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加零大于一 第1章 第 1 章

【钟点工，一小时六百，一周上门四次。】

【时小姐要是能接受，下午六点准时到下面这个地址面试。】

【苏城金成区碧水路，华璟书院102幢】

时衿趁奶茶店老板去上洗手间的间隙，飞快回复了一句：【好的安助理。】

她穿着“苏上阿姨”奶茶店的统一制服，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店里安了台小风扇，风一吹，发丝拂过耳廓轻盈灵动。口罩遮住时衿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弯柳叶眉和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不需要过多粉饰，灵动而自然。

“小时啊。”

老板回来了，时衿闻声慌忙把手机揣兜里。

“我记得你是不是说过，今天有个面试来着？”

“对对”，时衿点点头：“今天下午六点。”

因为刚才差点被抓住玩手机，时衿回答地有些心虚。

“那正好，我看这会儿不太忙，你快去吧。”

时衿抬手看了眼表，还不到三点。

“哦哟～”老板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小姑娘去面试公司，肯定要提前准备的呀。你放心去，我替你顶着。”

“那……谢谢红姐。”

在这家奶茶店工作了快三年，她和老板已经混得很熟了。老板知道她在旁边的苏城大学读大三，平时上班又勤奋话又少，时不时还接一接家教的活，小姑娘厉害着呢。

时衿换上自己的衣服，简单的白T恤，牛仔短裤，运动鞋，黑色小挎包；又把员工制服仔细叠好锁进柜子里才出来。

“红姐，那我先走了，麻烦您。”

时衿站在店门口，原本挽着的头发散下来带着点弯曲，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栗色。摘了口罩的时衿露出一张白皙而秀气的脸，嘴唇红润饱满像是湃了花汁，笑起来眉眼弯弯，青涩可爱。

红姐不由得盯着她愣神，说话时也夹着嗓子，“诶好嘞好嘞，好好表现啊！”

店门口的窗帘很好地隔绝了热空气，时衿一迈到店外，燥热的风吹得她很难受，浑身简直要起火。

叮——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提醒一下时小姐，顾总爱干净，来的时候麻烦带双鞋套。】

时衿用手挡住太阳光，借着洒下来的阴影打了个【好的】，回复过去。

……嫌脏请什么钟点工啊？买个扫地机器人得了呗。

.

时衿虽然那么想，但还是乖乖回学校洗了澡，打了三遍沐浴露，然后抹上身体乳，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好笑，洗这么干净，好像不是去面试家政钟点工，而是去面试大老板的情人……

下午五点，她准时坐上了前往华璟书院的地铁。

从大学城站出发，时衿胡思乱想了一路：

苏城的大老板，住在华璟书院那种大别墅，给工资也很大方，一小时六百，一周四个小时，七天就能挣个小三千；对于正上大三的时衿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但是，她有些害怕和上流社会的人接触。

在学校时大家众生平等，自己的成绩起码可以让她腰杆挺直；但出了学校，自己就像一只蚂蚁，永远也爬不到金字塔尖，蚂蚁见过世面，却永远成为不了“世面”。

地铁提示“南河站”到了，时衿长舒一口气，嚼了颗口香糖，出了地铁。

华璟书院门口一个女人，打着黑伞，看时衿走过去，朝她一笑：“是时小姐吗？”

时衿迎上去点点头：“安助理。”

“我们走吧，顾总在等你。”安若锦将伞往时衿的方向稍了稍，却被她欠身躲了过去。

她不敢和安助理并肩分享阴凉，只默不作声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这个苏城著名别墅区。

华璟书院绿化特别好，鹅卵石铺的很整齐，旁边有人工小池塘，林荫路底下凉快极了，不像小区，像公园。

“到了。”她们停在一个小院门口，从外面看特别气派。

安若锦带她进去，大门里面是个三层小楼，淡黄色瓦片，二楼伸出来一个阳台，种了花草，中央还摆着一个藤椅，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也不过分。

门是指纹锁，安助理印上手指，一声平铺直叙的“已开锁”。

时衿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轻轻跨进门，几乎是踮着脚进去的。

“坐这儿穿鞋套吧。”

时衿“唔”了一声，慌忙掏出鞋套穿上。突然手背一阵凉，一股浓烈的酒精味直朝她冲来。

“这什么……”时衿直起腰，一脸不明所以。

“不好意思啊”，安助理举着一瓶酒精，对着她的脚上又喷了几下：“顾总爱干净，她嘱咐过要多消几遍毒。”

什么怪人？时衿受够了，洗得香喷喷过来还得遭一遍酒精，玉皇大帝都不够这么伺候的。

算了……大学生嘛，反正是廉价劳动力。一个小时六百已是心高气傲，丢了工作才是她生死难料。

……

“安若锦，人带来了？”

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裙的女人，长发垂在一侧，约摸二十来岁，个子特别高，气质不是一般的好。

女人光着脚，裙摆侧面开叉到大腿，面料很高级，被射灯那么暖融融一打，会发光似的。很符合时衿对富婆姐姐的刻板印象：高贵、神秘、华丽，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皮囊。

除了进门让她喷酒精，没有什么讨人厌的地方。

“顾总。”安若锦朝她点了点头。

时衿被安若锦抵着腰窝轻轻推了一把，才踉跄着上前介绍道：“顾总……我是时衿。来面试钟点工……”

“时衿。”女人一字一顿地叫了一下时衿的名字。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冽优雅，还带着一丝慵懒。被她这么一叫，时衿竟觉得耳朵发烫，浑身都不太自在。

“坐。”

女人长腿一叠，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叫她坐下。

时衿僵直着身子，双手紧紧贴在膝盖上。视线自下而上扫了一遍，正好同女人对视上。

一张清冷而矜贵的脸，双眼皮很标准，小鼻子小嘴巴，睫毛纤长浓密却不卷翘，配上白色真丝面料的裙子，莫名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

时衿把简历递到女人手上，正正肩膀清了清嗓子：“我叫时衿，今年二十二岁，就读于苏城大学历史系大三。现任校学生会学习部副部，组织过院级校级大型活动，去年刚在苏城大创比赛拿了特等奖。我对于这份职业的规划是……”

“停。”

开始背简历了。

女人揉揉眉心，直截了当问她：“下周能来吗？”

时衿眼睛亮了一下，捣蒜似的点头：“能能能能能能能！”

“那好。”

女人长腿一翻站起身：“三件事。”

“第一，我叫顾筝弦，没比你大几岁。以后不要叫顾总，叫姐姐。”

“第二，下次来换一种香水喷。今天这个味道我不喜欢，太素了。”

“第三，”顾筝弦朝着客厅里的三角钢琴扬扬下巴：“搞卫生的时候，别碰我的琴，这个我自己来擦。”

“记住了吗？”

时衿两手紧紧攥着挎包带：“记住了……姐姐。”

“行了，回去吧。”顾筝弦把简历随手放在茶几上：“后天下午三点准时过来。”

然后就长腿一翻，上楼去了。

“……”

时衿拧过头看了眼安若锦，安若锦比了个ok的手势，代表面试通过。

通过就好通过就好。

时衿心里打起小鼓点，看着顾筝弦上楼的背影发愣。她优雅，高贵，温柔而神秘，可望而不可即。好像站在塔尖时，伸手可及的那轮月亮。

总之她心底印上一个词，叫作“高不可攀”。

“……不会是什么明星吧？”时衿起了念头，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打开浏览器搜索“顾筝弦”。

……我靠。

“顾筝弦，国内顶尖“FPT”服装工作室首席模特兼设计师，身价过亿。”

她对“身价过亿”倒没什么概念，无非是数字“1”后面多添了几个零。但“FPT”这个公司她早就听说过，全称叫“Forever Precious Treasure.”业界顶流，时尚届泰斗。

时衿默默想，不自觉抬抬脖子。命运跟开玩笑似的，它给人贫富，给人优劣，偏偏还给人一个感官，叫作“自尊心”。

叮——

微信里收到转账消息，来自安若锦【转账2400元，备注第一周试用费】。

她小小的自尊心，值两千四百元。

返程的地铁里大多是上班族，或插着耳机闭目养神，或眉头紧皱处理工作。时衿属于中间派，她皱着眉头闭目养神。

突然，一串陌生号码打到她手机里。

“喂？”

“……”电话那头滋滋响了几声，没人说话。

“喂？您好？”

仍是没人说话，只有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时衿正要挂断，那边却有了说话声：“喂……？”

这个平常用来接打电话的用语，被对方念得字正腔圆，尾音小小扬起来一下，像是在模仿自己说话。

“您好？您找谁？”时衿很耐心地对着电话那头询问。

“时，衿？”

那边声音一字一顿，听起来怯生生的，念她名字的时候同样字正腔圆，声音里好像还有些害怕。

不过时衿很确定，说话人就是顾筝弦。

“顾总又有事吗？那我……”回去一趟？没等时衿问完，那边挂了电话。

搞什么啊？她甲方不该在通知乙方下班以后还叨扰乙方，这是原则好吧？她服了。

没办法，时衿只能中途换到对面那趟地铁，原路返回。早晨登记过，门口的保安没有拦下她，时衿凭着记忆轻车熟路找到顾筝弦家，按下门铃。

房间里有一阵小跑着的脚步声，但是在进门处却戛然而止。

时衿转而弯曲着手指敲了敲门：“姐姐我是时衿，麻烦开一下门。”

里头的人也说话了：“姑娘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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