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从那木箱中拿出一支妆奁首饰的玉匣,另有一盒盛放胭脂水粉的木盒。那脂粉早已干了,只剩下些许香油。二人又将那玉匣打开,其中金花玉簪,耳珰璎珞,朱钗碧鈪,琳琅满目熠熠生光。可秦无忧看到悄悄低头叹了口气。李莫愁心中知道,自己祖师婆婆虽然武功绝顶名满天下,可她毕竟多年来隐居古墓,论及珠宝首饰,哪里及得上秦无忧这位苗疆圣女,可怜祖师婆婆不知花费多少心力才找来这样许多各式各样的珍宝,比起秦无忧随身携带的却是大为不及。
李莫愁向无忧问道:“娘子可是看不上我祖师婆婆的首饰吗?”秦无忧急忙摇头道:“这是哪里的话,我苗疆的首饰虽好,可咱们这也是替朝英祖师圆她未完的心愿,明日你我便戴着她的首饰成亲罢!”李莫愁乐着点了点头,又向箱内继续翻找,只见一叠书信压在箱底,用一条大红丝绦捆绑,年月日久,那丝绦早已褪色,捆在一起的信札也干枯泛黄。
秦无忧奇道:“这些是甚么?”李莫愁解开丝绦往信皮儿上一瞥,只见赫然写着:“专陈林朝英女史亲启”,信封左下角署着一个“喆”字。这些信一共二十余封,每一封都是一般模样。李莫愁知晓那王重阳俗家名字叫做“王喆”,冷笑一声说道:“这恐怕是那王重阳老道写给我祖师婆婆的情书。”秦无忧冷哼道:“他既不愿娶祖师婆婆为妻,何苦又写这许多情话,平白误了朝英祖师一生。亏得她还将这些信当做宝贝一样压在这嫁妆的箱底。”二人对视一眼,想到林朝英归天之前穿着崭新的嫁衣一遍一遍翻看这些信件的模样,不由各自酸楚,又望着面前如花似玉的佳人,如何不感念上苍眷顾,对彼此更为珍稀。
秦无忧眼睛一瞥,这捆信下方还压着一纸书信。这封信没有信皮儿,只从中间对折压在最底,看颜色显然比那一捆更新一些。秦无忧伸手将信抽出,向李莫愁问道:“媳妇儿,这里怎么还有一封信,你我要不要展开看一看?”李莫愁左右为难,这是祖师婆婆的书信,本来不好偷看,可这一封却连封皮落款也没有,引得她大为好奇。李莫愁抿着嘴点了点头,心里不停向祖师婆婆告罪。秦无忧轻轻展开书信往纸上一看,只见这张纸上没有一句话,从头到尾密密麻麻仅重复着两个字:
朝英
那一页的“朝英”是以朱砂写成,初时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写到第三,四行时笔意婉转饱含情意,再往后却是寂寥落寞下笔踌躇,字迹也是东倒西斜歪歪扭扭。临到末了,信纸被什么东西打湿变得皱皱巴巴,字迹也晕成一片难以辨认。李莫愁接过信来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登时面色煞白,牙齿上下打战,握住信的手不住颤抖,两行热泪奔涌而出,高喊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师父!”发疯一般冲过去拔出师父的佩剑,看到剑身之后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秦无忧爬过去坐在李莫愁身侧,扶住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让她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无忧偷眼瞧了一瞧林师父的佩剑,只见上面赫然刻着“慕英”两个小字。她这才明白,原来莫愁姊姊的师父,竟一直爱慕着朝英祖师,那封写满朝英名字的书信,正是林师父所写。
林朝英和林师父这一主一仆,一个直到生命的尽头都没等到心上人来娶自己;一个因着身份有别,不敢向心上人表达自己的爱意,只能将那一份不该有的感情埋藏在心底,眼睁睁看着自己爱慕的主人离世。最后在整理林朝英遗物时,看着那一叠王重阳写来的情书,她却只能流着泪一遍一遍描摹她的名字。李莫愁今日才知道,为何当初师父临死时将自己错认成了老主人,为何在遗书中写下羡慕自己敢爱敢恨,原来,原来竟是这样一回事。
秦无忧握住李莫愁的手安抚她,待得李莫愁情绪稳定一些,声音沙哑着说道:“娘子,我背着你去师父的屋里看一下。”秦无忧乖巧地点点头,揽住李莫愁的脖子,由李莫愁背着穿过几条错综复杂的长廊,来到师父生前居住的墓室。
林师父的墓室比起李莫愁的更显素净,物品摆放井井有条,墙上除了一幅林朝英的画像之外再无他物。那幅画上正值风华的林朝英兴致勃勃地穿着嫁衣对镜贴花,林师父站在林朝英身后,体贴地为她梳理头发。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主仆日常相处的一个片段,可只有了知其中底细之人才明白这幅画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苦楚。李莫愁将师父的床打扫干净,将秦无忧放了上去,戚戚然在师父房里寻找一番,发现一处角落里藏着一只比林朝英那只小一些的木箱。她双手颤抖着打开木箱,里面赫然装着一身与祖师婆婆一样布料的嫁衣,只是上面素一些,没有祥云凤凰,只用金线绣了林朝英生前最喜爱的纹样。李莫愁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滴答滴答将大红色的嫁衣洇湿一片。秦无忧爬到李莫愁身边轻捋她的脊背,一语不发默默地陪着她。
李莫愁哭了一阵止住悲啼,用手揩了揩眼泪,红着眼睛对秦无忧说道:“娘子试一试我师父的嫁衣罢。”秦无忧答应下来,在李莫愁的帮助下将嫁衣穿戴整齐。师父的身材不比李莫愁和林朝英,那嫁衣的尺寸也更为娇小,穿在秦无忧身上只稍稍显大,比起林朝英那一件却是合适多了。李莫愁看着自己的新娘子破涕为笑:“今晚我将它改一改,明日你我便都有嫁衣穿了!”秦无忧跪在林朝英和师父的画像前“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恳切说道:“无忧谢过祖师婆婆与师父成全。”接着她在李莫愁额间一吻,劝道:“媳妇儿莫要伤心,明日你我便要结为妇妻,祖师婆婆和师父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有许多遗憾了!”李莫愁心知秦无忧所说在理,逝者已矣,自己早在重阳宫替二位讨回了公道,眼下只有与无忧好好过日子,方能告慰师父的英灵。
二人又将林师父留下的脂粉首饰归置一番,划分好了在婚礼上的打扮。李莫愁对秦无忧笑道:“现在睡觉为时尚早,娘子愿不愿意参观一下姐姐和龙儿从小长大的地儿?”秦无忧乐呵呵跨在李莫愁背上:“那便有劳媳妇儿了!”李莫愁手持一盏油灯,背着秦无忧在古墓中踱步,带她熟悉古墓中的道路。二人有说有笑,依次看过了各式各样的墓室。未过多久,二人来到一处好似雪洞一般的屋中,屋里除了石床石几和寥寥五六本书外空荡荡甚么也没有。秦无忧惊道:“这,这不会是龙儿的墓室罢?”李莫愁点头道:“师妹她从小就是冷冰冰的性子,这样朴素的屋子她一住便是十八年。当初我听说师父要传她《玉女心经》还想跟她争抢。我,我……”想起小龙女,李莫愁神情落寞低头不语。秦无忧忙道:“我知道媳妇儿内疚,不过龙儿现在正和祖奶奶的灵蛇在一起,这可是我从小期盼的机遇,大可不必担心。”说着她娇笑道:“说不定蛇姊姊教会她甚么神奇的武功,到时候咱们两个都不是她对手啦!”
李莫愁这才宽心一些,正要背秦无忧去寒玉床,不料秦无忧娇滴滴说道:“媳妇儿,我想看一看你们古墓派的《玉女心经》,可不可以?”李莫愁笑道:“这有何不可?”秦无忧不好意思说道:“那是你们的镇派神功,哪能随便给我这个……”李莫愁打断道:“我是古墓派的掌门,你既嫁给了我便是古墓派的掌门夫人!掌门夫人看一看《玉女心经》又有甚么关系。”她又补充道:“不瞒娘子,其实我也没怎么好好看过这门武功,只听说是祖师婆婆最厉害的一门功夫。”于是李莫愁便背着无忧往那刻着《玉女心经》的斗室走去。
二人走到刻着《玉女心经》的石壁前细细端详,未过许久便脸红耳赤面面相觑。秦无忧不敢置信地说道:“这,这就是朝英祖师的毕生心血?”原来秦无忧李莫愁二人早已熟习顺逆九阴功,北冥神功这样的上等功法,相较而言这《玉女心经》除了以巧快全面克制全真武功,与她二人的内功相比却是大大落了下乘。二人又见修习《玉女心经》还要解开衣物赤身相对,更有甚么“阴进阳退”的字眼,实在羞于启齿。李莫愁苦笑一声,想到自己祖师婆婆一世英明,临了居然留下这样一门不堪入目的武功,自己却还因为这个跟师父师妹不合,实在是太过讽刺。
李莫愁摇摇头说道:“娘子,咱们走罢……”秦无忧却指着其中一段说道:“且慢,媳妇儿你看那里!”李莫愁顺着无忧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记载的乃是《玉女心经》的最后一章:“玉女素心剑”。当初林朝英创下《玉女心经》虽是赌气克制全真武功,对王重阳的情意却始终不减。写到最后一章之时,幻想终有一日能与意中人并肩击敌,因之这一章的武术是一个使玉女心经,一个使全真功夫,相互应援,分进合击。林朝英当日柔肠百转,深情无限,缠绵相思,尽数寄托于这章武经之中。双剑纵横是宾,携手克敌才是主旨所在,纵使在所遗石刻之中却不便注明这番心事,可她这点情思哪里瞒得过秦无忧的七窍玲珑心?李莫愁陡然心领神会,向无忧问道:“娘子想得可是……”秦无忧笑道:“正是,习武练功招式乃是末路,若只瞧表法,终究不得要领。”李莫愁默契接道:“祖师婆婆创这玉女素心剑虽是剑招,可重在两人武功相辅相成互为弼补,若是只惦记剑招,可谓舍本逐末了。”二人对视一眼,登时心意明通,李莫愁的赤练神掌本就脱胎于五毒神掌,与无忧的七情催命掌正合了“玉女素心剑”的要义。秦无忧乐道:“当初你我若能将这‘双剑合璧’改作‘双掌合璧’,何惧那妖尼姑!”李莫愁应道:“正是如此,待娘子养好伤势,你我成亲之后便一起习练!”说罢二人抱在一起欣喜非常。
接着李莫愁又背起无忧,七拐八绕走进那放置寒玉床的石室。只见那寒玉床还如李莫愁记忆中一般冒着丝丝寒气。秦无忧央李莫愁背她靠近,用手轻轻抚摸床面,发现确是用一整块极地寒玉雕成,真是无价的珍宝。秦无忧掩嘴坏笑道:“这寒玉床真是世间罕有的奇宝,日后将它带到苗疆,寻些个巧匠给我雕一支新的玉箫可真是再好不过!”这话说完李莫愁陡然蹙起眉毛,脸上微有愠色哭笑不得。秦无忧忍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媳妇儿怎生这么开不起玩笑,真跟龙儿一样!”说着她在李莫愁脸上亲了一下继续乐道:“这寒玉这么凉,做成玉箫放在嘴上,岂不是要把我牙都给冻掉了!”李莫愁这才恍然大悟,瘪着嘴说道:“好啊娘子,你捉弄我来取乐!”背身将秦无忧放在寒玉床上,两只手伸到秦无忧腋下一顿乱挠。秦无忧蹬着脚丫讨饶:“我身上还有伤,媳妇儿饶过我罢!”李莫愁急忙关切道:“我,我方才只想与娘子耍笑,没有弄疼你罢。”秦无忧乖巧的摇摇头,娇声说道:“也是我不好,我知道这是祖师婆婆和师父留给你的遗物,实在不该开那样的玩笑。”
秦无忧又继续讲到:“媳妇儿,这寒玉床与我苗疆圣地那处碧水寒潭真是如出一辙,应当也有愈顽疾,起沉疴的效用罢!”李莫愁奇道:“娘子说的些甚么,我怎么不懂?这寒玉床是助我和龙儿从小修炼内功用的,哪里会有那许多效用?”秦无忧柔声道:“媳妇儿莫急,你记不记得当初你被黄蓉打伤?”李莫愁点头道:“这如何能忘记呢?”秦无忧笑道:“那你可曾记得龙儿将你置于何处才让你身体恢复如此快速?”李莫愁恍然大悟:“正是在这寒玉床上,莫非……”秦无忧道:“我那子蛊固然是世间奇物,能保姊姊性命助你愈疾疗伤,可若不是龙儿将你放在寒玉床上,断没有如此快速。”李莫愁忙道:“原来这寒玉床竟如此神奇,那咱们还等甚么,快些给娘子疗伤才是!”秦无忧乐着盘起腿来坐在寒玉床上,李莫愁伸手帖在无忧后背,二人同时运起顺逆九阴功,身上分别放出七色和九色的光芒。
几个时辰过去,二人身上的光芒渐渐消散,秦无忧长出一口气倒在李莫愁怀中。李莫愁柔声问道:“娘子觉得怎么样了?”秦无忧娇笑道:“多谢姊姊替我传功护法,今夜再让我好好睡一觉,纵然恢复不了功力,身子却可以无恙了。”又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李莫愁,喜滋滋说道:“多亏这祖师婆婆留下的寒玉床,我还担心要带着伤跟姊姊洞房呢!”李莫愁俯身吻了无忧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说道:“这是此前我去更衣时调好的玉蜂浆,依娘子吩咐混了那蒙汗药,娘子美美睡一觉,醒过来时一切便都齐备了。”秦无忧乖乖伸出手接过瓷瓶,将里面的玉蜂浆一饮而尽,登时便觉得眼皮有些睁不开了。她将身子团作一团缩在李莫愁怀里,幽幽说道:“不愧是我,这药效来的还挺快。”李莫愁一边像哄孩子入睡一样拨弄无忧的头发,一边宠道:“娘子喜欢谁的词啊,我唱给你听!”秦无忧娇滴滴说道:“晏小山,我喜欢那首‘彩袖殷勤捧玉钟’……”李莫愁点点头,用她柔媚的嗓音唱道: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一首清词唱罢,无忧早已甜甜的进入梦乡,李莫愁看了看自己娘子雪白的脸蛋,也满足的闭上眼睛带着笑颜睡去。
次日黄昏,秦无忧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心情舒畅神清气爽,可眼前漆黑一片甚么也看不见,吓得她急忙摸向自己眼睛,原来竟是被人蒙上了大红色的盖头。无忧本能地探过手去要将那红盖头扯下,不料一双温暖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秦无忧怯生生问道:“莫,莫愁姊姊?”就听见一个声音故作生气娇声哂道:“你该叫我甚么?”无忧这才放下心来,乐着叫道:“媳妇儿!”李莫愁高声应道:“唉!”秦无忧又是高兴又是不解,继续问道:“媳妇儿为何要遮住我的眼睛?”李莫愁卖着关子说道:“娘子莫要管那么许多,只随我来便是!”便扶着无忧下了寒玉床,牵着她的手引她来到二人的“囍堂”,带着期许问道:“娘子准备好了吗?”
无忧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于是李莫愁一把扯下无忧的盖头。无忧眯着眼适应了一下,缓缓将眼睛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红绸铺道华烛辉煌,十几根手臂粗细的红烛贴着凤凰纹样的金纸,将原本暗无天日阴气森森的墓室照得喜气洋洋,“囍堂”内精心布置着无数红色的缎带,正中贴着大红色的“囍”字。下方有一方木桌和两个太师椅,木桌上供奉着林朝英祖师和师父的牌位,牌位前摆放着以金盏盛奁的瓜果梨桃,又有两只精美的瓷杯斟满了美酒。道路两旁放置着两条石桌,那桌子又宽又长,左边一条摆放着各种小食,分别是四干果:荔枝,龙眼,银杏,百合;四鲜果:海棠,苹果,山楂,雪梨;两咸酸:盐渍青梅,东瀛赤姜片;四蜜饯:玫瑰金橘,糖霜芙蓉,麝香葡萄,梨肉好郎君;四点心:三仙荷花酥,薄荷西瓜酪,芋泥豆沙卷儿,九珍红绒果。右边一条摆放的是各种菜蔬肉食,鸡鸭鱼鹅牛羊等寻常肉类不提,还有獐子麋鹿,河鲟甲鱼,彩尾榛鸡,最后是一碟当天杀好还冒着热气的小花驴。一只铜炉上烫着陈年的佳酿,其中泡着枸杞,当归,人参,鹿茸等等名贵的药材,更有价值连城的虎鞭雪蛤。
李莫愁早已香汤沐浴,换好了大红色的嫁衣,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荡到无忧面前,得意洋洋的抿嘴笑着看她。秦无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握住李莫愁的手问道:“这些,这些都是媳妇儿一个人布置的?”李莫愁乐道:“难道还能是旁人不成?”说着从一旁的木箱中寻出师父的嫁衣,大红色的锦裤和内衬的红色小衣递给无忧,另有一双小巧的绣花鞋,鞋头纳着两颗光彩夺目的珍珠。李莫愁道:“我已将师父的嫁衣按娘子的尺寸改好了,这双鞋虽是从绣庄买的,但那一对珍珠是我亲手为你而缝,娘子快试试合不合脚。”无忧生长在苗疆,从小便惯于赤脚,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送鞋给她,自然格外珍惜,望着那满堂的物什,她可以想见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李莫愁用了多大的心血才采买齐备,又装进箱子一趟一趟的运进古墓,还要赶在自己醒前布置齐全。心中的喜悦和感动无以复加,抱着嫁衣和鞋子喜极而泣。
李莫愁引着她来到另一间墓室,正中早摆好了一盆烧好的热水,各色的花瓣飘荡在水面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李莫愁笑道:“娘子快沐浴更衣罢,我在旁边的墓室等你,换好嫁衣便叫我!”秦无忧喜滋滋点点头,合上墓室的石门,便褪去自己从不离身的秘银软甲,赤条条钻入水中,脸上泛着笑意扬起水擦拭自己如花似玉的身体,两条腿顽皮地荡起阵阵水花。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秦无忧站起身来,用洁白的缎子将湿漉漉的头发裹了,又拿起另一条擦净身上的水渍,这才将秘银软甲塞在一只木箱中收好,把那身嫁衣穿戴齐全,又蹬上那一双秀丽的绣花鞋,真真是光彩照人笑靥如花。
秦无忧轻启朱唇娇声呼唤:“媳妇儿,我换好了!”李莫愁听到匆匆赶来,推开石门就见无忧身穿嫁衣俏生生立在自己面前,笑着踱步转圈,好像孔雀在炫耀自己的羽毛一般。李莫愁看着自己的新娘子,眼睛一刻也不愿从那伊人身上离开。岂料秦无忧扑进李莫愁怀中,明眸善睐注视着她如秋水一样的眼睛,二人再也忍不住亲吻在了一起。
未几,李莫愁引着无忧来到祖师婆婆的石室,一面铜镜立在当中。李莫愁与无忧并肩坐在镜前,用水洇开胭脂水粉,为对方梳妆。二人本就肌肤胜雪面色红润,只稍施薄粉便美艳非凡,又互相以毛笔沾着朱砂画了眉毛,最后在对方额头贴上自己心仪的花钿。李莫愁拿出林朝英留下的凤冠与秦无忧自己那顶美轮美奂的银冠放在一起,相比之下却是显得寒酸不少。秦无忧道:“媳妇儿,我将我的银冠让给你戴罢,我带那顶凤冠就好。”李莫愁摇头道:“那银冠是你九婆婆给你打得,我哪能戴。这凤冠虽比不得你那银冠,可也是祖师婆婆留下来的,我自然要戴它的。”秦无忧知道自己拗不过李莫愁,只得听之任之,细心给她梳了个极好看的发辔,将那凤冠轻轻戴在李莫愁头上。李莫愁也如是照办。二人又挑选了自己心仪的首饰为对方佩戴好,梳妆完毕容光焕发,只觉对方犹如天上的仙子,怎么都看不够。秦无忧笑道:“此前那祸害替媳妇儿闯下‘赤练仙子’这一名号,如今一看可谓名副其实了!”李莫愁心中受用,一把将无忧抱在怀里,乐着说道:“娘子,咱们成亲去喽!”
于是李莫愁抱着秦无忧运轻功一路小跑来到“囍堂”门口,轻轻将她放下,又相互为对方整理了一下衣冠。接着两人执着手一齐走上铺道的红绸,缓步来到两张太师椅前。李莫愁宠溺地问道:“娘子准备好了吗?”秦无忧娇笑着点点头。李莫愁便高喊道:“一拜天地!”二人恭恭敬敬跪地拜倒。秦无忧清声喊道:“二拜高堂!”二人便又向林朝英和林师父二人的牌位叩拜,随后往铁掌峰和苗疆的方向又做一拜,遥拜九婆婆和逝去的欧阳锋,洪七公。最后李莫愁喜道:“妇妻对拜!”二人欢天喜地向对方叩拜。秦无忧颤声道:“礼成!”
自二人相遇以来饱经坎坷,经历了无数艰险磨难,二人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梦到过今日的场景,此时终于美梦成真,修成正果结为妇妻,其中的欢喜难以言说,含着泪将自己的心上人紧紧抱在怀里哈哈大笑。接着李莫愁摸出一柄银质的苗疆匕首,割下一缕头发,秦无忧也如是裁下一缕。二人将两绺头发扎成发辔,系上明艳的红绸。此后便互为结发的妻子。
李莫愁又摸出两个酒盏,倒上那泡好的虎鞭酒,将一杯递给无忧。无忧伸手接过,用银刀划开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滴在两杯酒中,李莫愁也接过银刀划开手心滴血进酒。秦无忧举杯祝道:“自今日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李莫愁复举杯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白头偕老,永不分离!”说罢二人交杯合卺,一饮而尽。
之后李莫愁又牵着无忧在厅堂正中席地而坐,生起一支烧着炭火的小铜炉,伸手从两旁的石桌上取了肉食菜蔬炙熟来吃。秦无忧一口榛鸡一口花驴,乐呵呵说道:“媳妇儿好本事,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两样都让你寻来了!”李莫愁忙道:“娘子莫要这么说,别忘了龙儿她……”秦无忧一掌打在自己脸颊上,满怀歉意说道:“都怪我得意忘形胡说八道,该打!”李莫愁伸手抚摸着她红彤彤的脸蛋说道:“这有甚么,娘子何苦伤害自己?”又心疼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从来不听……”秦无忧见李莫愁如此关切自己,心中暖洋洋的,笑着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从此以后我什么都听媳妇儿的!”二人重又喜笑颜开,碰了碰额头,纵情吃喝饮酒作乐。
待二人酒足饭饱,都带了三分醉意,秦无忧依偎着李莫愁娇滴滴问道:“媳,媳妇儿,接下来咱们该做甚么了。”李莫愁登时羞红了脸,用她纤细的手指点了一下无忧鼻子哂道:“你,你明知故问……”接着却又主动抱起无忧柔声道:“娘子,咱们去做好事罢!”秦无忧道:“且慢,等我拿上玉箫。”李莫愁奇道:“拿那劳什子作甚?”秦无忧寻出两张褪了毛的狗皮裹住玉箫两端,又寻出一盒龙涎香制成的香膏,不怀好意地坏笑道:“过会儿你便懂了。”
李莫愁不知秦无忧在打些甚么鬼主意,抱起无忧飞步走到那寒玉床所在的石室。此前她早趁无忧沐浴更衣之时在寒玉床上铺就了鸳鸯绣被,便轻轻将无忧放在寒玉床上。秦无忧急不可耐的款去身上的嫁衣,半躺在寒玉床上,娇美的身躯玲珑剔透,好似一朵淡粉色的玉兰花。她羞答答问李莫愁:“姊姊,我,我美吗?”李莫愁轻轻抚摸着无忧身子,笑着回道:“美,我家娘子是世上第一的美人儿!”秦无忧只觉身体里一股无名业火熊熊燃烧,迫不及待的来拽李莫愁的嫁衣。
李莫愁止住无忧柔声说道:“娘子莫急!”秦无忧瘪着嘴道:“人家,人家怎么能不急!”李莫愁笑道:“那就请娘子好生看着我!”于是她退后几步,轻轻勾住脖领往下一拉,露出她藕白色的后背和肩头,随后便在无忧眼前翩翩起舞。一边跳一边唱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莫愁媚眼如丝勾魂摄魄,身姿婀娜艳绝众生,她一边跳一边褪去凡俗的桎梏,祛尽尘世的浮华,将自己的一切毫不保留的展现在无忧的眼前。秦无忧只看得神魂俱醉,玉兰花上一朵嫩芽悄无声息探出尖尖角。其后二人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不必详说,只得《渔家傲》一首而已:
烛若明霞人不寐,向酒借得三分醉。樱唇微启吐芳穗。展朱眉,玉箫挑破芙蓉蕊。
欢喜娇啼仙子泪,落红溅洒寒玉髓。楚腰款摆椒兰坠。斗芳菲,春潮暗涌湿罗被。
1.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适意。诗词亦复如是,其要义便在“乘兴”二字。作者写诗填词,都是一拍脑袋信笔写就,只有三流的诗人词人,才会附庸风雅皓首穷经,憋个三天两夜作一首扭捏造作的诗词。既无气魄,又失了风度,实是落了下乘。
2.作者最喜欢的词人乃是姑射山太玄子侯善渊,其次便是晏小山,第三是长春真人丘处机。苏轼,辛弃疾,李清照等人写的词是很好很好的,但我偏不喜欢。
3.本章四鲜果里的雪梨,cue的是95版莫愁姊姊的扮演者,她和原著里莫愁姊姊一样身世坎坷曲折,才能演的那么好罢。但本作者看完《绿夜》才get到范冰冰,她真的是肤白胜雪杏眼桃腮,我心目中饰演莫愁姊姊的最佳人选。
4.自我感觉这章写的挺甜挺唯美的,想让大家评价一下满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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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三十回 洞房花烛红浪翻,**赴巫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