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咒 第152章 爱与自由〈二〉

蔡晓婉站在阳台边上抽烟，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目光有些发虚，眼底好像藏着无尽的心事。

从背影上看过去，似乎藏着些孤寂，不过她一直都这样，坚定又果敢，做了决定绝不会回头，永远那么孤傲。

“你找我？”翟知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指尖即将燃尽的烟头，有些好奇“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在我们分手前不久，那时候压力有些大……不过那会儿都躲着你抽。”蔡晓婉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个浅笑“看来我藏得很成功，连你都没有发现。”

翟知臣表示无话可说。

灭了烟，蔡晓婉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抱着胳膊看向翟知臣，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谈了个男朋友？”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叶锦柏正跟蓝熙盈在死者工位上研究着什么。

小蓝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叶锦柏有时候会被她给逗笑，笑起来时整个人显得温和又明亮，一看就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再看站在不远处的翟知臣，这两个人好像根本就不应该共存在一个世界之中，一黑一白那么明显，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

“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会喜欢男人。”蔡晓婉道。

“我也不知道。”翟知臣眼神落在叶锦柏身上，将他整个人都锁进自己眼底“或许……我只是喜欢他。”

只有他是特例，他喜欢的只是这一个人，跟别的什么没有关系，他愿意克服所有意外条件去爱他。

蔡晓婉当然留意到他的目光，微微皱眉问：“那他知道你的劣性吗？”

翟知臣沉默。

被注视着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与翟知臣隔空对视。

片刻后，叶锦柏收回目光，继续工作。

“知臣。”蔡晓婉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但我想我们应该还能算是朋友吧？”

“嗯。”

蔡晓婉道：“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走上一条不归路。”

翟知臣皱眉：“什么意思？”

“别误会，不是说你们的性别问题，我没那么迂腐。”蔡晓婉解释了一句，她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是说……你可能需要改变一下自己。”

“？”

“我能够看出来，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一定很爱他吧!”蔡晓婉话题突然打个回旋“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爱其实有些畸形？”

不管是曾经跟她在一起，还是现在他爱的那位叶警官，他的情感本质上都带着不健康，甚至在面对这位叶警官时，那种不健康更加明显，最起码在自己面前他还会藏一藏，在那人面前却好像藏都不怎么藏了。

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翟知臣心微沉：“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用跟我拐弯抹角。”

他都这么说了，蔡晓婉干脆也直白地开口：“我只是想告诉你，爱一个人不代表就一定要占有对方的一切，控制对方的一切。”

蔡晓婉又点了根烟：“你喜欢他，那就应该明白他是自由的，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彼此支持与互相尊重，过度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只会把自己爱的人越推越远。”

他们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到最后，他们之间没能有个好结局，但她希望翟知臣能跟那位叶警官有个好结果，他们都是好人，值得拥有幸福。

“我知道。”

“你不知道。”蔡晓婉毫不留情“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允许对方脱离你的控制，知臣，别让你的爱人太累。”

翟知臣沉默。

或许……她说得对!

将心里纷杂的情绪压下去，翟知臣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想再去思考这些问题：“说回案子吧。”

不能细想其他事情，他需要用工作来麻痹一下自己。

“该说的我已经跟你的同事说过。”蔡晓婉想了想，补充道“应该没有遗漏，到时候如果发现什么，我会联系你们。”

翟知臣点点头表示明白，不过……

“我是想问问你关于陈泺的事。”

“陈泺？”这倒是没想到，蔡晓婉站直身体“他有问题？”

翟知臣只说：“暂时没发现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

蔡晓婉点点头：“陈泺和我们公司老板有点亲属关系，他其实算是靠关系进来的，但听说个人能力还过得去，一直都没出什么问题。”

蔡晓婉和陈泺是直系上下属关系，她对陈泺也还算是了解一些，至少比公司的其他人更了解得多一些。

这么说起来，的确不太对劲。

“猝死的那三名同事以前好像都跟过陈泺，他们关系应该不错。”

“跟你一样是直系上下属？”

“对。”蔡晓婉点了点头“不过他们后来都是自己跟进项目，跟陈经理接触不太多。”

“他们有没有提起过以前跟陈泺共事时的事？”

蔡晓婉无奈地摇摇头。

“仔细想想，说不定有什么异样，只是被你忽略掉。”

蔡晓婉沉默，想的时间久了，这还真让她想起一件事。

上班压力大，大家吃饭时经常会凑到一块聊八卦，权当是给自己的脑子暂停一下头脑风暴，但很奇怪，几乎没有人说起陈泺以前的事。

就好像一个不约而同的禁忌，加上蔡晓婉跟他们的关系也没好到交心的地步，多数时候不好意思多问。

不提还好，现在说起来，蔡晓婉也觉得这事奇怪：“正常人应该没必要那么遮掩自己的以前才对，除非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蔡晓婉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存在。

“叩叩……”

两人一块回头，看见叶锦柏站在门口，对方目光探过来，打量了他们两眼：“聊完了吗？这边有发现。”

翟知臣朝蔡晓婉点点头，快步朝叶锦柏走过去，见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突然福至心灵。

翟组长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吃醋了？”

叶锦柏瞥了他一眼：“想太多了翟组长，劝你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别总想着找我**。”

翟知臣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蔡晓婉干脆说的话，蓦地闭上嘴……他会不会真的有压力？就像蔡晓婉说的，这样下去，真的会把自己的爱人越推越远吗？

叶锦柏本在等着他接下去的话，他都能猜得出来这人会说什么。

意外的，翟知臣什么都没说，眼中里趟过一抹黯色，笑着把自己跟蔡晓婉的说话的内容告诉他，省略了其中谈心那一部分。

叶锦柏微微皱眉，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翟知臣避开了他的目光，把心思放到工作上。

他听叶锦柏刚才说了有发现，当然得问问是什么发现。

叶锦柏只好收起那些疑惑的心思，只道：“跟我来。”

蓝熙盈坐在陈国海的工位上，对着电脑看得认真。

见翟知臣被带过来，赶紧起身让道：“组长你快看看。”

陈国海的电脑里东西不多，大部分是工作上的玩意，只有一两个文件夹比较特别，甚至还加了密。

当然了，这点加密怎么可能难得住小蓝，她一下子就给破开了。

文件夹里东西不多，只有两张照片和一个音频。

那照片黑漆漆一片，几乎看不清楚里面的内容，倒是很阴森吓人。

小蓝说：“这照片是一周前拍的，用的是手机相机。”

至于音频，蓝熙盈将鼠标移到音频上，点击播放。

“他回来了……”

那音频里传出来一个没头没尾的句子，接着是大段的沉默。

就在众人以为这段音频已经结束时，终于换了另一个声色：“不可能。”

“真的，我看见了，我还拍了照片……照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陈国海，你被吓傻了吧？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可是、可是……”

“你太累了，有空多休息一下吧。”

音频到这戛然而止。

蓝熙盈：“没意外的话，这段音频其中一位主人就是陈国海，至于另一位还没能确认身份。”

翟知臣想了想：“找个人过来认一下，看看跟他说话的人是谁。”

“好。”

没一会儿，刑警带过来两个人，经过他们的辨认，可以确认音频的另一位主人是赵明廉。

只是这内容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另一边，陈国海的家人已经稍稍从失去亲人的悲伤里走出来一些，尸体现在在殡仪馆，预约了火化，但还没到时间，他们家拒绝给陈国海进行尸检。

现在这情况，只能是先找他的家人去了解陈国海的基本情况。

陈国海的妻子陪着他父母一块操办丧事，只是对比起双目红肿的陈父陈母，陈国海的妻子显然要冷静上好几倍。

她似乎对自己丈夫的死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看了方宇泽和陆黎两位警官的证件，陈国海的妻子将他们请进屋里。

陈国海妻子淡淡地开口：“最近国海的父母住在这边，所以有些乱。”

“怎么称呼？”

“我姓叶，单字一个怜。”

“叶小姐，你丈夫去世，你好像并没有很伤心。”方宇泽眯着眼睛看她。

叶怜轻笑一声，无所谓地说：“毕竟已经十几年的夫妻了，年轻时候那些感情现在都已经消磨得差不多，最后就跟搭伙过日子差不多，就这么突然走了当然会难过，可日子总得过下去。”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洒脱的人，可洒脱应该这个洒脱法吗？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走进来，朝自己母亲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对方宇泽两人视而不见，径直走进房间。

方宇泽略意外地多看了几眼：“你儿子？”

“是。”叶怜回答，她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情况，解释道“他就这样，一直有点孤僻，你们不用太在意。”

方宇泽抬眼：“只是孤僻？”

“不然呢？”叶怜有些好笑，依旧是那种无所谓的状态“他从小就这样，讲也不听，没办法!”

“叶女士，作为医生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方宇泽正色下来“你儿子并不是什么孤僻，他这样很有可能患有自闭症，需要去正规医院接受系统治疗。”

叶怜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明明一直好好的，你怎么咒我儿子……”

“去检查一下总没有坏处。”还是想要再劝劝。

“……我知道了。”叶怜沉默片刻，避开了这个话题“孩子的事我会上心，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黎：“说说陈国海的事情，想得起来什么就说什么。”

叶怜顿了顿，而后长叹一口气：“我跟国海结婚得有差不多二十年了吧，我们家是世交，算是门当户对，理所当然走到一起。”

一切都跟被设定好了的一样，差不多的时间相恋，差不多的时间结婚，等时机到了备孕要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叶怜真的没法再对陈国海提起多深的情感。

不过陈国海偶尔会跟她聊起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叶怜并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不让他把话说完，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久而久之，叶怜听了不少陈国海公司里的传闻，其中最炸裂的一条是陈泺陈经理是靠用身体去贿赂高层，才终于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还听说，那位陈经理男女不忌，听话得不行，就是因为他这么听话，才能这样一路高升。

还有一位姓杨的同事同时出轨好几个人，藏得很好没被他老婆出现，他不想离婚，对自己妻儿也还过得去，但一直在出轨……

陈国海工作压力有些大，时不时就会提起这些八卦，听得多了，叶怜多多少少都能背下来。

“有什么事是让你觉得不正常的吗？”

“……没有吧。”叶怜不是很能想得起来。

方宇泽继续问：“最近一段时间陈国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叶怜沉默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没能从叶怜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两位警官很失望，却别无他法。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叶怜将两位警官送走，脸色瞬间由晴转阴，变得沉郁无比。

“妈妈。”

叶怜回头，看见儿子扒在门口，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或许是她的面无表情吓到他了，孩子的脸色变得苍白，他说：“妈妈，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别生气。”

“滚进屋里去，别再让我见到你。”

那孩子陡然僵住，他想张口喊妈妈，最后却被叶怜的眼神给劝退，他在害怕。

叶怜眼神一寒：“别让我说第二遍。”

门刷的一下关上，迅速又小心翼翼，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叶怜一直在原地站着，脸上的不愉久久没能散去。

“小怜。”另一扇门打开，陈国海的父母探出头来，小心喊了叶怜一声“小肖年纪还小，你……”

“我管儿子难道还得跟你们报备吗？”叶怜嘲讽着打断他们的话“不然让他当你们儿子好了？正好你们儿子正好死透了，他能补上。”

这话着实伤人，二老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对叶怜有些本能的畏惧，这时候更不知道应该回她什么，只敢原地心焦，四目含泪。

然而叶怜并不吃他们这一套：“在这假惺惺给谁看？哭丧到你们儿子坟前去哭，别在我面前哭。”

“小怜，你别这样……”

“我哪样？”叶怜咄咄逼人，伸手抄起一个花瓶就砸到他们脚边“再在我面前啰嗦，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可不是你们的儿子，别妄想我对你们好，都给我滚!”

陈国海父母吓得一抖，悄悄缩到一边，怕得不行。

叶怜冷哼一声，并不想再跟他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转身进来房间，把门拍得整栋楼都颤一颤。

二老皆是一震，看了看自己的老伴，伸手挽住对方的胳膊，眼睛里透露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