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天中寺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主持吩咐沙弥给沈府的人安排好了住处,只等明日早起给菩萨上头香。沈幸跟着下人往后院更偏一点客房而去,半路中一个小沙弥过来在领路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话后,她便被小沙弥带着去了其他房间,说她不必和下人同住。
以为是母亲的交代,沈幸不假思索跟着小沙弥过去了,路上沈幸忍不住和可爱的小沙弥聊了几句。没看出来他年纪不大,却还是个武僧,小小年纪听不得夸奖,被沈幸赞了几句后,便拾起地下的的残枝当场给她舞了一段。见沈幸喜欢,还说明日过来交她几招,让她作防身用。到了住宿的小院子里,小沙弥交代她睡前灭灯等琐事后便离开了。睡到半夜,天气实在寒冷,她便起身在房间内踱步,忽然屋外传来几句窃语声,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训练出如此敏锐的洞察能力,还多亏了在阳山那几年的锻炼。阳山囚牢都是女囚,被关押在此地的女人都不是个善茬,所以时常会有打群架斗殴的事件发生。狱里有两个大帮派,其中一个老大是个独眼龙,被称为独眼女君。沈幸长相出色,进入牢狱后独眼女君看上了,可是她拒绝了此人的示好,而另一个帮派来拉拢也被她拒绝。没有照拂,她别被两边的人欺负,不是往她被子上倒冷水,就是往她衣服里扔活老鼠,各种折磨她的法子都用尽了,也没让她屈服。只是那一阵子,她睁着眼都能睡觉,耳朵更是灵敏,一点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直至一个女衙役把她单独带到房间,说尽下流的话,逼着她脱衣服后,沈幸才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被女衙役触及皮肤的那一刻,沈幸忍不住恶心反胃,拼着命逃跑了。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龌龊不堪的事情。有次白日,女衙役命她回去取水,她亲眼目睹了睡在她旁边卧榻的女囚正跪在独眼的裙下耸动着身体,而独眼被撞破后,不仅不羞耻,还扬起一双充满了□□的眼睛,贪婪挑衅的看着她。此后,每每夜里,独眼女君都会带着她看中的又不敢反抗的女囚进被窝,灭灯后,那恶心的声音不绝于耳。
如今她拒绝了这个想作贱她的女衙役,往后的日子肯定会更难过。还好母亲常年缠绵病榻,她伺候左右也认得一些药草。在回去的途中发现了一味毒野草,便寻机往这个独眼女君的吃食里下了点毒野草汁,当晚独眼女君腹疼难耐,其她人都冷眼旁观,可是她知道,独眼死了还有下个独臂,独耳,只有让自己成为她的救命恩人,她才能免受非人之待。
沈幸拿来未喝完米汤,在里面抓了些尘土和小虫,独眼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喝了下去,随后吐了出来,肚子也不疼了。沈幸救了独眼,独眼自然把她当作恩人,从此再无人来骚扰她了。
窗外人影绰绰,沈幸小心翼翼的举起烛台躲在门后,门闩被利刃挑开,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有两个人影钻了进来只是他们太心急,直接往床榻上扑去,沈幸乘机逃出门,在外用木棍把门环别住。
里面的两人知道露馅,慌乱的开始扣门。见门外站着人,里面有人喊道:“我们不是贼人,我们是来抓流犯的,有个婆子告诉我们有阳山的女囚流窜在这里。”
“那婆子长什么样子?”沈幸要搞清楚,到底是谁要害自己。
“那人带着帷帽,我们看不清。只是听声音是个婆子。”
“你们被骗了,这里住的都是安远侯府的下人,没有什么有流犯,却有山匪。恐怕是官府那边凑不到人头,有人想让你们来凑命呢!”沈幸连骗吓的将屋里的二人急的团团转。随后其中一人告知道:“我们只收了一半的钱,那婆子说,等我们把人送到官府认罪,再付剩下的钱。我这里有收据呢。”
说着屋里的人就从门缝里塞出一张纸来,沈幸接过后看了看,的却如他们所言。她思索一下,果断把门打开。二人冲了出来跪在沈幸面前,哭的涕泪横流。
“多谢姑娘,我们也是被人所骗。”
“赶快下山,等官兵到了,你们就说不清了。”
二人闻言,立马相互搀扶离开,沈幸提醒道:“骗你们来此的人肯定用心险恶,你们不妨设计让她把剩下的钱付完,再打一顿,才可消气。”
“不用姑娘说,我们兄弟二人,定会把那婆子打一顿解气。”
待人走远后,沈幸这才扬起眉眼暗笑道:“打一顿好,打一顿我才知道是谁要害我。”
被这么一吓,沈幸毫无睡意,便出了院门在周围瞎逛,天黑星稀,她未敢走远,等走到院角正要往回走时,忽然听到院门后有人在说话。本不想窃听私语,却在无意中听到他们提起候府和父亲安远侯的名讳。
留了心,沈幸蹲下身子靠近,正想仔细听,忽然一个人倒下压到她的脚,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冲上来,一看竟是那个带她到这小院的沙弥。沈幸惊惧不已的捂住嘴,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就有责怪声传来:“你注意点,别被人发现了。”
“发现了正好,一刀一个。”
有狰狞的声音传来,随后语气抱怨道:“大哥让我们假装和尚,潜入这中山寺等候,约好了今天碰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和兄弟们汇合,再不来,地道里的兄弟恐怕都憋不住了。”
“来了也不好进行我们的计划,本来今晚血洗天中寺,我们再鸠占鹊巢,可是偏偏来了人,还是安远侯的家眷。”
“管他猴子,狮子,一道杀了干净。”狰狞的声音再次响起,吓得沈幸冷汗连连。
“喵呜!”
一只眼冒绿光的山狸子从院墙上翻下来,嗅着血腥味来到了小沙弥的的尸体旁,院墙隔壁的二人被惊动,沈幸听他们脚步要过来,立马咬了一口野狸子的尾巴,野狸子猛然间吃痛,嘶喊一声窜了出去,跃至二人的身上,有人倒抽凉气,怒骂着自己的脸被划伤了。
“快把尸体处理掉,别引来更多的狸子。”
小沙弥的尸体被拖走,沈幸未被发现,二人嘀咕了一会也随即离开了这里。
沈幸深呼吸一口气战战兢兢的扶着墙起身,忽然一阵风吹来,寒冷入骨,这才察觉全身早已经湿透了。想起他们刚刚说的话,沈幸意识到这寺庙恐怕早已经成匪窝了。事不宜迟,她急忙往沈夫人的院中跑去。
到了母亲院内,她看见沈悦和沈从在廊下说话,看见她过来,沈悦的眉头立马拧起来了。沈从呵斥她道:“大晚上不睡觉,到这里来何时?”
“我找母····,我找夫人。”
“母亲白日受了惊吓,刚刚悦儿才服侍她喝下汤药睡着,你又要作什么妖蛾子!”
沈从冷眼瞧着她,神情显得格外厌烦。
“兄长,她可能有什么话想私下和大伯母说呢?这才好让大伯母心疼。”沈悦弯起嘴角,讽刺一笑,沈从闻言,冷哼一声指着她道:“滚回你的房间,这里不是你个下人该待的地方。”
“这里有危险,我要带母亲离开。”
“十一娘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喊谁母亲?”沈悦从廊下一跃而下,寒着脸甩了沈幸一鞭子,沈幸的手臂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痛起来。
“再敢逾矩,下一次打的就不是手臂了。”
沈悦用鞭子的手柄挑起了沈幸的下巴,看着比自己小几岁,又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眉眼,她心里的火越来越压不住了。她痛恨为什么当年被送给沈氏二房的自己而不是她。
沈悦摩擦着掌心厚厚的茧,心里起了怨恨。她在禹州那个边陲之地长大,吃的是干噎的素饼,喝的是惨了沙子的水,还要和将士们一同风餐露宿的训练,就算她为了练射箭,把掌心都磨破了也丝毫的不到父亲的赞赏和疼爱,想来他就是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身女儿才这般对她苛刻无情。
“我看到这里面有人被杀了,就在我院子前面,真的,这里危险,我们要离开。”
沈幸不顾手臂的疼痛,想要闯进沈夫人的房间,沈从见她有些疯癫,一把扯着她的肩膀甩下廊下。手臂处的伤口撕裂的更大了,衣袖处有鲜血映出来。
“我一路策马赶上山来,皆风平浪静,刚刚听兄长说了不过是白日遇到几个山匪而已,怎么就能把你吓成失心疯了。”
“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一点惊吓都受不得,无用至极!”
沈从还在责骂着,忽然有沙弥来报,有军队进入寺庙,说来搜捕的。
沙弥神情惊慌,话说的不全,可是沈幸却吓得心慌慌,难道他们从阳山过来还在一路搜查纵火犯吗?
“军爷让后院厢房里所有的香客都要去大厅集合,你们也过去吧?”
沙弥催促着,沈从却阴着脸道:“你去告诉他们,我乃安远侯世子,侯夫人已经睡下,况且未来太子妃也在这里,让他们过来拜见!”
沙弥不敢得罪沈从,只得无奈的退下去。
沈幸虽然担心这些人是来寻自己的,但是有他们在,这帮山匪可不敢轻举妄动了,她要趁着机会上报这件事,把山匪一网打尽。
“还不滚回去,碍眼!”
沈从呵斥着廊下的沈幸,沈幸正想趁机会出去报信,刚迈腿跨出院门,一道寒光亮起,一炳泛着冷意的利刃横在她的脖颈处,逼着她推了回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