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落之时[校园] 第33章 铃落之时

“桔子熟了，装满阳光的桔子熟了，让我走进你的心里，带着沉甸甸的爱。”——北岛《桔子熟了》

“请假！？”一声惊涛骇浪般的怒吼夹杂着怒火传了过来，“林知幸，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要请假回家玩儿？”

“你说你，高一的时候就算是在普通班成绩也没有这么差过，怎么进了加强班倒退的厉害？”

妈妈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成绩不能像以前一样，保持在年级前二十多名，班级里永远是第一的程度，进了学习氛围好的班级，成绩难道不应该往上提的？

这不提分就算了，反而还不断的退步。

林知幸情绪几近崩溃，她吼道：“我不知道，明明我每天都有在争分夺秒的去学习，可是这两次的考试成绩就是提不上去。”

“还是不够努力去学！”妈妈的一句话否定了她这小半年来全部的努力，那层‘好学生’的外衣被撕得粉碎。

“不是的，我真的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刷题、背书了。”她无力地反驳着。

在这个一分钟都要掰成八瓣来花的时间段里，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像个机器一般，每天三点一线，在食堂、教室和宿舍之间来回穿梭。

“给我在学校好好呆着，什么请假出去玩儿的事儿想都不要想。”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决绝，“我真是不该对你一个丫头片子抱有多大的幻想，一点都夸不得，看看你那成绩。”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最后一句话说出，电话挂断，林知幸早已溃不成声，她蹲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膝间，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反而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起身整理好思绪，林知幸强撑着推开办公室的门，将手机递给了在走廊中漫无目的闲逛着的老岚，“老师，给您的手机。”

“哎，好。”老岚接过手机，听她说话声音闷闷的，道：“回教室自习去吧，不要多想，这次没考好，继续努力就是了。”

林知幸点点头，加快脚步朝着教室走去，她怕再多待一秒，老岚再多安慰她一句，她就要又忍不住哭出来了。

要是妈妈能和岚老师一样能理解我就好了。

林知幸坐在座位上，盯着教室一侧黑漆漆的窗外开始发呆，一整节的自习课，她一个字也没写。

发呆自那时起，好像成了一个常态。

直到同桌戳了戳她的胳膊，道：“林知幸，你最近怎么了？”

只有有人主动跟林知幸说话，她才会从自己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然后愣怔地看着那人，道：“怎么了？”

同桌很是不解，“这几天，我每次下课都能看到你盯着窗户看，还有你还老是低声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啊？”同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有点吓人啊，好几天，你上课都是这个状态。”

“可能是我没睡好吧。”林知幸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她，一边颓废着，一边又焦虑着。

每每晚上躺到宿舍的床上时，梦魇就像是个闹钟一样，刚有睡意就要将她吓醒，每次醒来，林知幸都要看眼手腕上的电子腕表，看是几点了，是不是要起床准备早读了。

早读要起床了！

这就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一样，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警示着她，睁眼闭眼的瞬间都成了在班级里背书的场景，耳边回荡着‘嗡嗡’的背书声。

周四这天，林知幸的黑眼圈越来越重，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一声“报告”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还在看着报纸的老岚听声喊道。

“来，找老师有什么事儿吗？”；老岚掀起眼皮瞧见她走了进来。

林知幸提不起来精神，强撑着说：“老师，我有点不舒服，想请一天的假去医院看一下。”

“可以，我先把假条给你签了，然后你填好请假日期之类的，给班长存根，按时来返校上课就好。”老岚像是看出了什么，答应的很痛快，也没有多问一句。

从小到大，林知幸浅意识里的就是找老师请假很难批，在找老岚之前，她构想了无数个理由，却没想到老岚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她请假。

跳过了给家长打电话那一步骤，林知幸手中握着写好的假条，朝着芜溪二高大门口走去。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阴沉的很，无风，但异常的冷。

空气中弥漫着烤红薯的香甜味，校门口支着摊子的小贩双手揣在衣袖里，吸着冻红的鼻子，不时地跺跺脚，见她路过，还会吆喝一句，“同学，要来个烤红薯吗？都热乎着。”

林知幸摇摇头，沿着马路边独自走着，还没等她走出学校的围墙的范围，上课的铃声响起，她站着的地方刚好一抬头就能看得见已经亮灯的教学楼。

这节该是地理课了，白时漾这个时候定是在拿出课本听着老师讲课吧。

低头的瞬间，她想道，又加快脚步地向北走去，要出了学校外墙与对面居民区之间的巷子，才能找到打车点。

—

出租车上，司机师傅道：“小姑娘，去哪儿啊？”

“第八人民医院！”

他从后视镜中瞥见了林知幸怀中抱着的书包，问道：“这是在上学请假出来看病吗？怎么自己一个人？你家长没来陪着吗？”

林知幸低着头，道：“没有，他们很忙。”

“再忙这孩子生病不舒服也要陪着一起啊。”司机师傅感叹道：“真是放心孩子一个人去医院啊。”

“小姑娘，你是芜溪二高的吧？”

“嗯。”林知幸淡淡地应着。

司机师傅很畅谈，继续道：“我想就是，这附近最近的一个高中就是芜溪二高了。我姑娘今年也在那里上高一，她成绩不太好，但也不是个爱玩儿的。”

林知幸一言不发听着他款款而谈，车子很快驶到第八人民医院门口，她下车站在医院大门前，有些畏惧踏入其中。

蒙着的白床单、止不住的哭声、浓重的消毒水味……

这些是她小时候在医院见到哥哥最后一面时的情景，模糊但深刻，成了梦魇一般的存在，怎么也抹不掉。

于是乎，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每次一到医院门口，林知幸都会下意识地产生恐惧心理，呼吸紧凑，止不住地开始紧张起来。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抬脚往里走去。

给她诊治的医生在进行了详细的问诊后，递给了她一张Beck抑郁量表，“来，把这张表格填一下，按你最真实的情况来填就好。”

林知幸填好一张后，他又递来一张，道：“这张也要写一下。我看你这黑眼圈挺重的，是最近压力太大没有休息好吗？”

“睡不着，每次一迷迷糊糊想要睡着的时候，都会被吓醒。”她如实回答着，抬眼看到那张‘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表’时，低头开始勾选选项。

在进行一系列的测试和检查后，好不容易等到检测结果出来，医生拿着报告单，问：“小姑娘，你还在上学吧？今天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来了？”

“我还在上高中，今天请假了，爸妈太忙了，就没陪着我来。医生，您给我说检查结果吧。我能承受的住！”

“多好的孩子，你就是压力太大了，才会患上中度抑郁焦虑症。”医生将报告单递给她，又转身在电脑上敲着，“我给你开一点助于睡眠的药物，今天晚饭后服下，你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了。然后，剩下的药你按上面标的剂量吃。”

“今天是周四，每周的周四还要来回访一下，有些药物要根据你的情况，还要适量的调一下。”

林知幸看着检测单上的结果，木讷地点头，道：“嗯，好。”

开好药后，医生道：“最近是学习方面的压力太大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说。”

林知幸向来是个有些内向的，此刻虽然心里一堆苦水没有地方倒，可真的面对医生的耐心指导询问时，她却不愿说出口了。

“我不太想说。”沉默了好久之后，她才吐出几个字。

“没事，不想跟我说，也可以和好朋友诉说一下。或者，你什么时候想要告诉我了，我都愿意去听。”医生温柔劝说下，见她还是不愿开口，这样缓缓说道。

提着一大袋子药出了医院大门时，天色暗淡，远处的路灯亮起，高楼大厦的霓虹灯落在眼中成了模糊的色块。

一只流浪猫从身旁蹿了过去，吓了林知幸一跳，驻足的瞬间，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一家便利店旁。

抱着来都来了，不进去岂不可惜的态度，林知幸推门而入时，空调的暖风迎面吹来，温暖明亮的室内和寒冷的街道相差巨大。

她漫无目的在货架前转着，走到收银台前时，什么也没有拿。

忽然，林知幸看到了收银台前有罐真知棒，她想也不想地说：“这里香橙味的棒棒糖，我都要了。”

收银的是个年轻姐姐，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道：“好的。”随即将瓶罐打开，‘哗啦’一声各色的棒棒糖被倒了出来，林知幸和她认真地将橙色包装的糖果捡了出来。

手里提着满是香橙口味的真知棒的林知幸，在店内找了处空位坐了下来，她剥开糖纸，棒棒糖塞入口中的瞬间，自言自语道：“这糖一点也不甜，真的不甜。”

“你怎么也在这里？”身旁的人端着一碗关东煮，还没座下说道，林知幸闻声看去。

【2020年12月16日，我实在是撑不住了，找了岚老师请假去了趟医院检查。居然患上了中度抑郁焦虑症，今天温度好低，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