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染也笑,边梳着云嘉仪保养甚好的头发,边附和着道:“大姑娘心无城府,什么事都挂在脸上,二姑娘就不一样了,谁又能想到平时端庄娴雅的侯府嫡女竟私会外男。”
听着画染口中的讥讽,云嘉仪心里舒服许多,又道:“府里的人都说我小娘是个狐媚子,坏了父亲和夫人的夫妻情分,人前,夫人那样高贵,那样的风轻云淡,我知道,她骨子里看不起我小娘,不过将来我还真想瞧瞧,府里人要是知道了,堂堂明惠郡主身份如此尊贵,教养出来的女儿却私会外男,不知夫人的脸面还能不能立的住。”
“众人知道了,夫人的脸面自然是立不住了,可那样二姑娘和于世子的婚事就该成了,姑娘真要那样做吗?”
云嘉仪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好颜色,再想想今夜那于家世子在人群里护着姐姐的情形,两人可谓是一对壁人,家世,样貌双双相当,她苦涩一笑“夫人产子后,英国公夫人就来了府里採望,以前两人可不曾这么热络,就算我不做那件事,咱们家与英国公府结亲也是早晚的事,我只是不想华瑞轩的人日子过得这么顺当,恶心恶心她们罢了。”
“可咱们手中没有二姑娘和于世子私会的证据啊,若就这么告发,旁人也不会信啊。”
画染一时激动,弄疼了云嘉仪,惹来云嘉仪一记自眼,摸着自己发间被画染扯痛的地方不满道:“笨丫头,要让众人知晓二姐姐的私情,最好眼见为实,难道自己眼睛看见的还能比听说来的要好?衡哥儿的满月宴,我就不信她会忍住不与于世子在府中相见。”
画染撇嘴,“二姑娘真是命好。”
“是啊,若我也有这样一门好亲事,小娘以后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仰人鼻息,屋外乔姨娘听到这个词后,轻手轻脚的回了自己屋子。
关上门后,她捂着心口靠在门上,眼神带着害怕又夹杂了几分兴奋。
今夜,恐怕全侯府的秘事都被她一人听到了。
原来当初夫人在外生了两个女儿,而现如今在侯府的竟是那个多年流落在外的,之前在侯府娇养的那个却被府里的人害死,天呐,乔姨娘用帕子捂住了嘴巴,相较别府,她以为安信侯府不过是婆媳不和罢了,可今夜……
乔姨娘越想越怕,怔怔的走到茶桌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杯茶水压惊。
桌上的茶水还温热,上好的六安瓜片就是已经出了几次茶色,还残留着一些淡淡香气。
喝了口茶定神,乔姨娘盯着手中的茶杯,脑海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来。
进府十几年,侯爷从不曾对自己有过笑脸,更没有温言软语,这段时日怎么就突然对芳菲阁上了心,难道侯爷以为养在府里的二姑娘是自己所害,才会假意如此?
乔姨娘绝望的闭上了眼,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她以为这些时日侯爷对芳菲阁多般照拂,是起了顾念之心,她以为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想,这些都是自己的妄想,人家夫妻情深,哪里还会有自己的位置……
一切一切都是在寻找那凶手罢了。
第二日乔姨娘就病了。
丹碧一早进屋时,发现乔姨娘躺在床榻上,面色灰白犹如将死之人,把丹碧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一盆热水撒了一地,飘着袅袅热气,随后忙去派人去华瑞轩禀告,求明惠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临近正午,周韵迟去明惠房里用饭时,才知晓乔姨娘病了的事情。
周韵迟给明惠添了碗汤,带着怀疑问道:“果真是病了?昨日还瞧着气色上佳,怎就一夜,身子可要不行了?”
明惠接过汤,用调羹搅着碗的汤,“柳眉去看了,说她躺在床上脸色难看的很,真是病了,说是着了风寒,大夫开了个方子好好养着,方子中有几味贵重药材,我也让柳眉从库房取了待会儿让人送去。”
周韵迟点点头又暗暗想着,风寒多是着凉所致,竹林苑偷听的人难道是乔姨娘?
母女两人正用着饭,柳眉带着秋蕊拿着一堆药材进来,“郡主,按着方子上去取了几味药材,又寻了两盒血燕一并给乔姨娘送去。”
明惠身子偏向一侧,看了看那些东西,“嗯,那就送去吧,给她带句话,让她不用担心在屋子里安心养着,还有仪丫头,乔姨娘是她亲娘,照理她也该在床前伺候尽尽孝心,这几日就不用她来华瑞轩了。”
柳眉得了话,就要和秋蕊拿着药材和补品往外头走。
周韵迟插话道:“让银瓶跟着柳妈妈去吧,东西多,不好拿我这会子也不用她伺候。”
明惠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发话道:“既如此,那便让银瓶跟着去吧。”
用饭时,银瓶在一旁也听了一嘴,知晓乔姨娘卧病在床,自家姑娘这时又让去芳菲阁,该是别有心思。
三人一走,明惠就笑道:“怎么?还信不过为娘我?还要派银瓶去一趟!柳眉懂医理,断不会出错了。”
问的周韵迟尴尬一笑,只道:“母亲说的女儿自然信的。”
明惠又喝着汤细细说:“咱们既说好了要对人家好,就要真心实意一些,否则还不如去做这事,就让人家怨着咱们。”
今儿中午的饭菜是厨房的婆子费了力气研制出的新菜,色香味无一不缺,可周韵迟忽觉得食不知味默默放下了筷子,不能让明惠瞧出她心里不快,便起身装作无事给明惠布菜。
看着盘中没动几口的饭菜,明惠关切问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怎就吃了几口不吃了?”
周韵迟没表露出来心思,温和笑了笑,又夹了筷子山菌放在盘中,“晨起时,银瓶让小厨房多做了几道菜,这会子肚子里还不消化呢!今儿菜不错,我服侍母亲多用一些。”
明惠安然享起了女儿的服侍,吃了几口菜,她面色平缓道:“年前,你父亲忽遭到了言官的弹劾。”
周韵迟骇住,脸上止了笑,看明惠依旧在静静用饭,忍不住开口,“为何?用的什么由头。”
明惠为自己添了碗汤,喝了一口,平视前方,十分平静,“言官说你父亲不孝又苛待寡嫂,顺带也说上了我,说我不敬婆母,对庶女和侄女不善,你父亲受了弹劾怕我担心回府只字未提,还是你舅舅私下告知了我,还查清了谁在背后针对咱们家!”
“是……是谁做的!”
“老太太娘家,陈家,你大伯生前与陈家的几位兄弟关系不错,他们受你大伯恩惠多年,而你父亲常常在军营与那几人关系平平,自你大伯死后,侯府由我管着,老太太也不能从侯府拿银子接济娘家了,那几人就想与你父亲这里讨些好处,中秋后,老太太的侄子想让你父亲为他的儿子谋个差事,你父亲没应,他心里记了恨这才托人弹劾了你父亲。”
周韵迟心思沉重坐在明惠身边,“母亲与我说这的意思是?”
明惠腹中饱了,扶着周韵迟的手起身,两人去了软榻上对坐着,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今日见我关心乔姨娘心有不悦,可你要清楚,你现在身在侯府和在周家是不同的,不管乔姨娘有没有害我,她入府十几年,为云家育了一女,今日她得了重病,我身为主母都是要为她请大夫医治,还要用侯府的补品为她养着身子,不然金陵城中的各位官眷知道了,我连个妾室都容不下,是个心狠毒辣的女子,将来谁又敢把女儿嫁到咱们安信侯府,何况我还是郡主,你外祖母华阳长公主的脸面我也要顾,我说了这些,你可明白?”
明惠侧头看向周韵迟。话到最后,还对着周韵迟露出了极少的威严。
周家不比侯府,周家只是个小商户,家中也只有她一个,周韵迟在周家待了那么多年,周家父母只是宠着她,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周韵迟能多带些嫁妆,嫁给一个好夫家。
可在侯府,兄弟姐妹众多,府里的人再怎么心思各异,对外也要看着一团和气。
周韵迟极为难过的点了点头,身在侯府过得实在身不由己了些。
明惠看了她一会儿,喊来秋霜,“姑娘有些累了,银瓶与柳眉去芳菲阁送东西去了,你把姑娘送回雅苑。”
秋霜见屋里氛围不对,想着母女定是拌了嘴,主子的事她一个做奴婢的哪里又敢多问便多话,装作不知的轻轻拉起周韵迟的胳膊,“外头天冷,我看姑娘来时没拿手炉,不如先用了夫人的手炉?”
明惠头也没抬道:“把我那珐琅手炉让她揣在怀里抱着。”
秋霜在手炉里添了两块炭,塞给了周韵迟。
周韵迟对着明惠行了礼后,抱着手炉出了华瑞轩。
过了一个时辰,银瓶带着一肚子打探出来的消息回了雅苑。
缓了一会儿,周韵迟心里已经好受许多。借着小憩,两人关了房门进里屋说起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