦不在,他径直走出兵营大门。
暗处的秦斯年见此忙招呼潜伏士兵跟上。
众人只见黑影来到兵营侧边的小树林中,骑上一匹高大骏马朝北疆城城郊方向策马而去。
黑影一路来到城郊某处破庙前,他朝周围看了看,稍稍放心下来,走进破庙。
庙中已有一人,他望着来人道:“东西拿到了没有?”
黑影自怀里拿出把破损的刀具递给那人。
“这便是你们要我拿来的刀具。”
“为何只是把破损的?”对面之人接过刀查看不满道。
“兵营里的刀具皆有定数,每日破损的会送予锻刀师重新锻造,这把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偷偷拿到手的。”
“二王子有令,若锻刀师不能为我们所用,则将其杀死。”
“我带你们去。”黑影声音顿了顿,咬牙切齿道。
两人走出破庙,透过月色,黑影的正脸暴露于众人面前。
躲在暗处灌木丛里的众将士心中惊骇不已,怎么会是他?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众将士尾随其后,跟着回到了兵营门口。
众将士见两人藏匿于兵营门口灌木丛之后,其中一人手指向兵营门口。
“此人眼下正处于兵营之中,兵营每个时辰均会换批将士看守,若要进兵营,换班之时即是最佳时机。”
“那还有多久?”
黑影瞧了眼天色,琢磨道:“约摸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下一轮将士换班之时。”
两人蹲守在兵营外灌木丛里等待,而位于其左侧的灌木丛中,秦斯年直直地望着黑影所藏匿之处。
为何北疆兵营中的内鬼是他?
依他们所知,此人父母亲族皆生活于北疆,他没理由作出背叛北疆,投奔北狄之举。
况且,他图啥啊,图北狄国烧杀抢夺,亲族皆灭而吾独活吗?
还是事成之后北狄给他啥好处,升官发财死同僚吗?
秦斯年想不通,他旁边的徐程亦然。
他咬牙切齿道:“枉我当真以为他是忧虑手底将士,开会时眼瞅着就要跪天跪地跪将军,暗地里却与北狄勾结,行不义之事。”
众将士心中均有此念头,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该不会都是装出来的。
换班时间临近,灌木丛后的两人便直起身子定定望向兵营大门口。
不多时,将士离去,两人迅速穿过兵营大门朝周听澜房间方向而去。
“不是道你全晓得吗,为何还未找到那名锻刀师的房间?”毫不客气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出。
黑影紧张兮兮地道:“些许是锻刀师被谢将军转移走,我也不知她现今身在何处。”
“真不知道二王子留你一命有何用,废物!”
狠狠一脚踹在黑影腹部,黑影吃痛,却再次遭到那人一击。
围观的众将士愕然,这是找不到人反倒窝里斗。
刺激!
黑影欲要反抗,然而腹部的疼痛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他侧目望向周听澜所在的房间,思量如此大的动静周姑娘应当有所防备吧。
周姑娘,是我对不住你。
“住手,我……想起来她房间在哪儿。”
领口被人揪起,那人怒狠狠道:“给我老实点,锻刀师究竟在哪儿?”
黑影指向周听澜房门,语气虚弱道:“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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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听澜躺在床榻之上斜瞥着躲在床榻后的男人,男人身子紧绷,谨慎地听着外界的动静,伺机而动。
她觉得煞是有趣,她勾勾手指,见谢泽川抬眸扫向她,她朝他露出得逞笑容。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男人俊美的脸庞上,使其周身气质更加清冷。
她不禁看入迷,眼眸在夜色中闪烁,以前知晓谢泽川帅,然而他看上去更帅、更俊!
谢泽川此等优质品相的美男,这身段这腰板,若是放在现代,可不多见。
他开个直播,富婆姐姐不得被他迷疯,弹幕狂扣六个六。
“谢泽川,你知道你眼下的样子像什么吗?”
周听澜见谢泽川轻笑一声,借着床榻围栏的遮挡,侧身探头靠近她:“周姑娘,你道本将军像什么?”
说话就说话,靠她这么近作甚,羞死人了!
她慌忙推开谢泽川,抓起被子盖住自己,莹润的耳垂露在被子外隐约泛着淡淡的粉红。
周听澜想着谢泽川适才的模样,心中暗道,像可爱小狗,勾勾手指就过来。
被子中传来闷闷的声响,周听澜道:“没……没什么,我先睡会儿,有人来了再唤我。”
“好。”谢泽川坐回原处,周听澜偷偷掀开被子朝他看去,月光依旧,人亦然。
脚步声突兀地从房间外传来,房内的两人顿时朝房门处望去。
周听澜身形半掩,假装已然熟睡,谢泽川藏于床榻内侧阴影中,手按住腰间的刀柄,蓄势待发。
然而,脚步声却越过两人所在房间,继续朝前走去。
周听澜起身疑惑的与谢泽川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门外的人搁着儿玩三过门而不入吗?
大禹不入是为了治水,你不入门又是为啥?
不是说北狄看到刀定要来杀锻刀师吗,她姿势都给他们摆好,结果他们在她门口钓鱼呢。
片刻之后,脚步声由远即近,周听澜钻回被子里,恢复假寐。
脚步声却再度越过房间,去了临近的房间。
周听澜彻底躺不住,她低声问道:“你们的推测该不会有误吧?”
“不会,呼延烈既野心勃勃欲踏平北疆城,上回战事的失利定会让他急于派人查探刀的所出之处。”
“若是不来找我呢?”周听澜狐疑问道。
她见谢泽川眉目飞扬,颇为自信:“我驻守北疆多年,同呼延烈交锋数次,知晓其秉性不是做得住之人,我深信他定然会如此做。”
“周听澜怔愣地望着男人,窗外的月光依旧投射进来,然而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
房门猛地被人从外推开,月光撒在女人恬静熟睡的面庞上,周听澜觉察到有人靠近,假装睡梦中翻身,朝床榻里侧而去。
来人还欲伸手去抓周听澜,谢泽川见此,握在刀上的手握得更紧。
他终是忍无可忍,自床榻内侧阴影处跃出,拔刀辉向房中那人。
来人此时亦察觉此处藏有埋伏,他心中暗骂一声,也抽出腰间所配之刀,与谢泽川打斗起来。
兵戎相见,刀身挥动带出的刀风吹起周听澜额前的碎发。
见情况不妙,来人思及自己今夜的任务,抽身放弃与谢泽川打斗,转身朝床榻上坐着的周听澜砍去。
谢泽川欲要上前替其挡住这一刀却脚步稍慢,刀身已然近至周听澜面前。
眼瞧着如此年轻貌美的锻刀师即将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快了,就快到了,二王子交代他的任务就要完成了!
就在来人内心燃起疯狂杀意时,胸口处传来的刺痛让他猝然回神。
他迷茫地望着面前的周听澜,视线下移,一把刀正刺在他的胸门口,喉间传来腥甜之意。
原来他还是失败了吗,二王子,属下惭愧,无法回去再见您最后一面。
周听澜手中握着一把长刀,这把刀是她提前备在枕头下的。
见她脸上没有露出惊恐与慌张,谢泽川不禁怔愣住,他上前将人擒住。
“周姑娘,你敢直接杀人?”
他以前怎么没瞧出周姑娘胆子如此之大。
据谢泽川知晓,即使刚踏入兵营里的将士在杀过北狄人后也做不到像周听澜如今的镇定,何况她昔日里还是上京城贵女。
难道是他太久没回上京城,现下上京城的贵女竟都有如此胆魄吗?
周听澜听到谢泽川的问道,想了想,良久她才答道:“大抵是我在大润发专业杀鱼三十年,心已冷得像个杀手。”
谢泽川:“……”
大润发是什么神奇地方,竟能专业杀鱼三十年?
谢泽川心中困惑颇多,杀手何物,若是杀鱼便可心冷,那他是否该严查北疆城中的鱼贩?
此人乃北狄国死士,带下去不久便咬碎牙后窝藏的毒药自尽。
待秦斯年押着人自房间外走进来时,周听澜蹙起眉头,竟然是他!
被押来之人正是辛平,秦斯年将自己与众将士跟踪其后的所见告知于谢泽川。
“辛平,你有什么是想同我解释的吗?”谢泽川看着面前的辛平,眸底满藏怒火。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背叛之人竟是辛平。
辛平在兵营中任巡查城外各处守备之职,比其他兵营任何将领要清楚城外防守的薄弱之处。
“将军,我……无话可说,是我给北狄那边传递了我们城外守备布防图。”辛平朝谢泽川重重行了一礼。
辛平随后便被将士带离,众将士也随之离去,室内只剩下周听澜与谢泽川二人。
周听澜此时稍微平复下来,见谢泽川颓然地倒在椅子里,走过去:“不知谢将军欲如何处置辛平?”
辛平往日行迹并无问题,联想到辛平的家世背景,周听澜想到一种可能性。
“辛平私自勾结北狄泄露城外巡逻守备布防图,罪无可恕,择日将其问斩示众。”
她听谢泽川如此道,不由挑眉。
斩首游街!看来谢泽川当真被辛平气狠了。
也对,谁能接受自己昔日忠心耿耿的下属竟是敌国的奸细。
“谢将军不如听我一言?”周听澜在谢泽川对面坐下。
“愿闻其详。”
“辛平虽泄露兵营机密,然而事出必有因,尚未知其因时,他罪不至死。”
她看着谢泽川支起下颌,陷入思忖中,良久才问道:"周姑娘何处此言。"
知晓谢泽川正沉浸在被自己所信任的下属背叛的痛苦中,周听澜与他分析道:“你是否记得他今日带人来回经过我房间门口却过而不入的事情。”
谢泽川颔首,示意自己记得。
适才辛平多次过而不入,他只以为是巧合,然而如今经周听澜提醒,他也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劲。
周听澜全家在流言风波之后住进兵营时,他昔日召集各分营将领告知此事,况且辛平身为兵营将领,不可能会不知兵营里人员动向。
“照你如此一说,此事确实不简单。”
谢泽川当即去兵营牢狱中去见辛平,待他道出其几过房间门而不入之事时,辛平面上神情莫测,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周听澜看着如此的辛平心底有所猜疑,她走到辛平面前蹲下:“辛平,你莫不是有何难处不便说出口?”
辛平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却又很快湮灭下去。
见辛平如此反应,两人何不知晓此事必有隐情,然而直至两人离开,辛平也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谢泽川带将士去辛平与北狄死士见面的破庙却并无任何发现。
最后他做出个大胆的决定。
“什么,你要再去一趟北狄国!”秦斯年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