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敢威胁我?”
薛氏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道着是。
杜嬷嬷大概也听出来薛氏私底下做了什么,她在云老太太耳边道:“老太太这会子气过了头,什么胡话也能说的出来,送走大夫人是痛快一时,可府里还有几位未曾嫁娶的孩子,老太太不能不顾及她们,眼瞧着彰哥儿就要秋闱了,府里头以后还要靠他呢,您就忍下大夫人,对外头还说大夫人生了病在院子里静养就成。”
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杜嬷嬷的话,薛氏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中。
云老太太最终顾着安信侯府的声誉,点了点头。
薛氏止了哭声从怀中抽出帕子来,擦干净自己和云嘉卉脸上的泪痕,绝望的望向屋外,喃喃了句:“竟又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她凄惨一笑,觉得自己这后半辈子只能困在侯府凄惨度日了,说话也毫不顾忌起来,看向云嘉卉道:“可怜我儿了,是娘没本事,想为你挣个好前程也没挣来,以后若受了谁的委屈你只能咽在肚子里了。”
这话惹来云老太太连连冷哼。
杜嬷嬷衷心护主,觉得这薛氏着实不识好歹,手端在身前愤愤开口:“大夫人这话未免阴阳怪气了些,是您求着老夫人说要留在侯府,老太太心疼卉姑娘才点头同意,您又何故说这话做什么,卉姑娘是府里的主子,谁还能欺负了她不成?若大夫人真觉得委屈,自可以回家去,谅这府里也不会有人拦您。”
听着要自己离府,薛氏又立刻闭紧了嘴巴。
云老太太则是一眼也不想再瞧薛氏,给杜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薛氏送走,自己好留个清净。
杜嬷嬷到廊下喊了几个婆子来便把薛氏送回了她的院子,对外头又说薛氏旧疾复发需静养,又带人手脚麻利的收拾出来一座院子给云嘉卉居住。
这动静不小,明惠在华瑞轩也知道了,她问丈夫。
“我离开静心堂后,你又对婆母说了什么?”
云怀生到她跟前,摸了下明惠的肚子,笑道:“反正以后大嫂子不会在你跟前惹你生气,今后几个月你只管在府里安心养胎即可。”
能让自己婆母如此生气就只有事关安信侯府了,明惠想了片刻。
“你把那些账册的事情与婆母说了?你怎么不事先与我商议一下。”
云怀生笑了笑,揽着明惠坐下,“若我不说出这事,母亲只怕会日日来烦你,让你接下卉丫头的及笄礼,你怀着身孕不可这般辛苦,倒不如现在的情形。”
也是,两股细绳若拧在一处轻易断不了,不如还分成两股一一剪断为好。
“只是……”明惠有些为难的咬了咬唇。
云怀生接起她的话头,“你在担忧卉丫头的及笄礼?”
明惠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怎把自己的心思猜的如此之透。
云怀生道:“没有及笄礼也能嫁人。”
“我不是担心要给卉丫头操办及笄礼,银钱我不在乎,晌午时不想答应是觉得有大嫂子在,她的女儿她不疼,难不成还要我来疼她?可大嫂子现在被婆母幽禁在院子里,卉丫头没有了及笄礼咱们夫妻两人可是要遭人非议,再过几个月咱们的女儿也要办及笄礼了,都是侯府的姑娘,做的不好太过了。”
“那便由母亲来办吧。”
明惠瞪大了眼睛,她的好婆母怎会管这些事情。
“我去和母亲说,是她非要在卉丫头的事中插上一脚,那这及笄礼就由她来办。”
“这样成么?”明惠忧心忡忡问,她总觉得自己的婆母不会答应丈夫的提议。
“反正这事你别管了,我去说,今日中秋,方才我差人去铺子里买了你喜欢的月饼,等天暗了,咱们一家就在院子里赏月,彰儿也该下场了,让他放松放松,这样文章才能写的出彩。”
明惠轻声应下。
周韵迟进屋子时,正瞧见明惠与云怀生抱在一起,她脸色涨红赶紧从屋子里出来。
她看了看天色,这不还亮着呢,自己亲爹亲娘怎么也不避避。
柳眉刚巧去别处拿些东西,屋门前没人值守都去忙活今晚席面去了,回来时见周韵迟无措的站在屋门前,雪白的小脸上带了一丝绯红,便猜到发生了什么,连忙道:“都怪我,没在屋前守着让姑娘撞见了,郡主与侯爷和好后感情更甚从前,姑娘还未出阁瞧了心里怕是慌的厉害吧。”
周韵迟不住的点头,“柳妈妈,我先回雅苑了,开饭前你再派人喊我就成。”
柳眉笑着点了点头,又守在了屋前。
入秋以来,秋雨繁多。秋闱这日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云嘉彰下了马车拿着家人为他准备的东西,信心十足的往贡院的大门前走去。
贡院门口一个个秀才等着官兵检查着自己带的文墨。
金澄也在这个队伍里。一身绛红的袍子,周韵迟从马车里一眼就瞧见了他油腻的身影,她厌恶的皱了皱眉,又好奇金澄无意间做了自己的替罪羊,打伤了福顺怎么还能下场考试。
身侧传来银瓶的声音:“姑娘是在看那金家少爷?”
“他…为何也能下场?”
银瓶不屑道:“福顺他娘本来是要状告那金家公子的,可那日案子断了一半,京兆府的罗大人突然说改日再断那案子,可第二日福顺她娘就不见了,没了原告,那案子也不说再审了,西街的百姓都在传是金家派人杀害了福顺他娘。”
“还有这事?”
银瓶点了点头,又凑近周韵迟。
“姑娘放心,那福顺本就中了咱们的毒香,又没了他娘崔氏的照顾,不到七日就饿死了,西街的百姓凑了些银子给他下葬了。”
周韵迟不好奇的福顺的下场,中了自己毒香的人是不可能继续活在世上的,只是本该在廊州的金澄出现在了金陵确实给自己带来了一些麻烦。
瞧着金澄眼神突然望向这边,周韵迟立刻放下了帘子。
廊州时,金澄日日吃喝玩乐,她不信这样一个浪荡子能考上秀才。
贡院门口的秀才考生一个一个都进去了,云家的马车才离开了贡院门口。
马车走着走着却不经意间过了周家的胭脂铺子前。
周家的胭脂铺子旁边以前开着一个糕饼店,那味道周韵迟还记得,路过铺子时她在马车里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气。她记起这种香气,猛的掀开了车帘。
这动作吓了一跳银瓶一跳,跟着周韵迟的动作往外头看去,接着银瓶的面色也变了变。
这还是周家全家被大火烧死后,周韵迟第一次瞧自家的铺子。
铺子的门上被贴上了白色封条。
想当初铺子刚开张时,周老爷让人在门上重刷了木油,整个铺子瞧上去油光水亮的,如今铺子的大门暗淡无光,周韵迟心里难受的紧。
云家的马车并未在铺子门前停留,那铺子离周韵迟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周韵迟才放下了帘子。
依着景朝律令,若有无人认领的田产铺面,等过了三年,便有官府出面收下这铺子,重新出价卖出。
周韵迟深知景朝律令,一路不怎么说话,快到云信侯府时,她突然道:“银瓶,你可知现在能有什么法子买下周家的院子和铺面。”
银瓶也知这院子和铺面只能三年后才能重新买下,现在不是买下这座宅院的好时机。
银瓶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下了马车,银瓶跟在周韵迟身后往府里去。
主仆两人心情都不佳,迎面撞上了从府里出来的严昱。
严昱今日是来向云怀生道谢的。
严昱如今在兵马司里当差,职位虽不如在巡防营里是个副指挥,起初严昱不太满意。可他也不用在那位正指挥手下继续受气。他得了一壶上好的美酒趁着今日休沐,带着美酒登门致谢来了。
西郊大营今日练兵,云怀生一早便出了城。
严昱上门后,明惠接待了他,毕竟严昱曾救过云怀生,安信侯府不好怠慢。
明惠收下严昱送的美酒,严昱也是个有眼色,见明惠怀着身孕寒暄了几句他起身道:“郡主怀有身孕,在下不敢叨扰太久,这便告辞了。”
明惠觉得这个年轻人知趣,笑着让管家送严昱离府。
严昱瞧清楚面前之人,心中激动不已却面上不显,他生的和于是之一样高大,只是肤色略黑了些。
周韵迟心情不佳,对着严昱淡淡一礼就要离开。
严昱抓着机会道:“二小姐妆安。”
这下,周韵迟不得不停下与严昱说话。
管家在一旁道。
“二姑娘,这是严公子,上次就是他救了侯爷。”
云怀生的救命恩人,周韵迟这才静下心,眼神看了严昱一眼,轻声开口。“多谢严公子上次救了家父,嘉姿在心中甚是感谢严公子。”
这本是场面话,可在严昱听来甚为悦耳,这才是高门贵女的做派。那什么周家之女他虽没有见过,可定然不如面前这位。
他一直想娶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严昱拱了拱手,“举手之劳,不值二小姐挂于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