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死了,怎么死的呢?她不知道。身在异乡,父母或许连她的死讯都没得到,因为餐桌上的千元机亮了一条信息,是妈妈发给他的。
——阿月,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往家里打电话了,妈妈和爸爸都想你了。还有小福,这孩子一直念叨着你给买游戏机呢,你答应了的,还记得吧?
……
阿月笑自己,死了还奢求掏心窝子的爱。
一个月前她和爸妈吵了一架,也许是死前伤到了头,记不清原因了。
总之,她的结论是,爸妈不爱她,又或者是,爱弟弟超过爱她。
阿月不想沉浸在这种氛围里了,手机上显示着只有可怜的2%上电量。
赶快关机吧,她想。
忽然来了一通电话:“铃铃响叮当,猫儿去远方,喵喵喵——”
最终随着手机黑屏戛然而止,客厅再次陷入了寂静。
她随意走动着,已经被困在房子里两天,意外发现自己能够出家门了。
她刚成为鬼魂的时候还懵着,只听见有道好听的声音说,只要找到自己的死因,就能够去投胎了。
这就去找!
她苦恼的锤了锤头,去哪呢?
她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站在楼道中不知所措。
这里是一栋老小区,昏黄老旧的灯泡前两天刚换走,亮堂的光更显得她脸色苍白。
“都说了多少次了,上厕所要告诉我一声,怎么又把床弄脏了!”中年妇女妇女骂骂咧咧打开门,提着三四袋垃圾准备下楼扔垃圾。
在她打开门的一刹那,阿月看到了轮椅的后半轱辘,以及老人花白的头发。
这是她的邻居之一,姓林,是个脾气很坏的人,阿月活着的时候总能见到林婶打骂婆母的声音,她笑着打招呼也只会被瞪一眼,久而久之,就不说话了。
阿月盯着她手中的垃圾好一会,直到人影消失在楼梯,她的眸子闪了闪,刚才,她好像记起了一些。
自己是两天前发觉自己成为魂体的,以这个时间点为圆心,都有谁和自己接触过,那么凶手极有可能就在其中。
一年前她刚搬到这里时,那天她准备去上夜班,正好碰上林婶带着婆母上楼。
“看什么,不知道搭把手么!”
林婶因为泼辣不讲理的性格,人缘不怎么好。阿月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把人带轮椅带下去的,又是怎么带回来的,这里可是五楼。
忽略林婶恶劣的语气,阿月还是上前搭把手,两人一左一右,抬着轮椅上了五楼。
一句谢谢也没有,阿月后知后觉回头,只剩下林婶推着轮椅的背影,以及“砰”的关门声。
从这之后,阿月知道,林婶的力气很大。即使是一个壮年男人凭借自己的力气把老太太抬到楼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她却做了很久,听其他邻居说,已经五年了,他们还说她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对于这些话,阿月从来不搭腔。
半年前,林婶的大儿子回来了,要把她接走,但是林婶死活不同意,这里是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她舍不得走。
大儿子扣响了阿月的门,那是个西装革履,带着精英范儿,他对着阿月礼貌地笑着,邻居一场,他希望阿月能劝一劝自己的母亲。
阿月笑笑,没接话也没拒绝,她一个刚搬来半年的邻居,还到不了说这些话的程度。
经此一事,整栋楼又传开了关于林婶的事,所有人都惊奇于这样一个不讲理的妈怎么养出来个如此优秀的儿子。
“那也是我儿子,羡慕不死你们。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老娘就送你们去医院,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个闲出屁来了,编排到老娘身上!”
一时间,广场安静如鸡,就连舞曲也停止了播放,林婶体格大,嗓门也洪亮,往那一站他的话就很有威胁力。
阿月在在窗户上望着,忽然,她听到隔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老小区就是这样,隔音很差。
她知道是林婶家,她现在在楼下舌战群妇,老婆婆一个人在家,阿月心里猛地一跳,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如枯木磨着砂石的声音:“麻烦你进来一下,门没锁。”
老太太猜到是小姑娘,她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嘴皮子还上下翻动着:“小姑娘,你不用扶我,帮我打个120吧,麻烦你了,我儿媳一会就回来。”
救护车还没来时林婶就先回来了。
“哎呦老婆子,你怎么……”林婶一个健步推开门,门框发出“Duang”的一声。
“你怎么在这?谁让你进来的!是不是你把她弄成这样的,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林婶声音传出了八里地,阿月后退几步,淡淡道:“老太太让我进来的,我帮打的120,救护车一会就到。”
林婶一口咬定这件事和阿月脱不了干系,必须让她一起去医院,还是老太太出声呵斥,只是没有多少力气支持,她声音很小,但也足够了,林婶当时就噤了声。
“病人家属一起上车。”阿月被当成了老太太的孙女。
她很不喜欢医院,甚至可以说是恐惧,手脚发麻发冷,呼吸急促。
“快点去缴费!”林婶推了她一把,阿月踉跄着来到前台。
“您好,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需要帮忙吗?”
阿月摇头,“不用,我缴费。”
“真的不用吗?”
“谢谢,不用。”
老太太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出院,看着不仅没瘦还胖了一些。
不对,她还要在想想,目前林婶是没有害自己的动机的。
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阿月飘进了林婶家,电视柜上添了很多新药,洗菜池旁的篮筐中放着滴水的新鲜蔬菜,水滴答滴答流进盆里,蒸锅的盖子放在案板上,准备加热的饭食还没来得及放进去。
狭窄的阳台摆放着许多花卉,蓬勃地生长着,却会贴心绕开不阻挡住老人的视线。
夕阳给花和老太太都渡上了一层金光,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阿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来到老太太身边,随即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是往旁边移到了角落。
“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来,过来。”老太太乐呵呵的,看着阿月所在的方向,对她招招手。
她仿佛被雷震了一下,声音都有些颤抖:“您,您能看到我?”
老太太点头:“是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在伤心吗?哈哈,其实老婆子我知道,自打上次从医院回来之后,我的身子就不如以前了。”
老太太害怕儿媳担心,明明胃口不好还尽量每次都把饭菜吃掉,虽然长了肉,可那过程并不好受。
“不中用了,坚持不了多久了,唉。”一声叹气,把老太太又拉回现实,连这层金光也变得萧瑟很多。
阿月静静缩回阳台的角落,老太太不好意思地对着她笑了:“都怪老婆子又感伤起来了,真是矫情。小月啊,你来奶奶这,是有什么事吗?奶奶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呢。”
她笑的一如既往的慈祥,阿月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还活着,回到老太太刚出院的时候。
因为老太太住院期间,她帮了不少忙,和林婶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同时也发现了林婶不同于表面的面。
比如,大多数时候林婶都是沉默寡言的,每当听见什么动静的时候才会大声说几句话,老太太说,十多年前,她们家被小偷盯上了,从猫眼看,带着刀子,林婶害怕极了,拿起一叠又一叠碗,用尽全力往地上砸。
接连不断刺耳的声音足以让门外的小偷听见,加上中气十足的骂声,小偷退却了,他们觉得这家人不好惹,离开了。
林婶瘫坐在地上,抱着老太太哭了很久,害怕,委屈,对不公的无能为力。
打那以后,林婶越来越泼辣。
是了,这是有次老太太趁林婶不在偷偷告诉她的:“老婆子在这里替她道歉了,都是我拖累了她。”
关于林婶的记忆逐渐清晰,不是林婶,不是林婶。
林婶绝对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如果真对婆母不耐烦,怎么可能为了婆母的健康连续五年带她下楼透气,老太太的眼睛一点也不浑浊,清亮的很,一点也不像被亏待了的。
“婆婆,您知道三天前我离开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阿月眼巴巴看着老太太,希冀中带着害怕,害怕的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英子说,你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带着行李箱,是不是去旅游了。小月啊,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奶奶临死前也要给你讨个公道。”老太太眼中流露出悲伤,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
外面风有些大了,阿月下意识想要关上,手却透过了把手,她愣了一下。
“婆婆,还有没有别的,比如说,走之前我都和谁接触过?”
老太太上了岁数,脑袋有些不灵光,她想了好半天,“你刚离开没多久,就有人敲了我们家门,问你去哪了?听声音是个小伙子,小月啊,那是你朋友吗?”
朋友,男的。
阿月感觉脑袋被撕扯着,老太太有些担心:“小月啊,没事吧?”
“没事,婆婆,您以后别乱想了,好好听林婶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在这对您身体不好,先走了啊。”
还没飘出门,迎面碰上了开门的林婶。阿月紧紧贴在墙上,活人碰上自己会生病的。
“英子啊,你知道小月去哪了吗?”
阿月停住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那丫头?应该和她男朋友走了吧。”随后,她又嘀咕道:“那小伙这么板正,配得上阿月了。”
门口的阿月再一次如遭雷击,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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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