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警的是翟知臣一众人。
说实话,一般案子转不到他们那边去,只是巧合的是这一次的报案人,就是他们认识的--他们的副组长叶锦柏,他特意吩咐转接到专案组这边。
叶胤铧一边戴手套一边往里走,小刘小跑着跟在他身边:“叶老师怎么会跑到这种画展里来?这不像他的风格。”
叶法医没回答他的话,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可是工作在哪呢?
他们到达报案人指定的位置,发现叶锦柏正跟着谁在聊天,看起来心情还挺不错,跟那人的关系应该也不错。
这倒是令人意外。
翟知臣快步越过他朝叶锦柏他们走过去。
他走路的动静属实有些大,想不发现都不行,叶锦柏笑着朝他招手。
翟知臣目光先是落到叶锦柏的手腕上,而后又放到相锦梧身上,忽而露出笑容:“先生贵姓?”
相锦梧沉吟片刻,也同样还他一个笑容:“降夜。”
降〈xiáng〉夜是这个画展艺术家的名字,这一听就不是真名。
翟知臣笑容不变:“我说的是真名,先生,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很配合啊!”相锦梧偏偏就要跟他对着干“我叫降夜。”
翟知臣:“……”
这时,叶胤铧走了上来:“尸体在哪?”
没有尸体的话,要他这个法医出面做什么?他看着这里也不像是有尸体的样子啊!
叶锦柏:“对,正事要紧。”
他可不想再看到这两个人闹下去,赶紧招呼他们换地方,走到那个男人所在的位置。
男人的身体依旧飘渺不定,身上的黑雾弥漫散开,再飘散一些估计能够成为叶锦柏视野的遮挡物。
他努力无视那个男人,朝面前一幅画指过去:“这里。”
“尸体在画里?”方宇泽皱眉“不能吧,这画看着不像是能藏尸的样子。”
“当然不能。”不等其他人开口,相锦梧一口否认“这是我一笔一画画出来的作品,绝对不可能沾染任何血污。”
专案组的各位组员们面面相觑一会,都把目光放到面前这个人身上,目光是这样那样的。
相锦梧也无所谓,任由他们看。
叶锦柏伸手挥了挥:“你们误会了,我说的是画后面。”
画后面有什么?
一堵白墙。
相锦梧找人来将自己的画拿下来,将那面白墙让给面前这群警察。
方宇泽有些担忧:“这墙后真的有尸体吗?”
说实话,他不太能看得出来,当然了,关于这方面还是叶胤铧比较熟悉,让他来判断比较好。
只可惜,这墙看起来很是完整,叶法医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能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得砸了才能知道。”
陆黎:“一无所知就砸墙?”陆警官觉得很离谱。
翟知臣扭头看向叶锦柏:“你确定这里面有受害人?”
叶锦柏回头看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翟知臣选择相信他,但还是得征求主人的意见……
还没等他开口,相锦梧先声夺人:“没事,你们把墙砸了就好,费用我自己承担。”
翟知臣:“这多不好意思,费用还是我们自己来承担吧,降夜先生你不介意就好。”
相锦梧:“不用,就当作是我贡献给叶老师新工作的一些微薄之力。”
听到这个称呼,叶锦柏多看了相锦柏一眼,后者朝他wink一下,装可爱中。
叶锦柏无奈地摇了摇头。
翟组长正在安排人拿工具砸墙,他也没有错过叶锦柏和降夜之间的互动,眼神微黯。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半点没让人看出来他一闪而过的情绪。
很快,白墙被砸开一个小洞,一股恶臭瞬间飘散开来--是尸臭。
得亏他们已经疏散了观众,不然现在的情况一定很不可控。
叶胤铧这一次毫不犹豫,让工作人员赶紧往下挖,白墙被彻底拆除,里面的情况让人意外。
一具尸体被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被吊在墙里,死状凄惨,并且这个姿势颇为眼熟。
众人回忆了一下,发现这具尸体的形状跟刚才挂在墙上那幅诡异的画是能够对上的,这很耐人寻味。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位站在旁边看戏,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艺术家。
艺术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摊上事了,他举起双手:“跟我没有关系啊!我可是报案人。”
“贼喊捉贼的案子并不少见。”翟知臣说话毫不留情。
相锦梧:“……”他觉得这个人就是在针对他。
但有些事情该解释还是得解释一下,于是相锦梧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想过这墙后面会有一个死人,你们不要误会。”
翟知臣似是跟他杠上了:“不是你报的案吗?”
相锦梧:“……”确认了,这人就是在针对他。
“是我让他报的案。”叶锦柏开口帮忙解释“也是我确认尸体的位置,至于原因我现在不太方便说,至于这位艺术家,他会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的,放心。”
众组员点啊点头,副组长都发话了,哪能不放心啊!
只是,他们更加好奇叶老师跟这位艺术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好奇心可以说是让他抓心挠肝了。
叶老师显然并没有要给他们解释的意思,这让一众组员很失望。
另一边,叶胤铧已经将尸体给卸了下来,跟小刘一块检查尸身的情况。
“死者年龄在二十左右,身上有多处骨折的痕迹,应该是死后造成的,但是死者在生前应该经历过让他极度恐惧的事情。”叶胤铧一边做初步尸检一边判断“死因还没能确认,等我回去做详细的尸检后给你答案。”
翟知臣点点头,朝他挥挥手。
陆黎和方宇泽开始现场勘察,翟知臣把目光放回这边依旧站在一块的那两个人身上:“你……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叶锦柏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相锦梧有些好奇地观察了翟知臣一会:“那我回家去等你,密码没变吧?”
叶锦柏点了点头。
“那就行,晚上见。”
说完,相锦梧毫不犹豫的离开。
叶锦柏回头朝翟知臣道:“他这一个月都会在圣都,如果有任何需要他配合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找他。”
言下之意是现在把他放回去没有关系。
翟知臣看见他搂了一下叶锦柏的肩膀才大步离去,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彼时叶锦柏真正研究那个被砸开的墙,一时间有些晃神,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才开口:“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是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好像关系不错。”
“关系一般般。”叶锦柏完全没答在重点上。
翟知臣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不想说自己和那个艺术家的关系,翟知臣心里一阵烦躁,好不容易把那股躁意压下去,翟知臣又问:“为什么没戴我送你的手表?”
“不太习惯吧。”叶锦柏微笑“我很久没有戴过手表了。”
翟知臣无言以对。
“有发现。”方宇泽那边传来声音。
陆黎手里拿着一个学生证,虽然被污染腐蚀得厉害,但这个证件还是能够看出证件主人的名字和学校--圣都市艺术学院,马晓毅。
翟知臣:“这可能是死者的学生证,回去让人核查一下。”
“是。”
警局这边,蓝熙盈已经将马晓毅的身份信息给查了出来。
马晓毅是圣都市艺术学院大二美术学的学生,三个星期前突然失踪,学校方面已经报过警,跟他一块失踪的还有另外几个学生。
这几个学生的同一个社团的,他们失踪前曾经参与了一个写生活动,具体时间地点是他们自己定的,社团老师知道这件事,但是并没有参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选择哪里。
那几名学生失踪后没多久,他们的室友发现了不对劲,电话也打不通,干脆报了警,警察一查,发现他们是在同一时间段里失踪的。
刑警那边找了三个多星期,却始终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再次出现在人前时,受害人之一已经成为了一具这样的尸体。
蓝熙盈:“一同失踪那几个人的身份已经发到群里,大家可以看看。”
众人打开群上的资料,得到了那些失踪受害人的资料。
小乖乖乖待在叶锦柏身边,跟他一块看他手里的资料,主要是那个死去的受害人也还守在这里,小乖有些怕他,就不敢闹起来了。
方宇泽将马晓毅的具体情况了解了一遍:“马晓毅家庭经济条件不错,父母感情稳定,他是独生子,父母对他有很大的期望,但也很尊重他的个人选择,上艺术学院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翟知臣点点头。
方宇泽:“我想去找马晓毅的同学了解一下他在学校的情况。”
翟知臣一个头还没点完,外面一阵哭闹声,小刘飞快跑进来:“马晓毅父母来了,闹着要见自己儿子,师傅让我过来找你们,他那边已经开始尸检,不能被打扰。”
叶锦柏抬头,看见原本站在门口的马晓毅已经不见,大概率是去找自己的父母了。
小刘有点顶不住:“翟组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快拦不住他们了。”
翟知臣把刚点的头收回去,朝方宇泽道:“你去帮忙安抚一下马晓毅的父母,我和叶老师到学校去看看,然后你自己看着办。”
方宇泽:“……”看得出来翟组长是真的很不愿意面对受害人父母!不过谁叫自己是心理医生呢,安抚受害人家属这种事情,自然是他最适合。
陆黎没他心里那么多想法,很直接站起来准备走。
方宇泽赶紧跟上去。
翟知臣让蓝熙熙再深挖跟马晓毅有关的信息,喊上叶锦柏一块离开。
叶锦柏不是第一次来圣都市艺术学院,以前相锦梧就是在这里上的大学,他送他上大学的时候来过这儿,就那一次,后来他就去战区,一直到前两年。
记忆中的当时还年少的相锦梧的模样,一眨眼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惜了,当年没能好好陪陪他,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长越歪,性格变得那么差劲。
“想什么?”翟知臣突然开口。
“没什么。”叶锦柏回神,朝他笑了笑“你想好找谁聊了?”
翟知臣自然安排好:“先找他辅导员吴荥,我已经联系了他,直接去找他就行。”
叶锦柏微笑着点头,既然他都安排好了,自己自然不会多话。
“这个学校好好看啊!”小乖快步跑进校园里“我也想要进这个学校里上学,我也要跟这些哥哥姐姐一样,他们好帅好美哦。”
叶锦柏默默看着她,同翟知臣一起在一众学生中逆行,艺术学院的学生们穿着各具特色,他们两个略有些格格不入。
“你在看什么?”翟知臣又问。
“看一个调皮的小孩。”叶锦柏轻声道“她在畅想自己长大后进入这所学校上学的点点滴滴。”
翟知臣默默无言。
叶锦柏不带情绪地补充:“可惜,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没有机会到达那个未来了。”
她的生命被定格的幼小时期,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也不可能成为她想要成为的人。
这是既定的事实,也是不可逆转的天道。
翟知臣:“这是她对自己的期待,即便不能实现,也还是希望。”
叶锦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
“只是有些意外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翟知臣不解:“我看起来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叶锦柏被他逗笑了。
翟知臣:“……笑什么?”
“没什么。”叶锦柏抱起胳膊往前走“还记得以前我对你的评价吗?”
翟知臣当然记得,但是他并不想回想起来,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很好的评价。
“我依旧坚持那会儿的意见,不过……”叶锦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心里仍有一片柔软,掩藏在灰暗之下,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翟知臣:“……”这话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叶锦柏摇着头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前停下:“往哪边走?”
翟知臣抬手给他指了一条路,跟他一块往前走,不经意地开口:“那你呢?”
叶锦柏回头,疑惑:“我什么?”
翟知臣:“说我心里仍有一片掩藏在灰暗之下的柔软,那你呢?”
“我啊!”叶锦柏抱着胳膊回头往前走“我的心里什么都没有,是一片荒野虚空。”
“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为什么。”叶锦柏笑了笑“你不明白。”
翟知臣皱眉:“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
叶锦柏啧了一声:“翟组长,你是不是有些越矩了?我们还没到可以对彼此推心置腹的地步。”
翟知臣猛地一顿:“你不用这样……”
“到了。”叶锦柏打断他的话“上去吧。”
很显然,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