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咒 第3章 极端关系（三）

叶胤铧带着尸体进入解剖室的时候，叶锦柏也跟了进去。

解剖室里人不多，除了一个给叶胤铧打下手的小刘就只剩下叶锦柏。

小刘对这位跟着进来的陌生人很感兴趣，他似乎是第一次在市局里见到他。

这是他们法医室新来的同事吗？

好奇！

显然叶胤铧并不打算介绍这位外来之人，直接穿上防护服就开始工作。

“颈部刀口整齐，下刀干脆利落，没有生理反应，被切割头部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叶胤铧顿了顿道“凶手应该对人体有一定的了解，他下刀的时候用的不是蛮力，对着颈部关节将受害人的头部和身体分开，应该是一会经常使用刀具的人。”

叶锦柏的目光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他看到尸体的脖颈处冒出了许多黑烟。

那烟雾像是有生命一样，从尸体那边试探着滑动下来，朝叶锦柏逼近。

后者静静地站着，他看见叶胤铧和小刘还在继续尸检，他们一个说一个记，谁都没有留意到尸体的异样。

转瞬间，黑雾已经将叶锦柏给环绕了起来……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叶锦柏站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他正前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叶锦柏盯着他看了许久，抬手挥了挥。

对方没有动静，像一尊塑像一样一动不动。

叶锦柏走过去，站到那个人面前：“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得到反应。

“也看不见？”

叶锦柏抬手到他面前挥了挥，依旧还是安静。

“是谁杀了你？”叶锦柏继续问“还是你身上有什么秘密？你想跟我说什么？”

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叶锦柏终于放弃了询问，开始把目光放到这人的身上的衣着。

男人身穿一套黑西装，跟尸体上本来的衣着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凶手有特意给死者换过衣服。

看死者这一身装扮，应该是一名企业家，或者什么老板？只是最后被杀人抛尸丢到了垃圾堆里，他生前肯定没想过自己最后会死得这么惨。

……

“叶副？叶老师？”

叶胤铧皱着眉，连着喊了好几声叶锦柏的名字，差点以为他是不是突然发什么病了。

还好，这人给了他反应，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抱歉，刚才走神了！”

“你真没事？”叶胤铧很是怀疑地看着他。

“真没事。”叶锦柏看到小刘站得很远，手里捏着手机，随时准备打电话找急救“抱歉，我在这里影响到你们了，我马上走，你们继续工作。”

叶胤铧：“？？？”

不打算给他们细致的解释，叶锦柏转身离开。

办公室这边还没有人回来，包括蓝熙盈在内的所有人都还在现场勘查走访，现在办公室里只有叶锦柏自己在，他翻找出纸笔，将刚才自己见到的那张脸画下来。

动手画到一半，李局的电话打了进来：“尸体找到了，你来法医科一趟。”

“……好！”他才刚从法医科离开。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副组长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往李局给的位置走过去。

李局带着人在河边忙活了整整一夜，最后从河里捞出一具尸体。

虽说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李局还是忍不住叹气，叶锦柏这运气，真是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

“来了？”李局自己也在解剖室这边，看见叶锦柏便朝他招手“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叶锦几步上前，看清楚解剖台上尸体的模样……其实是没有头部的，尸体的脖子以上被切断，只剩下一具身体。

叶锦柏的目光没放在尸体上，而是投向角落那边，那个湿漉漉的人就站在那里，一脸阴沉地看着解剖台的方向，正确的来说是面向，或许是因为没有头部的原因，他的眼神似乎也不太好使。

李局有留意到他的目光，问道：“需要给你点私人时间吗？”

现在这间解剖室里除了他们还有两名法医在，有些话有些事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来。

叶锦柏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就不打算继续浪费这个时间。

李局：“你随意吧，反正尸体已经找到，剩下交给刑侦队那边……”

“我今天早上跟着他们一块出警。”叶锦柏轻轻打断她的话“在一个很偏的菜市场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尸体上有数不清的伤痕，死者生前遭受过虐待，专案组那边的法医正在做尸检。”

李局微微蹙眉，看向那边正在检查尸体的法医：“情况怎么样？”

法医道：“死亡时间暂时不能确定，死者身上有受过虐待的痕迹，头部被利器整齐切断。”

跟他们早上发现的那具尸体是一样的。

李局沉吟片刻：“那就把尸体给叶胤铧他们送过去，由你们专案组一块调查，能不能并案也看你们怎么处理。”

叶锦柏点点头。

叶法医没想到自己这位副组长出去转圈，回来就给他增加了一倍的工作量，本来想着下午做完尸检就能休息一会，现在看来感觉就是晚上加班也不一定能完成工作。

翟知臣等人很晚才回到警局，他们将菜市场附近全走访了一遍，没有人知道垃圾堆那边的事情，而且听到命案这两个字，市民们本能就想躲开，半点不想跟这些事情沾上边。

现场能查的东西都已经查过了，他们也没能在那些厨余垃圾里找出什么线索，忙活一个上午几乎是一无所获。

回到办公室，叶锦柏似乎正盯着什么东西在看。

凑近过去，原来是两张人像素描贴在他们分析案情的白板上。

“这是谁画的？”翟知臣微微蹙眉“怎么贴在这里？”

“我。”

“什么？”

“我画的。”

“什么来的？”

“受害人画像。”叶锦柏回答。

这话一出，瞬间将已经回到各自位置上的组员们停下所有动作，起身朝他们跑过来。

“受害人画像？”

“怎么有两张？”

“确定这就是受害人？”

叶锦柏点了点头：“另一具尸体在河里被发现，他在死前也遭受过虐待，情况跟我们今天早上发现的那具尸体很像，李局便将案子交给我们来处理。”

蓝熙盈很震惊：“好么！我们人都还没到，工作就已经到了。”

翟知臣看了她一眼。

蓝妹妹赶紧抬手做一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尸检做完了？”

“应该还没有。”

翟知臣目光停留在白板的画上面：“你怎么会知道受害人的样子？”

叶锦柏弯了弯眼睛：“这是秘密。”

秘密？

翟知臣挑眉，他盯了叶锦柏一会，然后抬手将白板上的画拿下来，递给已经火速打开电脑的蓝熙盈：“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的身份。”

蓝熙盈接过图纸开始干活。

“叶老师，你跟我来一趟。”翟知臣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的桌面上，转身进了组长办公室。

面对众人探讨的目光，叶锦柏朝他们笑了笑，也跟着走了上去。

翟知臣等着他走进办公室，很顺手把门给关上。

“翟组长，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不太好吧！”

“……”翟知臣无语了“我哪样？”

叶锦柏笑了笑没有说话。

翟知臣决定不跟他废话，直入正题道：“那具多出来的尸体是怎么回事？谁发现的？”

“李局。”叶锦柏毫不犹豫就把锅推给李局。

翟知臣被噎了一瞬：“你是觉得我傻吗？”

叶锦柏微微侧头，表情疑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翟知臣在办公室内的沙发上坐下，朝旁边的位置拍了拍，示意叶锦柏也到自己身边坐下，他们或许需要好好聊一聊。

从刚见面开始，叶锦柏就一直给他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他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此时此刻那种怪异的感觉更甚。

不把话问清楚，他不能放心让这么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叶锦柏微微挑眉：“我或许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你当这个组长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

叶锦柏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想问什么？”

“那具尸体是你发现的对不对？”翟知臣问。

“很重要吗？”

“别岔开话题，是还是不是？”

“……是。”叶锦柏懒得继续找借口搪塞他。

翟知臣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两张素描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你真想知道？”叶锦柏歪了歪脑袋。

“是。”

“因为……”叶锦柏笑了笑“如果我说，我能够跟亡灵对话？你信么？我看得到他们，所以把他们画了下来。”

翟知臣无语以对：“……”

叶锦柏眨了眨眼睛：“你不信？”

翟知臣不知道该怎么平复自己的情绪：“你觉得我应该信吗？”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话，要么就是对方在耍自己，要么对面是个疯子，翟知臣这么淡定已经很不错了。

叶锦柏耸了耸肩：“你看，你问我要解释，我说了你又不信，你还想要我怎么办？”

翟知臣：“……”他觉得这个人在恶人先告状。

叶锦柏正色下来：“翟组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一样。”

“所以呢？”

“所以我想说，你没必要对我这么防备，我是李局拉进来的人，你不信我总该相信李局吧？”

“那你可错了。”翟知臣不给他这个面子“我本来就不是这个局里的人，对李局也不熟悉，对她的信任还不太够。”

人生地不熟的，翟组长还处于一种尽力适应环境的状态，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这位叶老师。

“但你现在人就在市局。”叶锦柏道“所以建议你还是相信一下。”

翟知臣：“……”

叶锦柏道：“翟组长，难道你心里就没藏着什么秘密吗？你只要知道我可以给你的案子带来帮助就行，其他的……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

叶锦柏站了起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不管翟知臣心里什么想法，对他影响其实不太大，毕竟他的直属上司其实是李局，不是翟知臣，就算他心里对自己有意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么想着，叶锦柏人已经走到门口，没有留意到身后翟知臣幽暗的目光。

办公室里一众同事都盯着叶锦柏所在的方向，见人出来了赶紧挪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们在干嘛？”翟知臣也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感觉整个办公室的氛围都不太对劲。

“组长、叶老师，我已经找到他们的身份信息了。”蓝熙盈开口转移话题。

翟知臣：“给我看看。”

“稍等。”

蓝熙盈将刚查到的信息投放到办公室里的大屏幕上，让在场的众人都可以看到受害人的信息。

邓昱帆，26岁，是一名孤儿。

邓昱帆现在的主业是送外卖，他的学历不高，福利院只支持他读完中专，中专毕业便出社会，换过许多份工作，去年夏天结了婚。

吴嘉奇，39岁，是一家食品上市公司的老板。

吴嘉奇父母六十多岁，在老家住着，他妻子是全职太太，没有工作，还有一儿一女在上小学。

蓝熙盈道：“目前只查到这么多信息。”

她手里什么资料都没有，案发现场也没能找到什么跟死者有关的设备工具，她现在能查到这些信息主要还是靠叶锦柏提供的那两张画像。

翟知臣：“叶胤铧那边什么情况？”

方宇泽道：“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尸检工作还没有完成，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翟知臣想了想：“既然这样，那我们先查查两名受害人的情况吧，我跟叶老师去查邓昱帆，陆黎和方宇泽去查吴嘉奇，熙盈留在这里，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们。”

“是。”

叶锦柏一路沉默跟着翟知臣，走到翟知臣的车位，叶锦柏思考着该往哪里坐。

翟知臣觉得这人的行为有些迷：“你又怎么了？”

“……我在想我应该坐前座还是后座？”

“？？？”

“这辆车有没有你女朋友的专属座位？”叶锦柏干脆直白地问出口“万一我随便坐踩了雷可就不好了。”

“我们没这些奇奇怪怪的癖好，赶紧上车。”

“行吧！”

“……”

叶锦柏有没有踩雷不知道，但是翟知臣是真的被这人的脑回路给雷到了。

“你把我带上，是不是怕我会折腾出什么变数来，觉得放在自己眼前比较安全？”叶锦柏边系安全带，边“不经意”地开口问。

翟知臣没有回答。

“所以你是真这样想？”叶锦柏睁大眼睛“可惜啊！”

“可惜什么？”翟知臣疑惑。

“没什么。”叶锦柏耸了耸肩膀“没事，等时间久了你会明白，我是无害的。”

况且最开始不是这个人主动邀请他加入专案组的么（虽说是李局的要求）？现在反过来怀疑的人也是他！可真是矛盾。

翟知臣：“你觉不觉得自己今天话有点多？我之前去找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或许我有人格分裂？”

“……”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胡说八道。”三十大几的人了，怎么好像还没有成熟。

要是让叶锦柏知道这位司机这会儿的想法，肯定要反驳一句，他今年刚满三十，没有大几。

事实是他什么都不知道，翟知臣也已经启动了车子。

叶锦柏脸上的笑容淡下去，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景物，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胡说八道吗？

有些话，他并不是在胡说，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从来都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