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澜以为Sandy会遮遮掩掩,没想到刚问完,就得到了答案。
“我刚认识郑凡的时候,他就骗我说他是单身,而后来藏不住了又告诉我,李晓晓是纠缠他的前女友。”
“什么?”凌澜脑中嗡了一声,“他什么时候和你说,他是单身的?”
郑凡和李晓晓的分手很突然,别说当事人李晓晓,就连凌澜也措手不及,在她原本的认知里,是郑凡为了赶紧和Sandy在一起,“紧急”和李晓晓撇清关系。
可她一直清晰地记得,陆理当时告诉过她,郑凡和Sandy的相识发生在暑假。
凌澜没如果说丁林康的事情是陆理给她打了预防针,她瞎想过种种可能性,郑凡这件事背后的内容,则是她不曾预料到的。
“就......”Sandy的表情十分镇定,看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她歪歪头,尽量给出确切的答案,“就七月底八月初的样子吧,具体哪一天,我记不清了。那段时间,我和老丁在冷战,出去社交很多,在party上认识了郑凡。”
这个事情陆理大致讲过,两人的版本没什么出入,她没多少疑惑。正犹豫要不要问她和老丁为什么冷战,Sandy却跳过了这个话题。
“而且,他当时还挺主动的。”笑容从她脸上褪去,这段偷来的梦很短暂,而且已经醒了很久,“我当时隐隐有感觉,他一直不和我确定关系,是不是因为还有别的鱼,有一次没忍住差点就问他。他的回答挺隐晦的,我就猜测如果问下去,关系或许就会结束。他花时间陪我,还给我花钱,我要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些。”
凌澜没什么反应,仔细想来,郑凡对李晓晓,也不过是局限于花点时间花点钱。
这种没头没尾的关系看起来没多大意义,但是当事人好像都像温水煮青蛙。
她的两个朋友,看似跳出了一个锅,好像又掉进了另一个。
“你们开学以后,他来找我的次数的确少了很多,不过每周通常也有一两次。虽然总是找理由,不会再在我家过夜了,但我也算过,几乎都是晚饭前来,呆到后半夜,时间也不算太短。”
凌澜讶然,所以她撞见的那次,他们才会那样热络,和真正的情侣别无二致。
Sandy话锋一转,“直到十月份,我是认识你的同时,见到了李晓晓,他是那天晚上估计是瞒不住了,才和我讲的,说他们上个学期就分手了。只不过还在一起合租,共同圈子还在,没办法彻底断联,但是感情早就没有了。”
“他们并不是合租。那套房子是1b1b的,他们一直住在一起的。”凌澜淡淡帮Sandy把故事补全,“是我们在然姐家认识之后,郑凡突然提的分手。而他前面去你家找你,一呆呆一晚上,应该是骗晓晓说他去打德州了。晓晓不爱玩那个,从来都不和他去。”
凌澜吐烟圈的时候,顺便还“啐”了一声,“我还纳闷过,那破游戏有那么好玩吗?不至于天天玩吧,闹半天是找借口好用。”
“我知道。我后来猜到了。”Sandy没多少意外,只是露出一抹轻笑,无奈讽刺欣慰,全都藏在里面,凌澜一时分辨不出哪个比重更大,“说起来,他们没有分手,我还是从你这里知道的。”
“我?”凌澜摸不着头脑,指了指自己的脸。
“对啊,你还记得吗?我俩第一次见面,在然姐家喝酒。”说到这里,Sandy又好像挺开心的,“你和然姐一起照顾喝多的李晓晓,郑凡对她语气不好,你们都会反击他两句。我还第一次见郑少不敢和人顶嘴的样子。”
“我记得的。”凌澜笑笑点点头,“郑少经常喝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和然姐可看不惯。”
只是她没打算告诉Sandy,她第一次见到她,其实是在停车场,是一路跟踪她和郑凡到图书馆那个傍晚。
有些断章取义的过程压根就是误会,不重要,那么就当没发生吧。
Sandy忽然捋捋头发,眨眨眼看着笑嘻嘻的凌澜,“那个时候我半醉半醒的,我还在想,如果你,你们,是我的朋友,那该多好呀。”
凌澜一愣,“我们就是你的朋友啊。”
强调既定事实,语气总是底气十足而又掷地有声,Sandy咬咬嘴唇,忽然双眼一酸。
不过她早就练就了把情绪咽回去的本领,下意识低头,没让凌澜看出任何异样,“之前一直没和你讲过这件事,我还担心你不相信我。黑不提白不提可能最好,如果我把自己择得太干净,反而弄巧成拙。”
她的担心也并非多余,凌澜心想,如果说没有在801阴差阳错听到胡静仪说的那档子事,还真不能确定,能把所有坏事都扣到郑凡一个人头上。
那天半夜吃宵夜,她甚至还问了陆理,以你以前的了解,郑凡是那样的人吗?
陆理便告诉她,其实你们三个在房间聊悄悄话那会儿,郑凡差点就来了。
她们三个前脚进了房间,James后脚就举着手机,说郑凡看到了朋友圈,知道他们在办生日party,现在就在隔壁小区别人家打德州。
言外之意,要不要叫他来喝一杯。
陆理自然不会去驳James的面子,可也不能不表态,于是告诉了James,我来私聊他。
他掏出手机,给刚给自己点了赞的郑凡发了条微信,说李晓晓现在在我家,你们两个闹那么僵,胡静仪还因为你们的事情编排她,你来的话要在我家打成一锅粥,下次吧。
郑凡不明所以,先问了李晓晓在你那?
又补了句,也没闹那么僵,说不定喝两杯也就聊开了。
陆理本以为刚才那条已经足够说明立场,真不知道这郑凡是装傻还是自作聪明,又简明扼要回了句,“我女朋友喊的啊。”
凌澜得知了前因后果,疑惑地问了陆理,“他不会是想找个台阶,再来跟晓晓和好吧?”
陆理嗤笑,“你说的很有可能。到时候把所有背后说坏话的事情推给胡静仪,说他才是对李晓晓最好的那个,这事情他做得出来。”
回忆完这些,凌澜坚定地给了Sandy答案。
“我信。我知道郑凡是什么货色。”
“也可能不全是他吧。我或许有我自己的问题。”
好像偶尔一次变成受害者,可以归结于是对方的问题,而如果每次都是,那么就也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对于这个从小到大一直流传的观点,Sandy起初根本不信,但事情桩桩件件循环发生在她身上,她又不得不怀疑,也顺口把这观点告诉凌澜。
凌澜懵了,“和你自己有什么关系?受害者有罪论这套,忽悠小孩都不好用。被人欺负了应该把刀对向外面,一次不够就再来一次,对向自己能解决问题吗?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Sandy没想到凌澜否定得这么振振有词,她话还没说完。
“又或者,是我自己奢求太多。”这是这些天关在卧室里反思,她得到的结论,“我可能对于情感需求太大了,没什么边界感,谁对我好一点,我就收不住了。归根结底......可能小时候一直就是这样,我很小就和男生谈恋爱了,当时肯定想不到,是得到的爱和支持不够,只好去外界寻求这些。”
“这可能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凌澜安慰她,“我现在体会到,被人喜欢的感觉真好。我小时候没有男生喜欢我,我天天在班里惹事,他们害怕我还来不及呢。”
Sandy果然笑了,凌澜看着她的脸,幻想她小时候是个怎样水灵灵的小姑娘,却忽然想到件事。
“其实家里人这点,我可以理解你。”她顿了顿,弹弹烟灰,“我爸也没怎么夸过我。”
Sandy没预料到她会这样说,在她的种种推测里,自信乐观的凌澜,一定是父母捧在手心托举长大的,她的吃穿用度,好像也充分体现了这点。
“我算是我奶奶带大的,但是和我爸关系挺差。”凌澜边说边撇嘴,“当时是三年级的寒假,过年之前我爸回了奶奶家住,我房间就在奶奶隔壁,他没经我允许,就翻了我的学生手册。”她见Sandy听得聚精会神,便尽量表达得更清楚,“就和成绩单类似,薄薄的小册子,每科一页,写了平时和期末成绩那种。”
Sandy点点头,“我们那边也用这种东西的。”
“然后他就翻到了我的成绩,也是见鬼,我那次期末生病了,发烧去参加的期末考试,还在考场上流鼻血了,数学题目没答完,只考了80分。然后他就炸了,开始骂我。”
说到这里,凌澜想到当时父亲那拍桌子瞪眼,咄咄逼人的模样,忽然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Sandy懵了,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童年中类似的的心理阴影也不少,每次都以“都过去了”来安慰自己,但眼前的她没有任何失落,反而神采奕奕的,这话好像又显得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