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蛇邪女 第24章 第十六回 身似浮萍无依托，芳心许凌波（上）

李莫愁与秦无忧抱在一起啼哭了足有半个时辰，洪凌波怕她们二人伤心过度哭坏了身体，连忙悲声劝慰道：“师父师娘，如今咱们还不知师叔是不是真的不在人世了，哪怕师叔确实遇害，咱们也该查清真相为她报仇才是。二位珍重身子，莫要再哭了。”李莫愁听了若有所思，对无忧哑声说道：“无忧妹妹，我此前教过师妹《五毒秘传》上的一些毒理，五毒神掌虽然狠毒，但师妹未尝没救，咱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归还是要将她找回来才对。”秦无忧听罢啜泣道：“这五毒神掌你我再了解不过，打到身上就算不死也得被折磨坏了，龙儿，龙儿就算捡回一条命也还不知要受多少苦……”李莫愁自是清楚明白心如刀绞，但又怕无忧内疚，故而柔声说道：“咱们两个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师妹找到才是，你我要是真因此郁结不振，反倒正中了那孔雀明王下怀。”秦无忧这才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念道：“这个孔雀明王，处心积虑陷害你我，看我到时候要怎么收拾她!”话虽如此，但秦无忧心中知道那孔雀明王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论武功论心机论权谋皆在自己之上，心里暗暗担心将来若是遇到她，自己和莫愁姊姊又能否应对的了呢？

李莫愁二人终于止住悲声，却真是茫然无措，孔雀明王举止不定行踪诡秘；小龙女又身负重伤下落不明，二人真不知是要先去寻那孔雀明王报仇，还是先打听小龙女的行踪。洪凌波想为二人分忧，连忙开口出了个主意：“咱们不如还是先去寻黄姑姑和郭伯伯，有了他们二人帮助，咱们找起来也能更容易一些。”李莫愁点头赞同道：“凌波所说不错，那孔雀明王势力庞大，不是咱们几人能对付了的，若是有丐帮帮忙还能多几分胜算。”秦无忧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没做异议，只幽幽说道：“咱们寻了这么长的时间，连一个丐帮子弟也没遇到过，又上哪里去找郭靖黄蓉呢？”这时陆无双却突然开口说道：“我本来也是要去投奔黄帮主的，此前一路打听，听说她在鄂北的大胜关筹备甚么英雄盛会，正往那赶呢就被你们抓住了。”洪凌波听了喜不自胜，拉住陆无双的手说道：“太好了，我好一阵子没见到黄姑姑和郭伯伯，快想死他们了。这下正好，咱们可以一同去大胜关见他们！”本来陆无双听洪凌波说要自己跟她们一起走，心中好不乐意，正盘算着找机会偷偷溜走。但又清楚那便再也没法像这几日一样与洪凌波朝夕相处了，暗自还有些不舍。后来想到还有一个甚么孔雀明王在追杀自己，想来虽然李莫愁和秦无忧是自己的仇敌，但总也好过每天提心吊胆随时可能丢了性命，故而横下心来，再不做其他打算了。陆无双牵着洪凌波的手，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模样，又一想见到黄蓉以后便终于能有一个依靠，不由脸上也浮现了一抹久违的微笑。

秦无忧却突然横眉看向陆无双，娇声哂道：“谁跟她是‘咱们’？现在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留着也没用，我答应过莫愁姊姊不杀她已经是给足了面子，正好她也对我们怀恨在心，从明日起就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罢！”陆无双听秦无忧说完好似冷水浇头，扬起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呆坐在床上发愣低头不语。洪凌波急的满脸通红，哭着叫道：“那怎么能行，还有个妖女在后面追杀她，要是没有我们保护，她一定会被杀死的!”秦无忧冷哼一声：“这与我何干？她让人杀了只能怨她自己命苦福薄，怨不得旁人。”洪凌波却还跪在秦无忧脚边晃着她的胳膊一个劲撒娇道：“好师娘，你就发发善心让她跟着咱们嘛，我保证管教好她还不行？”秦无忧却十分不近人情，低头逗弄白蛇理都不理，直到李莫愁发话说道：“无忧妹妹，她若是让人给杀了，便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了，你就算为了姐姐带上她可以吗？”其实秦无忧心疼洪凌波，早存了意思让陆无双跟着，但又想借机卖李莫愁一个面子，故而只等李莫愁开口才假装不情不愿的说道：“你记住了，我是看在莫愁姊姊面子上才答应带着你的，你路上若是敢动坏心思加害我们，我便让蛇儿将你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陆无双吓得浑身颤抖，急忙从床上翻下来跪在二人面前哆嗦着说道：“我，我不敢，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洪凌波见陆无双腿上的伤还没好，连忙过来扶她坐到床上柔声说道：“我师娘就是吓唬吓唬你，她不会真动手伤害你的。”秦无忧听了气得一脚踢到洪凌波屁股上娇嗔道：“好你个小蹄子，我倒要让你领教领教你师娘到底狠不狠！”说罢就追着洪凌波打闹起来。

次日清晨，四人乘马车往大胜关赶去，李莫愁和秦无忧一如往常在马车中依偎缠绵自不必说，前面驾车的洪凌波身旁有了陆无双陪伴，从前甚是辛苦的活计现在也显得轻松起来。陆无双与洪凌波日渐熟络，互道了名姓，很快便不分彼此有说有笑，洪凌波也将自己如何跟李莫愁相遇，如何与她比武拜她为师向陆无双娓娓道来。在陆无双心中，李莫愁一直是终南山上打死自己父亲和杨过，眼神狠厉好似毒蛇一般的女魔头，但这几日却见她眼中如含春水温柔动人，对自己极其照顾，再听洪凌波一说，李莫愁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毒辣，心中对她的仇恨也稍稍淡了一些。又过了几日，陆无双的腿已经恢复如初，能够下地走动，洪凌波便指使她与自己一起服侍师父和师娘。那陆无双聪明伶俐，又惧怕李莫愁与秦无忧，故而学着洪凌波对二人百般讨巧，又与洪凌波常常嬉笑打闹，哄得李莫愁秦无忧心情大好，一扫前日的阴霾。终于有一次，四人在湖北一处茶楼吃茶时，洪凌波悄悄跑下楼，给了那茶楼掌柜几两银子，央求让她进厨房给师父师娘做些点心。那掌柜看她生的俊俏又态度诚恳，便也受了银子听之任之了。李莫愁在楼上正因找不到洪凌波纳闷，向陆无双问道：“陆小姐，凌波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好半天见不到她？”陆无双怯生生的说：“她说要下楼去给你们准备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秦无忧娇笑道：“这小蹄子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安甚么好心，咱们就等着瞧罢!”

过了许久，洪凌波满身是汗，端着满满一盘热腾腾的莲花酥跑上楼来，笑脸盈盈的将盘子放到李莫愁和秦无忧面前。洪凌波的厨艺乃是受黄蓉亲传，做出来的点心与寻常茶楼里的真好似云泥之别。那莲花酥一层一层散发着酥油的香气，上面点缀着蜜渍的樱桃，站在街上都能闻得到飘来的甜味。秦无忧最好吃喝，实在忍不住不顾旁的抓起一块便放进嘴里，结果被里面的梅子酱烫的满脸通红，却还不住的吧唧小嘴，赞不绝口。洪凌波连忙递过一杯凉好的茶水，关切地说道：“师娘，你慢点吃，莫要烫着。”秦无忧边吃边抬眼看着洪凌波问道：“小蹄子今天怎么这么懂事？”洪凌波撅着嘴答道：“我哪一日不懂事？”真将身旁的李莫愁笑得前仰后合。随后李莫愁也忍不住拿起一块莲花酥放进嘴里细细品味，酥香甜美瞬间萦绕在唇齿之间，脸上不由洋溢出幸福的微笑。秦无忧看李莫愁爱吃，便又拿起一块来塞进她的嘴里，自己也吧唧吧唧吃个不停，很快那一盘莲花酥就只剩下四五块了。这时李莫愁看到一旁侍奉的陆无双直吞口水，眼睛时不时的往桌上的莲花酥撇去。李莫愁笑了笑说道：“我和无忧妹妹吃好了，剩下的给陆小姐和凌波分了罢。”秦无忧却叫道：“莫愁姊姊，我还没……”但随即她看到李莫愁娇柔的眼睛，余下的话便噎在了肚里，嘟着嘴说道：“好啦好啦，便宜你们两个了。”说罢将盘子往洪凌波面前一推，便靠在李莫愁身上不理她们了。

洪凌波连忙拿起一块来递给陆无双说道：“还不快说谢谢师父？”陆无双此时心中稍有些感动，也没想旁的，乖乖跟着洪凌波说道：“谢谢师父。”李莫愁只顾着跟无忧说话也没放在心上，随口应了一句。不料洪凌波在一旁欢天喜地的抱住陆无双大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以后有师妹了!”李莫愁和秦无忧这才回过味来，秦无忧气得大叫道：“你看，我早说过这小蹄子不安好心，原来有这一出等着我们呐！”李莫愁也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洪凌波轻轻走到秦无忧身后给她揉肩捶腿，娇声说道：“师娘，刚才师父都应了。谁不知道李莫愁说话向来作数，从不食言，你可别坏了她的名声啊。”秦无忧没有办法，伸手往洪凌波额头上戳了一下骂道：“好你个小蹄子，连我也唬过去了。”李莫愁坐在那里犹豫不决，向陆无双说道：“陆姑娘，我知道你心中恨我，刚才是被凌波带着喊得，并无意拜我为师。若你不情愿，我背一次出言反悔的名声也就是了。”陆无双却咬了咬嘴唇，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我，我愿意拜，拜你为师。”秦无忧却在一旁大叫道：“莫愁姊姊，你莫要收她，将来她学会了武功，用你教的东西回来害你可怎么办？”李莫愁心中也有此顾虑，故而心事重重举棋不定。洪凌波连忙拧了陆无双大腿一下说道：“你还不快向师父保证以后不记恨她？”陆无双却一改此前唯唯诺诺的态度尖声喊道：“我恨她，我一直都会恨她，我学会了武功也要找她报仇！”随后她边哭边委屈地大叫道：“你们若看我不顺眼不如现在便将我杀了，何苦这样玩弄取笑我！”洪凌波听她这样一说登时傻了眼，站在一旁顿足捶胸默默掉眼泪，却听李莫愁突然开口道：“好，你可以继续恨我，我也会收你为徒教你武功，但从此我与你们陆家的恩怨一笔勾销再不相欠。将来你若有了本事找我报仇，那时你我便再无师徒之情，我和无忧妹妹也不会再对你容饶！”秦无忧听了好不乐意，但她知道莫愁姊姊决定的事怎么也拉不回来，故而在一旁气呼呼的瞪着陆无双，心中盘算着以后怎么收拾这个小贱人。

洪凌波赶忙叫道：“师父放心，我一定替你好好看管她，绝不会让她有机会害师父的。”随后她转身朝陆无双喊道“还不快跪下给师父磕头？”陆无双此时看着李莫愁，咬紧嘴唇噗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狠狠叫了一声：“师父。”李莫愁轻轻点点头，便转身去安慰秦无忧。秦无忧没好气的说道：“莫愁姊姊，你可以收她为徒，但我提前说好，那《五毒秘传》上记载的功夫和顺逆九阴功都是我传给你的，你不许教给她。七公的功夫是他老人家传给你的，你更不许随意教给她。”李莫愁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无忧妹妹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洪凌波这才放下心来，抱住陆无双师妹长师妹短，陆无双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心里十分高兴，也伸手抱住洪凌波羞答答叫了声：“师姐”。洪凌波听到脸上乐开了花，连忙拉着她的手来到秦无忧跟前说道：“师妹，快来见过师娘！”陆无双刚要开口叫：“师……”突然却觉过味来指着秦无忧和李莫愁叫道“师，师，师娘？她们两个是……”此前陆无双一直心神不定，故而洪凌波一直叫秦无忧“师娘”她也没有察觉到丝毫反常，直到此刻要她开口叫时才反应过来，不由惊得手足无措。若在终南山时她知道李莫愁与秦无忧互生爱恋之情，必然破口大骂，耻笑二人伤风败俗不顾伦常，但此时她身在龙潭虎穴，面前那个秦无忧又是心如蛇蝎，哪敢胡说八道，故而只是用手指着她们说不出话来。洪凌波气呼呼说道：“怎么，瞧你这少见多怪的模样，难道偏许他们男子行甚么龙阳之好，我们女子就不能互相爱慕吗？”陆无双扭头看了洪凌波一眼，心中碧波荡漾，登时羞红了脸，不由暗想世上有像师姊这样明媚动人的姑娘，纵使女子恐怕也难以不动心，那李莫愁二人欢喜对方又有甚么可大惊小怪的呢？这才羞答答的叫了声：“师娘”。

秦无忧冷哼一声指着盘中的莲花酥说道：“你们两个小蹄子还吃不吃，不吃可都凉了，平白辜负我莫愁姊姊一片好心。”洪凌波连忙端着盘子跟陆无双一人拿着一块，你一口我一口笑着吃了起来，边吃边对秦无忧说道：“师父师娘要是爱吃，凌波以后天天给你们做！”李莫愁却心疼徒儿，轻声说道：“做这些点心也不容易，瞧你累的一身汗，以后一周给我们做个两三次解解馋就好。”秦无忧也娇笑道：“难得小蹄子有这份心，过两天你师娘心情好教你两手毒术，这可是连莫愁姊姊也不会的哦！”洪凌波连忙抱住秦无忧一个劲的说拜年话，哄得她和李莫愁乐得东倒西歪。陆无双在一旁吃着莲花酥默默地看她们三人其乐融融，但她一时不敢忘记那里面有两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存着心思有朝一日学好武功向她们报仇。一想到洪凌波对二人好过对自己，将来难免跟她反目，心中十分不是滋味，鼻头一酸偷偷掉起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