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的是没有人问起那晚她与林帆同时请假的事情,班主任对此也没有深究,然而林帆开始给她一种不同的感觉。
那种感觉她形容不来,但她也终于知道,林帆本就是真诚的人,所以很多同学都喜欢他。可是那晚之后,他给自己的感觉,更多的是朋友,不再仅限于是同学或是同桌。这是她第一次在那么短时间内,如此完全的去接纳一个人,去承认一位朋友。
自那晚之后,她整个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逐渐褪去中考带给她的压力。虽然言及过程不算轻松,但与以前相比,现在平静的每一秒,她都分外清楚。尽管之后她的成绩仍无太大的上升,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她慢慢找回了状态。
恰巧那段时间她得知市里的巡回画展将在这个总是被忽略的城镇收尾,虽然展出的不过是西南地区各高校学生的的作品,但她是激动不已,至少证明所在的地方还算是没被人遗忘。即便她不是很明白在这个人口不够三十万的小县城出画展有什么用处,但她到底还是去了。
如她所料,整个会场的人数不多,蹲下来一看,不足二十双腿。作品一幅幅的看过去,她竟然看见了学画的表姐的作品,个人风格独特到她竟能一眼认出,就算那么一点的怀疑,也在她弯腰看见右下角作者的名字后消除。
哪知一站直,就看见展览板后的人。
“林帆?”
“阿丁,你也在这里呀。”
“我上周听说这里有画展,趁着星期六来的。你呢?”
“恰巧路过公园,想爬上这山来看看这城市的全景,没想到这里有个画展。”林帆边说边绕到她身边来,“我看了几幅画觉得都还不错...你喜欢这一幅?”
她抬眼看着表姐这幅画。“不是啦,这是我表姐的画,我一向跟她的风格都不对路。”她环视一圈,指着那幅类似《日出》的画,“那幅的色彩很清爽,看上去很舒服。不过我不会看画啦,觉得合眼缘才是重要。”
林帆一步步走近那边,“那我俩眼缘还挺相似的,走了大半个会场也不过找到四幅合眼缘的,你又帮我找到了一幅。”
那个下午丁恬蕴和林帆聊了很久,林帆应她所求点评了会场里的部分画作,她从林帆那儿听到了很多以前从未听过的术语,也听到各种美术大家的相关故事。她觉得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接触到了她所向往的美术。直到临近会场关门,家里人到电话来催她回家吃饭,她才不舍地离开。
那时她才顿觉,她和林帆竟是如此相似,也不知如何想起了一句话;“太相似的人是不应该在一起的。”尽管她从未想过他们会有这么多的交集,但她不得不承认,似乎真的存在一股力量,将她推向他。
之后在学校里,林帆会趁着课间用粤语和她浅谈一些当代画作,她原是一无所知,但林帆似乎很清楚她不知道的点,会在那个地方扩展和解释,对于深奥的地方,也常是点到即止,令她受益匪浅。当然有时林帆也会因为偏爱而对某位画家或是某幅画作聊得过多,一及所爱之处,他似乎没那么理性,这倒是让她觉得他其实也是性情中人。
那也是丁恬蕴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他与其他人是不同的,来自香港的林帆,和深居内陆的他们,无论是经历还是眼界,都截然不同。后者宛如井底之蛙,虽然自在快乐,但是丁恬蕴并不打算长居于此。她知道她是要离开这里的,而林帆便是更加坚定了她去向香港的决心,她不愿在这西南一隅,她向往更远的世界。
后来丁恬蕴通过那设计大赛进入公司并参加培训,本该因没有进行过系统的美术学习而落后于人,全靠当年她对林帆的点评过分入迷,所以才得以少花费很多不必要的功夫。所以丁恬蕴感谢林帆,她难解自己何德何能,路遇如此贵人,在前行的道路上,扶了她一把又一把。可以说,如果没有林帆,她后来的一切,基本都是空谈。但是她也清楚,林帆的功劳再大,也不能抵消他的过错。她很难再他一次次离开后轻易原谅他。她爱他,感谢他,但至始至终地,她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