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都在听Sandy聊过去几年的事情,互相分享的过程中,她也有所对应地回忆自己某个阶段在做什么。虽然在加州泡了这么多年,但每年长假都会回国一次,一呆就是四个月,因此没什么和国内生活脱节的感觉。
直到下午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Sandy提了嘴如果在国内就好了,可以扫个充电宝,比你的车充可是要快多啦。
凌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问她,充电宝?怎么扫?是放在星巴克桌子上充的那种吗?那不也是要坐在那里等?
Sandy忍俊不禁地打量她茫然的表情,“不是,是充电宝啊,带着走的那种。从机器里借,可以到其他同品牌的机器里还。”
她回想了半天,好像暑假是在某个商圈见过这东西,深圳商场太多了,她记不清那里的名字,倒能清晰地记得,那次是朱莉带她去的,而不是在深圳交情不深的两三个酒肉朋友。
那几天烧饭阿姨放假,傍晚朱莉临时起意去吃火锅,她下午才睡醒,脸都没来得及洗,就被拎出了门。
吃的是石斑鱼火锅,母女俩都缺乏烹饪经验,不是没涮熟就是火候老了,最后是两名服务员围在旁边帮忙,才有幸。朱莉奇怪地问她,你在加州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真让人不放心。
她则一丝不苟地将鱼片丢进调味碟翻转,开玩笑反问着,“你呢?我叔现在经常出差,如果保姆不在,你饿死在家里怎么办?”
这些零零散散地积攒一些和朱莉一起生活的细节,鲜活地堆在一起,好像也可以称之为在国内家里的日子。
那些日子没有在1616自在,但好像也没那么不快乐。
在陆理明天就回国的当口,她被带动着产生了一丝一起回国的念头。
但很快又觉得没必要,打消掉了。
“你妈妈真是搞文艺的,日子过得蛮惬意的呀。”陆理听了她的描述,感叹道,“我妈就不行,高校太忙了,搞教学搞学术搞关系。一天连轴转,我让她帮我收房子,她好几天也没弄明白。”
“收房子?”
凌澜问起时,他才发现不小心说漏了。
“我们工作室,有些变动。”
最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俩人在他不在的时候找了个外包的美工,没签纸质合同,第一波图倒做了。这在他看来本来很简单,总归是要给人家团队一部分,具体多少看情况协商。
结果一问,钱被要拆伙的杜均挪走了,还外包了其他团队,现在账面上发不出这些。陆理当场就翻了脸,这么小体量的工作室,搞什么负债经营?好在不需要和他继续合伙,他也不得不怀疑这账目有猫腻,可现在人回不去,只能让何威先帮他留意着,其余回去再说。
他没打算回避凌澜,但得知消息的那天中午她碰巧在上课,
反正凡事现在没个定论,告诉她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是她一句都没多问,直接哦了一声,跳过这个话题,“我和Sandy说一下,叫她晚点来。”
似乎这事没有学校里的八卦来得有趣,他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她背对着他,自然没发现任何不对劲,兴冲冲划开手机,打开Sandy的对话框,两条未读信息早就躺在那里。
“澜总,刚刚Tracy跑来找我道歉了,说了很多有的没的,听那意思,居然还想继续和我做朋友?”
间隔十来分钟,是第二条。
“我们回来之前,然姐陆总他们和Tracy讲了什么吗?”
她颇为骄傲地发了语音,把陆理带他们去“算账”的经过告诉了Sandy。
没有收到回复,她也没什么意外,一整天下来跑了那么多地方,Sandy不像她一样刚经历一场刺激,想必只剩身心俱疲,大还是要早早睡去的。
她把手机放好,瞥了眼陆理,他还精神抖擞举着手机,她没多问,脑袋沾上枕头,意识便逐渐昏沉。恍恍惚惚听他在旁边说问了句,“大师课?是不是和综艺里面的导师一样的?”
她不知道陆理搜到了哪一档综艺,潜意识里认为除了今年看到的这档音乐剧相关的,其余大部分音乐综艺在她这都是粗制滥造,闭着眼睛答了句:“不知道,不怎么看。”
陆理倒是看过不少,包括刚才搜到的这几部,而她这句坚定的拒绝,声音却因为疲倦变得绵软,他忍不住笑了,“好,晚安。”
她鼻子发出一声嗯,翻了个身,裸露的手臂搭在他身上,之后就没再听清他嘀咕什么。
第二天是虽然名义上是放假第一天,实际上和考试周差不多忙。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紧闭的百叶窗从来都遮不住加州的阳光。
凌澜经常是有起床气的,耳边传来清晰的呼吸声,突然把莫名的负面情绪洗刷干净。
真开心,他今天没回国,他的机票是明天。
见到她偏过头看他,他也从手机里抬了眼。
“醒了?”
“醒了。”
“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要了。”她边说边打了哈欠。
他的语气较之刚才,稍微多了点正经,“那我和晓晓说一下,她在群里说要和我们一起,我和她说你还没睡醒。”
凌澜默认是要拉上她蹭车的,没什么好奇怪,不过一看时间,几乎吓了一跳,“怎么都快12点了,你怎么没喊我起来?”
他心可真大,非但没叫她,还问她要不要继续睡。
“来得及的。那边一点半开始进场,两点钟开始。”
凌澜没听他解释,一骨碌爬起来,已经预想到等会儿水泄不通的场景,想来陆理那所小型文理学院,全校加起来也没Shellington一届的人多,“你没经验,会场那里肯定会堵车的。”
听了这话,陆理也放下手机开始换衣服。
三人终于在半小时后出了门。
Sandy已经在会场门口等,而陆理带着她们找到梁老师时,凌澜才想起然姐之前是提过的,然姐爸妈和梁老师的妈妈都要来参加。
他们几人好像很早就认识了,站在大门口谈笑风生,见他们几人慌慌张张跑来,异口同声地说不用急,位置已经占好了。
凌澜来这里只是为了看然姐上台领毕业证拨穗的那半分钟,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扯闲天,顺便听到了后面一排然姐和梁老师妈妈的对话。
与那些刻板印象不同,他们先对前几天一起旅游的东海岸几座城市品评一番,后面便开始讨论梁老师表姐那几间公司的事情。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凌澜甚至认为妈妈们不像是所谓会亲家,而是像两位好友。
她多疑地认为,没有听到家长里短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公共场合,但大家起身鼓掌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瞥了一眼。
两位妈妈都笑着看向台前,一个淡然一个洒脱,似乎也不像是装的。
朱莉会和当时帮她换钱的阿姨玩到一起吗?
算了,想得太远了。
晚上本来约了Sandy在家里吃饭,却因为然姐爸妈要请朋友们一起吃,而耽搁了。
反正原定在晚上的电话面试,被朱莉推了两天,凌澜也没问她在忙什么,想来国内中小学一月份才放假,就算是开课,也还有小一个月。而Sandy的房子过了元旦才到期,这事过几天也不碍事。
但她对这种见家长的场合能躲则躲,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会亲家的场合要捎上一帮同学。在她的视角,这不符合常理。
没想到拿Sandy当挡箭牌的时候,然姐却提出了叫Sandy一起来啊,爸妈预订了很多菜,那日料是米其林两星,不来尝尝吗?
她去过那家,有些菜品算得上惊艳,值得再跑一趟,于是没打败自己的胃口。
陆理向来在这种社交场合如鱼得水,兴冲冲答应了,说后座可以再拉三个人,于是Sandy和李晓晓,一起来坐他的车。
散场后的人群熙熙攘攘,一行人虽是一道走向停车场,说话却只能靠吼。
凌澜又开启了状况之外模式,低头向前走,心想只要正常完成课程,到了时间必然会毕业,她想不通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庆祝的。
当然了,扫兴的话在心里转悠一下就好了,没必要说出口。
陆理只当她是因为要和一群家长吃饭感到别扭,他把她拉到身旁,凑到耳边,当起说客,“我知道,你爸爸那种老机关,需要在外人面前藏着,不会带你去这类聚会。但我们经商家庭有所不同,多个朋友多条路的。”
这话有点道理,凌澜赞同后,他便没再说什么,但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时,她心中意识到问题。
上次他生日那天,是提到了爸爸在国企,但爸爸在此之前,在机关那个位置很多年,她有提过吗?
她心中快进播放了一遍那天的对话,确定没有这条信息。也不会是然姐她们说漏了,因为这事她们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