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起草的如何和陆理谈判,已经可以一键删除。
这段感情,她始终觉得不真实,怎么会那么巧和,学期中回国就足够偶然了,李晓晓又碰巧放了鸽子,派了个帅哥来接,而他刚好对她一见钟情,并且两个月来有十足的耐心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现在得出结论,终于真实了。
或许如果不是朱莉的名头在,陆理早就坚持不住跑了,像当年对方海霖厌倦的她。
此时她忽然不想知道陆理的心路历程,不想听他解释,那样或许会听到更多不想听到的。
她总归是不愿意相信,她腰扭伤的那段日子,把宝贵的假期时间都花在她身上的人,一边怕她吃不好,怕她闷得心情不好,想尽办法来哄她,一边又算计这些算计那些。
她不禁苦笑,前几天还告诉Sandy男生都很现实,没想到一语成谶,变为了对自己的警示。
朱莉和Sandy如火如荼讨论着接下来的计划,文书要改,演奏的选曲从什么角度,以及学校喜欢什么样的作品风格。
手机被占着,她就若无其事拨弄着桌上的空啤酒瓶,却忽然听朱莉插了句,这两个孩子的妈妈在医院工作,平时很忙的,打算让她们期末考试考完,就提前到深圳来集中上课。
凌澜动作忽然一顿。
陆理和她说过,为什么不问问妈妈,腰扭伤要怎么处理。
朱莉并不认识陆理,陆理也没地方认识朱莉,在那个院里,只是个八卦中的人物。
陆理除非从家人那里听说,不然绝无可能知道妈妈曾在医院工作过。
她深吸口气,自己沉浸在感情的梦幻泡影,那么多线索被她忽略掉了。
她把指甲扣进茶几的边缘,她不能接受自己吃这样的亏,她可以跌倒,但必须再爬起来。
“我要用下手机。”她突兀地提出这要求,然后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问了Sandy,“要不,换你的手机打?”
Sandy一愣,凌澜从不这样直接地向她提要求,猜到她因为陆理的事情不对劲,但正事说了一半,不是停下来问这些的时候,连忙先点头,挂了这边的视频,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
她偷偷摸摸把手机摆在茶几底下,在那消失了很久的对话里打下一行字。
“咱俩分了吧。”
和从小到大一样,每个决定都这样干脆。略带讽刺的笑容还停留在她脸上,自己真的好像还挺冲动的,当时突发奇想说在一起的人也是她,与他商量的成分并不多。
但凌澜告诉自己,不要有恻隐之心,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待遇,配得上他。
她没想等他回信,锁了手机,随手摔在茶几上,却下意识一直盯着屏幕。
短短几秒后,就真被她盯出来一个信息,内容只有一个干干净净的问号。
而后是意料之中弹出来的电话,白兰地照旧在屏幕上憨笑着,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任由电话超时挂断,她都没有去接,她不想面对他,面对这个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情绪面对的他。也懒得从坐得好好的地下起身,跑到房间去回避朋友们和妈妈。
接下来是数条问题狂轰乱炸。
“怎么不说话?”
“喝多了?”
“现在回家了吗?”
最后一条,被她哭笑不得地将这信息看了两次。
“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这是句看似玩笑的话,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不是,我认真的。”
对面的“正在输入”飘在屏幕上方好一阵,最后来了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
或许是该言简意赅地说清楚,毕竟理亏的人又不是她。
“你瞒着我告诉你妈,现在我妈也知道了。”
“或许我妈知道没什么,但事情的重点不在这里,你知道的。”
其实前半句,也是今晚才有点想法。
第二条信息才发出去,她都怀疑陆理还没来得及看,就收到了“对不起”三个字。
而后是冗长的解释:“我其实想找机会告诉你的,但是我担心你会因此不开心,所以一拖再拖。”
她知道他话没说完,但她不想听这些,也不想听道歉,在过去两个月里的任何时间,她或许都会接受这个道歉。
今天太迟了。
她没等他的下一条,甩下一句:“我不能接受和对我有所隐瞒的人在一起。”
差点就像个规范流程一般附上“好聚好散”,但在她眼里这事性质还是有点恶劣的,算不上能好散的程度。
然后干了轻车熟路的事,把陆理丢进黑名单。
她想到可以再删除的,这样他连把她加回来的后路都没有。
可犹豫了下,没这么做,聊天记录里还有几百张图片。短暂的两个月里,虽然没什么像样的旅游照片,但在Shellington大街小巷的人像照还不少。
有的时候挺惊讶的,以前在朱莉家无聊的暑假,花时间研究过拍照的表情动作还有机位,却不如陆理随手按下的效果出片。
她当然不会无聊到回顾聊天记录,睹物思人在她看来也有点矫情。但要找机会把这些照片存下来,这首先是她人生中的两个月,是她大四的冬天,只是刚好陆理帮她记录下来而已。
不知道快速和自己和解是不是什么特异功能,沾沾自喜的时候,望了眼Sandy和妈妈视频的屏幕,又产生了另一个冲动,大声地告诉妈妈她分手了,开心就谈,不开心就分嘛。
但想想算了,此时不想被盘问太多。
“我要回1701睡觉了。”文泽禹见今晚没他什么事了,决定早点回家。
1701四个数字,在凌澜耳边还挺刺耳。
过些天Sandy回国,她得把文泽禹接来自己家住,这几天的房租交给陆理就是,寒假很多人回国却要空交几千刀的房租,只因不想不熟悉的人住自己的房子。
她还变相帮陆理省了一笔,他应该感谢她才是。
见文泽禹已经向玄关走去,也起了身,紧随其后,“我去送你。”
电梯间里的两人看着面前镜子里的对方,欲言又止。
最终是文泽禹先打破了平静:“你回陆理的信息没有?”
凌澜从刚刚两位朋友的态度中肯定,文泽禹是支持她分手的那个,所以说得还挺得意,“回了,分了呀。”
“什么?为什么呀?”文泽禹声音比大多数她认识的男生尖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让人震耳欲聋。
凌澜皱起眉,“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怀疑他是因为我妈在音乐界的资源才和我在一起的。反正在一起之前,李晓晓和我吹嘘过他的工作室,很有可能那个时候,他也会知道些我的情况。”
她跳过了和家长有关的复杂来龙去脉,继续说道:“而且说到他那工作室,应该是遇到了不少麻烦,不然也不会快一周了回不来。他和我讲过想搞音乐的,让我和我妈给他接盘,绝不可能,捞男做什么春秋大梦。”
文泽禹起先还听得云里雾里,听到最后一句,立刻反驳道:“Sandy才是干这事的人吧,陆理肯定不是。”
电梯到达一层,凌澜率先冲了出去,对紧随其后的文泽禹丢了句:“你看男生的眼光总是那么瞎。我懒得和你掰扯。”
本想和他在楼下多遛遛,但这里多得是和陆理的回忆,仿佛小广场被污染了一样。
加上文泽禹的话不中听,她便作罢,先把他送回1701,独自在楼下抽了根烟,洗洗睡觉。
然而她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醒来几次,最后一次睁眼已经将近十一点。
算着时间,也算是睡够了。
Sandy比她起得早,昨晚睡前,就已经借用凌澜的电脑,修改两位学生的文书。今天一早,又是这副场景。
她也就推掉了凌澜提出的一起去渔人码头逛逛的邀请。
凌澜抓上了1701的文泽禹,他其实也想在家歇一天的,但凌澜强硬地告诉他,游客么,就该出门逛逛。
她在车里听了三首歌,文泽禹才姗姗来迟,上了第一句:“把她一个人留在你家,安全吗?”
文泽禹语气严肃,凌澜倒是没听明白,奇怪地“啊?”了一嘴。
“Sandy啊。不是还在你家。”文泽禹编扣安全带,边回答了她。
凌澜心生疑惑,文泽禹以前不是这样的,高中时每天冷着张脸,看谁都不爽的人是她,并不是文泽禹。
难道是因为和Andrew分手的事?
今日处于同样景况的她,似乎变得没那么难理解。
可是事不过三,文泽禹总是看Sandy不爽,今天不安排他们一起出门,也算是给她省事。
“你少阴阳怪气我的朋友。”
文泽禹耸耸肩,不再敢惹火药味浓郁的凌澜。
如果不是为了把时间填满不去胡思乱想,她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没出太阳的日子,开一个多小时去码头吹风,和那些脾气也不怎么好的海鸥大眼瞪小眼。
从地下车库开出的时候,凌澜准备好的墨镜被丢回中控台,外面竟然不比地下车库亮堂多少。
天气阴得像故意,前些天阳光太盛,她几乎忘了这里冬季多雨。
可等红灯的工夫看了眼天气预报,这雨未必下得下来,乌云遮天蔽日,也没给雨留下什么空间。
这似乎预示了这趟行程的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