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 第172章 海

不久之前。

失重，穿过雾气，脚下一空。

慕光陆看见他们悬在半空中，远处是地面，而向四周望去，几人都闭上眼眸，只有叶浅也保持着清醒，此时正和他对视，确认情况。

“他们好像睡过去了，这样落地的话会摔个不轻。”叶浅看估算着距离。

随她的话音落下，几人开始往地面坠去。

没有思考的时间了。

西塔琴出现在他手中，指尖血色冒出，奏响悠扬的曲音。

“拉格音，拉沙为宁静。”他轻声道。

金色的音波散出，驱散着紧张的氛围，同时下落的速度减缓，至少这个速度落地不会受到太大伤害。

不知是不是音波的作用，有一个人缓缓张开眼睛。

是雪长景。

他扶着额，似乎还有点不太清醒，擦拭双眼观察周围，迅速掌握情况。

三个人可以一人拉一个沉睡的人，防止掉落过重。

几人滑落一段距离，最后有惊无险地双脚再度立于在冰冷的地板之上。

“看来我们到了真正的秘境。”雪长景道。

慕光陆点了点头，明瞳一扫，他们现在所处，是一片颇为宽敞的巨石通道，前方远处是如同上面一样的石墙，看来又要解密。

但是看得懂文字和懂字谜的公玉青和许不语还没醒来，木礼鹤也在沉睡。

“之前你们是发生了什么？”慕光陆问道。

“下坠之后，我陷入了幻境。”雪长景回忆着，“但不过我身处的是比较简单的幻境，在其中好像听到了你的琴音，然后直接幻境出现了大破绽，我便出来了。”

然而慕光陆和叶浅两人表示他们并没有遭遇幻境。

“幻境还要挑人吗？”叶浅调侃道。

“或许有其他的成因。”雪长景摇头，看着还在昏睡的三人，“但他们还未醒来。”

“难道每个人的幻境难度不一样？”慕光陆猜测。

为何有些人经历幻境而有些人没有？而且按理说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遭遇幻境，若是雪长景能醒来，其他人也该差不多。

而不是睡得那么死。

叶浅召唤出眠海棠，使用恢复技能，花瓣敷在他们身上。

三人仍然没有动静。

“看来不是外伤导致的幻境。”叶浅说到，眠海棠也只能治疗外伤，对精神方面的影响较弱。

“我再试试吧。”醒着的三人中唯一一个精神系的慕光陆再次拿出西塔琴，指尖血色再现，“拉沙为宁静。”

悠扬的琴音在这片巨石通道中形成回响，更加能够深入人心。

这时终于又有一个人的眼睫开始颤动，似是在挣扎苏醒。

是雪长景身前的许不语。

她突然睁开眼眸，面前的雪长景看得分明，那是一双紫色的眼睛，并非熟悉的色彩。

他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发现紫意消失，回归深蓝。

一切如同幻觉，入目的便是她的笑靥。

“怎么了？”许不语看着盯着她的雪长景。

“无事。”他只是摇头，转而看向还在躺着的公玉青和木礼鹤。这两人根本没有转醒的迹象。

“我的琴音再加强也收效甚微。”慕光陆摇头，他也没有办法，也不敢使用自己其他的精神系技能，怕适得其反。

“难道就这样让他们沉溺于幻境？”雪长景思考中。

显然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许不语起身，看着睡着的两人和束手无策的三人，叹气：“或许……我可以试试。”

三人目光聚焦于她。

“毕竟我也算精神系嘛。”她浅笑，观察着两人的情况，最后站在公玉青面前，“她看起来幻境更浅，而且公玉小姐也识得古文字，先从她下手吧。”

“需要怎么做？”慕光陆问。

“交由我一个人就行，我会潜入他们的幻境将他们唤醒，你们只需要保证我不会被打扰。”

“唤醒的几率？对你会造成伤害吗？”雪长景看着她捧上公玉青的头。

“唤醒几率有九成，对我来说应该没有损害。”她将“应该”两字嚼得很轻。

“……好。”

终是全员同意，许不语开始了她的行动，眼眸缓缓合上。

在眼睫合拢间，她的眼眸再次化为紫色。

雪长景这次看的很清楚。

公玉青的幻境。

“命运的齿轮，是无法打破的。”

她又看到了那一天，少女站在巨大的世界树面前，她是如此的渺小。

“你需要先去大陆的东南西北四个地方，待那个区域所选之人完成了自己的命运，到达了人类故事的终点，完成愿望，或者是引来死亡。届时，你会获得一朵‘界之花’。而界之花的主角，你会看到他们的命运，聆听他们的故事。”

这是世界树留给她的“特权”。

“你只需要旁观一切。”神秘的声音如此说。

白色的雾气朦胧了她的视线，在金色的丝线中她看到了一幅画面。

画面在公玉青面前闪回，让她快速了解前因。

大海是生命诞生之地，也是哺育人成长的地方之一。

在海的关怀中，此地曾经有两座相隔不远的城池，傍海的名为“海国”，还有一座挨着海边的椰树，称为“林国”。

两国作为这海边仅有的两座城，常有金钱贸易往来。而在政治方面，也有普通的联姻维持两城的世交。

这次出嫁的是林国的五公主吕安·柏林，她作为最小的女儿，成为了联姻的工具。

她当时只有十七岁。

“若是父母的命令，那女儿便遵从就好。”

相比吵闹拒绝的两位姐姐，小女儿明显更加懂事，她没有多余的抗拒，然后去往邻国。

身在贵族家庭，还是势弱的女性，灵力在一家也是末尾的存在。强者为尊，权力至上。

她的过去和未来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要抗拒也不一定会成功，那便这般去吧。

她见到了那个少年，奥恩斯·奥切安。他和她不一样，他是一腔热血想要权势的野心家，而他也确实有管理方面的才能。

不出意外，他应该能坐上下一任国王的位置，或许这也是他能获得联姻资格的原因吧。

将公主嫁给下一任国王，这才是最好的方式。

作为习俗，她从此抹掉过去的姓，冠以海国贵族的姓，那是取自大海的古文。

大海，奥切安。

她成为了海国的人，不再是那个林国的公主。

三年后，奥恩斯成功继位。当一切尘埃落定，他终于想起了那个自邻国嫁过来的公主。他们只有夫妻之名，却未诞生过任何情感。她不会主动去逢迎，他忙于政事也不会去亲近。

登基之后，他或许担心起绝后的问题，终于肯宠幸公主。他对她很好，贵族的舞会，或者是街上的马车游行，都会带上她。

对她来说，那可能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吧。

她沉醉在突如其来的爱的海洋。

最后他们诞下一子，取了她和奥恩斯的的各一个字，名为吕恩。

就像爱情的结晶。

可是，优秀的贵族总喜欢三妻四妾，奥恩斯也没逃脱这个定律，何况正妻是个不会趋炎附势的人。

国王总能找到讨人欢喜的女人，也没必要对吕安再次施以糖蜜。

比起脆弱的真心，国王还是贪恋浓厚的假意。

母亲和孩子在没有丈夫和父亲的房中孤独。

而这时，她能做好的唯有当好一个母亲。

她将剩余的爱意全部给了下一代。将好吃的留给他，好玩的在鉴别后再给他。他不善修习，她便耐心教导，还将自己补身体的药给予孩子塑造经脉。

日子便这么一点点过去，十年之后，他也逐渐长大成才。

奥恩斯再次注意到变强的吕恩，将他带走准备作为下一届的王子殿下。

在不舍中，为了孩子的前程，她放手。

——她的身边这下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没想到的是，孩子成才被带走之后，她更加没有了可用的价值。

变故发生在不久之后。

在一声剧烈的撞击中，整个世界布满阴霾。

“是地龙翻身了吗？”

都在这么猜测着。但这些震动，远比古籍中的地震来的凶猛。

后来大家终于发现了缘由。

裹着灰气的不可名状的怪物，以及海上那巨大的裂缝，犹如无底深渊。

奥恩斯带领军队前往。不得不说他很有领导才能，骁勇善战。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是一个好国王，一个好将军。

她这么想着，那些委屈也无所谓了。

为了保护国家，为了保护还未完全长大的孩子，覆巢之下无完卵，吕安也在战场上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在深渊军队被压制得节节败退时，原以为这次灾祸将会这样解决，人们重回安宁。但事情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暴风雨来了。

风雨携雷电而至，光影中出现了令人胆寒的敌人。

敌人说，他叫雷之渊者。

在汹涌的海浪中，在咆哮的雷鸣间，海国的军队不堪一击，奥恩斯也就此牺牲。

就这样结束了吗？

原以为会再次前进的深渊军队，在此停下了步伐，没有再前一步。

身为渊者的他悄然来到了吕安的身前，收敛了大部分气势。如同一个普通人。

而在这众人慌乱之时，谁也不会注意一个女子面前出现的人。

“我代主的意志而来。”那个雷如此说道。

“你想做什么？”吕安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不过唯一庆幸的就是孩子还好在后方。

雷再次开口：“有兴趣来深渊吗？”

“没有。”她拒绝得斩钉截铁。

深渊，是他们两国不共戴天的敌人。

他却是直击她的心灵：“你这一生没有为自己活过。你难道……不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