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儿心有余悸,“小姐,那霍家少爷可还会来?如若不然,生意先停几日吧。”
宋舒锦摇头叹气,“日子总要过的,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做此生意的最忌讳休憩,想要机关器具的人不来你家,便去别家,日后便不会再来了。”
“听小姐的,只是小姐近来万万不可独自出门,若想出门,必定要叫上我陪同。”小翠儿仍有些许放心不下,叮嘱道。
“好。”宋舒锦应下。
那霍家少爷一连几日,日日在店铺外徘徊,平日里来买些鲁班锁给家中孩童儿的人见此不敢再来。
生意一日比一日冷清,小翠儿心下焦急,“小姐,这霍少爷日日前来,我们铺子里的生意都做不成了。”
宋舒锦无奈地看着门外欲进门却被霍少爷随从拦下的老仆,那老仆家中有些银钱,搁月便来给孙儿买些小鲁班锁。
如今怕是要去别家了。
只是那霍少爷日日来却从不进门,单单是往不远处一站,便令百姓心生畏惧。
报官,因其未进门,官府不管,实在状告无门。
“家主。”那日的黑衣男子此时换了身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短褂,当是用最下等的麻布制成,肩膀处露有毛边。
他卷起袖口,露出白色里子,上面沾染着一块黑色污迹。
下半身一条黑色麻布裤子,裤脚处卷了几道,鞋面快要磨出洞,粗糙的线头展露出来。
“阿武哥,我父亲克扣你们月银了?”宋舒锦看着阿武的衣着,犹疑地问道。
“并未,家主何出此言?”阿武坐在门旁,将门外霍少爷随从探究的视线尽数挡了回去。
宋舒锦不解地望向阿武,“阿武哥为何如此装扮?”
“家主。”阿武起身到宋舒锦面前,压低嗓音,“如今京中人事杂乱,需得低调行事。”
阿武窥了一眼宋舒锦的衣着,“属下多嘴,家主衣着怕是不妥。”
“何出此言?”宋舒锦引着人朝后院走。
阿武只低着头,望向脚下,“霍家少爷一事,属下略有耳闻,眼下霍美人禁足未解,霍少爷不敢如何,早些时候,此人当街强抢民女不在少数,不曾有人替那些苦命人申冤。”
“听闻昨日,霍家送进宮里一马车物件,车辙印颇深,该是些银钱。宮里那位年前欲修建皇陵,苦于国库空虚,如今有了银钱,霍美人的禁足便该解了。”
阿武说完退到宋舒锦身后。
宋舒锦思忖,“阿武哥可有法子解我困境?”
阿武轻声开口,“宋家出事后,从前交好的人家没了往来,更有甚者打压生意,如今京城怕是难待,家主不妨趁机退出京城,积攒人脉。”
宋舒锦听后若有所思。
三日后,朝堂召工修建皇陵。
皇帝大悦,霍美人位分晋升为常在。
二进小院院墙外,宋舒锦倚靠在门墙边,静静地观看阿武支使着仆从装车。
“家主,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阿武在宋舒锦面前站定。
宋舒锦一身男子打扮,和平时大有不同,点头,“小翠儿呢?”
阿武轻笑一声,指着不远处正在忙叨的略矮一些的男子道,“在那。”
“确实认不出。”宋舒锦肯定地点头。
“嗯,大勇最是擅长此技。”阿武看着云霄边的余晖,“家主可有不舍?”
宋舒锦轻轻摇头,“这儿不是我的家。”
“走吧,趁落锁前出城。”阿武在队伍前方高声呼喊。
一路风餐露宿,第五日的日暮时,行至一处密林。
“家主,今夕在此休憩吧,我去林边转转。”阿武手持老家主制造的连弩转身离去。
夜半时分,林子周围静悄悄的,一条蜿蜒的山路上,几名土匪手持刀枪,倏然从路边的树林中冲出,将队伍围住。
听到声响,阿武顷之间守在宋舒锦马车外。
“何事?”宋舒锦掀开车帘,远处围着朦胧的身影。
阿武侧身悄声道,“被围了。”
危机关头,宋舒锦冷静下来,沉稳开口,“所求为何? ”
“不知。他们领头人还未来。”阿武如铁搭蔚然立在马车旁。
其余人悄无声息向马车方向靠拢,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小翠儿此时名唤十羽,悄悄扯了下宋舒锦衣袖。
“莫怕,无事。”宋舒锦安抚地拍着她的手,屏气凝神注视着马车外。
“大哥!”
外围人群倏然高声恭敬道。
黑旋风一般的身影靠近,身旁跟着两位手持火把的侍从。
男子身形高大,面容粗矿,布满刀疤,衣着整洁,身后跟着位书生模样的人,青衫飘飘,气宇轩昂,举止娴雅,颇具文人墨客的风范。
宋舒锦默默打量着两人,没有插话。
“多有得罪。”书生抱拳拱手,面露羞愧“吾等今日意图为,”
还未说完,旁边男子一把扯过,将他拉至身后,“聒噪。留下五锭银子,放你们离开。”
阿武微侧身子,看向宋舒锦。
“五十两,不算多,不伤及姓名,可。”宋舒锦点头答允。
书生见迟迟未有人开口,“若是不便,三锭即可。”
男子略有不满,重重的哼了一声,并未反驳。
宋舒锦诧异地看着阿武,眼神疑惑,劫匪还可折价?
“不知各位是家无余粮亦或是形势所迫?”宋舒锦观几人处事进退有度,须臾间下马车。
“家主。”阿武阻拦。
“无碍。”宋舒锦抱拳行礼。
书生上前一步,“身陷囹圄,被逼无奈,出此下策,今年春,赋税加重,又逢征兵,秧田荒败,一村老小处境艰难,不得已落草为寇。”
“吾平日里做夫子得几许碎银,村中兄弟素来做些力气活,可供养村中长辈实属艰难,幸得善人相赠,如今可满温饱。”
宋舒锦闻言心下惊疑,“此地离京城不远,且今年未收赋税,更未征兵,怎无人上告?”
书生苦笑,“官官相护罢了。”
宋舒锦不知如何劝慰,摸出银袋,放在书生手里。
“在下不可白白受此恩惠,不知公子家中可缺账房先生?便是家丁护卫,我阿兄也做得。”
宋舒锦并未拒绝,只道“待我与家中商议后方知。”
“如此甚好。”
宋舒锦复问,“村中之人可安顿好了?”
书生连忙点头,“安顿好了,余下这些兄弟过几日也要去做工了,家中尚有余钱,且山上垦辟荒秽,植种五谷,不足一月,便可离家。”
宋舒锦共阿武商议片刻,“既如此,我们此行江南,若你等欲要跟随,待家中事了,可来江南寻我。”
书生俯身行大礼,“承蒙恩惠,感激不尽。不知如何寻公子。”
思索良久,宋舒锦道,“此行江南为做生意,若是见到宋家做机关生意,可去寻我,一路向南,想来大抵是南昌府城亦或是临安府城。”
“公子大义。”
待人离去,阿武跟在宋舒锦身后,“家主为何留下二人?”
“那书生为人正直,善算数,那刀疤大汉虽脾气急了些,可到底功夫不错,此行正是缺人之际,或许能为我所用。”宋舒锦摆手,“休憩吧。”
五更天后,从密林另一边冲出一对人,不由分说,砍砸车只马匹。
“你们是何人?”阿武忙抽出砍刀抵挡,然双拳难敌四手。
“各路英雄好汉,万事好商,若要银钱,还余些许。”阿武眼看一执长剑黑衣男子冲破家丁靠近宋舒锦所在马车,情急之下喊道。
领头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大喝,“不要钱,拿命来。”
言毕,毫不留情,打砸砍杀。
阿武只得道,“保护家主。”
来者身手不凡,尚有良心,并未下杀手,“主子说了,马车里的姑娘捆回去当压寨夫人,其余地绑回去种田。”
宋舒锦撩起车帘一角,观其身手,虽未见过烧杀抢掠的土匪,也知来人必定是军中之人或是大家族培养的死士。
黑衣人迟迟攻不下,“除了马车内女子一个不留。”
刚经历过灭门孽杀,宋舒锦不忍家中奴仆为此丢失性命,撩起车帘,“马车内并无女子,各位好汉可是找错了人?”
黑衣男子询问另一领头人,只听人回复,“从京城出来,只余这一伙人,其余人都被灭口,并未发现女子。”
趁两人交谈之际,宋舒锦掷出手中暗器,见血封喉,黑衣男子见此情景,急攻而上。
阿武等人逐渐势弱。
“家主!”
眨眼间,领头人手持长剑靠近宋舒锦,即将划向脖颈处时,阿武大叫,目眦欲裂。
危难之际,一支袖箭穿过黑衣男子手腕,长剑便了方向,划掉宋舒锦几捋青丝。
“何人胆敢在京城外杀人灭口?”霍云祁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处飞驰而来。
用宋舒锦赠送的袖箭救了宋舒锦一命。
宋舒锦看向来人心中疑惑,质子需得待在京城,无召不得外出,这人怎会来此?
此时,霍云祁并未认出宋舒锦,一声令下,身后跟随的人齐齐出动,将黑衣人一网打尽。
半晌,霍云祁来到马车前,“公子可有受伤?”
宋舒锦摇头,“并无,只是不知我的仆从现下情况如何?”
“阿一在包扎,公子不必担忧。”霍云祁转身下马,手执折扇,轻轻晃动着。
“公子得罪何人?竟要置你于死地?”霍云祁漫不经心地好奇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