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玉青睁开了眼。
眉心还有些发烫,诉说着刚刚的梦不是虚无。
她侧眸,枕着睡的右臂是一片湿润。
没有发出声音,看了下周围,木礼鹤还在睡着,月没有望向这边,眺望着远方。
她趁机用另一只手悄然抹去眼泪。
而在此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中性的声音。
“回世界树来,不要带旁人。”
她摸着没有留下印记的眉心,眼神复杂。
“你要一个人走?”
醒来的木礼鹤看着公玉青,声音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公玉青只是点头。
“一个人回家的话,中途万一来个追兵……”月也是说道。
公玉青眯起双眼微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家里也有人来接我。只是可惜家里有些急事,也不能带你们过去做客。”
木礼鹤看着劝不过,最后拉着公玉青的双手,眼神澄亮:“那,你要注意安全。”
她看着他明亮的双眼,只觉得那目光如此灼人。她悄悄地避开视线。
“嗯。”她的声音微若蚊蝇。
不留痕迹地松开双手,背过身去,看着要前往的方向。
“走了。”她道。
“我会想你的哦!”木礼鹤笑着招手。
“……我也会。”
公玉青没有再回头看,她怕她的眼泪会不争气地落下来。
母亲的孤寂的神情此时在她眼前闪现,还有父亲面对她一直笑呵呵的面容。然后两幅面容渐渐重叠在一块,分不清晰。
那神情是悲伤,还是愉悦呢?
公玉青身形迅速闪动,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这一次离别,下一次已经不知道会是何时了。
月看着怅然若失的木礼鹤,脑海中也有些纷杂的思绪窜过,却是细碎,犹如掉落的几片拼图,看不清大概。
“人虽然分离,但只要心在一块,那就不叫完全的离别。”她道。
木礼鹤低下头。
这些他都明白。
但刚刚一同在生死前走了一遭,此前也一直待在一块。此时却突然意义不明地分别。
总有些,不习惯呢。
……又是什么时候,习惯了她的存在呢?
他能看见她的笑颜,勾起的唇角,还有她总是喜欢眯起的双眼。
那双美丽的眸子,总在想要藏事的时候会阖上。
或是藏住喜悦,或是藏住想搞怪的心。这次又是藏着什么呢?
感觉又看不懂了。
或许如她所说,真的是个笨蛋吧。
“她对你来说,算是什么人呢?”月看着木礼鹤,“还是‘战友’吗?还是……”
是什么人呢?
他还没有认真去想过这个问题。感觉她在他身旁一起冒险历练,一起并肩作战,已经习以为常。却又在看着她在舞台上大显身姿后,却还是能幻视如神灵。
她又是怎么想自己的呢?
他不知道。
果然自己还是个傻瓜吧。发现什么都不明白,说不清,道不明。
“应该是,特别的人……吧。”
月看着木礼鹤思索的神情,便了解了不少。
“和某个人有些像,点明之前都是个木头。”月声音微弱,沉思中的木礼鹤并没有听见。
不过,点明什么的,还是得交给年轻人自己来。现在主要是让他走出不习惯的状况。
“你的月光石该拿回去了。”月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到。
“啊,对哦。”木礼鹤看着月将怀中本是他的月光石拿出,再为愣神的他带上。他则在月松开手之后将月光石藏回衣襟之中。
月光石在怀中莹莹发光,他的精神也不自觉地开始内视,然后回归到精神之海的视角。
木礼鹤再次看到了那看不清面庞的荧光身影。
“蝴蝶虽小,翅膀一扇也可能在遥远处引起一场风暴,更何况是比蝴蝶更大的花朵……”
他看着荧光身影背着手,踮起脚尖眺望着精神世界里的那轮明月。而后身影转眸望向他:“你现在能安全来到这里,看来命定的一步已被人踏下。”
听着身影如同谜语一般的讲述,木礼鹤有些蒙圈。
身影逐步靠近他,然后熟悉的微凉的触感抚过他的肌肤,落在眼前,遮住他金色的双眸。
“听不懂也没关系,随着你慢慢变强,总有一天……”
那双遮住他的手松开。
“待你足够强,能抵消尤克特拉希尔的封印,你会明白一切。”
荧光的身影再次移步,他看着身影双手抬起,从她手心化出一只鸟儿,飞向天空。
“还会再见的。”
依然是那句话作为结尾,然后木礼鹤听见了月的声音:“礼鹤?在发呆吗?”
“啊……我没事。”木礼鹤发现他已经离开了精神之海,摇摇头,“月姐,我们接下来是回维尔德吗?你赶过来的时候,维尔德城怎么样了?”
之前那个渊者说过,深渊在维尔德城也早就做好了埋伏,也在自身难保,没能来人救援。
那毕竟还是他待了那么久的地方,已经像是第二个家了。
月沉默一会儿,道:“在我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怪物攻击了……”月眼睛带着笑意,语气却也含一些担心,“不过放心吧,我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大能出来阻止了。”
“那就好。”木礼鹤松了一口气,“那我们也回去帮帮忙?”
“现在也不知道平定下来没有,只要不是回去帮倒忙——”
正在他们说话的工夫,突然间,月似乎发现了什么,眉目一横,左手拉上木礼鹤,右臂一挥,冰蓝色的光芒涌出,将两人圈在内部。
木礼鹤此时也抬头向天空中看去,顿时惊愕起来。因为他发现,天空中瞬间被浓浓的雾气所覆盖。
刚刚明明还是晴朗的天空,这是怎么一回事?
警兆骤生。
木礼鹤瞬间灵临,用出了第四技能枭之躯加强防御能力。
紧接着,一片银色的光晕从远处暗影中奔涌而来,瞬间就覆盖了两人。但这银色光芒却没有对他们产生什么冲击,只是让他们无法探察周围的一切。
牵着的手忽然松开,雾气越来越浓,直到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晰。
熟悉的参天古树映入公玉青眼帘。
眉间又开始温热起来。
她望着树,抬头,却寻觅不见那熟悉的黑发身影。
走近,抚上树干,阖上眼眸。
“她将‘世界树印记’给你了。”中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守望者的象征,蕴有强大的力量。上一任守望者是通过它能在梦中见到你,并给予传承资格。”
公玉青了然,眉心的就是“世界树印记”。
母亲因为要传递印记的关系在梦中和自己见了最后一面。父亲因为没有印记也不能见她。而给出印记的公玉灵,自然也就从梦里消失了。
“那我父母还能回来吗?”她抱有最后的希望。
毕竟世界树是这个世界最神奇的物品。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若是你能碰到人类的‘极限’,或许能有一线希望。只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达到了。”
……是成神吗?
公玉青垂睫。确实。在已有的古籍记载中,最近一次成神也是五千年前,甚至不知道古籍说的是否真实。
希望与概率过于渺茫,但她还是不会轻易放弃。
“你且去秘海修炼,待到七十级便会开启守望者传承——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的。背负“公玉”姓氏的她,在家里无人之后,唯有她才能承担职责。
别无选择。
即将踏入秘海的少女神情坚定,平地风起,瘦小的背影挺立,无声诉说着变强的渴望。
北境。
阿爻抱着幽幽,护体灵力源源不断地渡给怀中的女孩,因为害怕耽搁,他已经三天三夜不间断地赶路,风雪在他的裸露的皮肤上无情地划开数道口子,而少年仿佛没有感觉般,也不知疲惫,机械地向前。
快要到了,直到看到人类的旗帜,在风雪中慢慢清晰,阿爻琥珀色的眼中才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什么人?”守门人将少年拦住。
“我找……虞老将军……”,阿爻开口,他听见了自己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十分狼狈。
“请出示凭证。”守卫咄咄逼人道。
阿爻怔住了,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凭证,但女孩的情况刻不容缓,在屡次解释不通之后,少年瞬间灵态附体,竟是打算强闯。
眼看守卫就要动手,身后却突然传来铁甲碰撞的清脆声音。
“住手。”
来人声音低沉,脚下步法却不停,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盔甲都来不及换的虞天。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虞老将军,步伐却有些慌乱。
他来到少年身前,伸手就要碰到幽幽的身体,却被阿爻闪身躲开。
“你是谁?”少年冷冷地盯着面前高大的人影,将幽幽护在怀里,对方的实力虽远大于他,但他没有丝毫的将女孩交出去的意思。
“虞天。”
说出这话的一瞬间,阿爻还没来得及反应,女孩便已经离开自己的怀抱。
虞天抱着幽幽走了几步,才想起身后的少年,他头也不回,只对守卫说道:“放他进来。”
阿爻抿了抿唇,像失了魂一般,跟着虞天进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