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钟的时针即将指到2点的位置,邬兆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把滑下来的碎发理到耳朵后面去。
各个商铺都关了灯,四周除了不甚光亮的路灯,就是一个个绿莹莹的应急通道显示灯。员工早就走得干干净净,商场的保安半个小时前来巡场了一次就再没来过,白天闹哄哄的商场在此时只显得空荡荡,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邬兆棋捣腾各种陈列道具的声响。
手机再一次响起,是总部行销处小关打来的。时间很晚了,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里显出疲倦:“棋棋,什么时候能把照片发过来。”
“马上就好。”她吸了吸鼻子,起身看了看橱窗的整体陈列,终于满意了。
“要不要我给总监提一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只安排一个人来弄,尤其你才刚调过去不久,这不明摆着给你下马威么?”小关和邬兆棋从没见过面,但入职这两个月电话往来很多,这家新开门店的很多事,小关也有所了解,对邬兆棋这种被刁难还不吭气很有些怒其不争。
邬兆棋刚毕业的时候就投了零售行业的简历,后来正式成为连锁服饰品牌T&E的门店管理培训生,干了两年时间,跳槽到现在这家名叫The One的公司,依旧是做门店运营,职位是实习店长。The One是本土的服饰品牌,但格调并不低,在受众人群的口碑很好,发展势头也很猛。她综合了多方面的考量,终于下定决心跳槽过来,却没料到这家新开不久的门店还有另外的一个实习店长。一山不容二虎,尤其对方也是女的,这就很尴尬了。
“别,我会处理好的。耽搁你这么晚了,真是不好意思。我马上把照片发给你。”道完歉,把橱窗陈列拍照发给小关,对方确定OK之后,这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
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隐隐咯吱的响,随即叹了口气。微信的小红点显示好几条未读消息,她点开,全是她爸妈发来的语音消息。不点开听也知道两个家长在抱怨她只知道工作,自己的弟弟离家出走,大半夜的不回家都不知道关心。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终于给她妈妈打了电话过去。
“人找着没?”
“还没呢。打电话还是不接,直接挂掉,你发短信劝劝他吧,让他赶紧回家,他一向都挺听你的话的。”
那会儿她正忙着,她妈妈青珊打电话过来,说她弟离家出走了。起因是他一直玩手机不睡觉,青珊就多说了他几句,他爸在沙发上坐着,火上浇油,张嘴就骂开了。中二时期的熊孩子就不乐意了,摔门而去。同学家也找过了,网吧也去了几家,都没找着人。
邬兆棋靠着玻璃门坐着,浑身无力。自从她弟会跑会说话开始,这个家每天都鸡飞狗跳的。她弟邬兆勋从小就调皮,本来小孩调皮一点是正常的,在他爸那里就觉得不成器,动不动就打骂,小孩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对哪里错。长到现在十多岁,明显已经歪了,不爱学习,人也总是恹恹地没精神,讲任何道理都是油盐不进,挨打也是一声不吭,打完了自己默默把门锁上。
她有时候觉得她弟挺可怜的,摊上这样的爸妈,回想自己是被祖父母带大的,还真是有些庆幸了。而且大学毕业离校,都是自己在外面租房住,她受不了这样把吵架打骂当饭吃的家庭环境。
又叹了口气,听着青珊语气中满是焦虑:“我都快要报警了,你说他到底跑哪去了?”
“就这么几个小时,报警也没法立案吧。我给他发短信看他回不回。”
她给她弟邬兆勋发了条信息:【你在哪?我去接你。】
等她把车从车库开上路,邬兆勋回了信息:【不要你管,那个家我不回了,书我也不读了。】
邬兆棋:【不读书你能干嘛?】
邬兆勋:【反正我能养活自己。】
邬兆棋:【就你?14岁的未成年?卖/身都没人要好吗】
开车不好发短信,她拨了电话过去,被摁掉。
邬兆棋:【接电话】
邬兆勋:【那我去死行了吧】
邬兆棋低头看了一眼短信,方向盘打了个滑,好在路上没什么车,否则指不定就要撞到。
这话让她心头一哽,对于中二期的孩子她真的不了解,现在竟然说要去死,神经病哦?
回想起来,她十几岁的时候满脑子只有学习,根本没时间感春悲秋,就想着怎么和全班第一名的距离再近一点。他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才会这么消极又愤怒?这家里好像也没谁对不起他,学习不好,拿钱把他塞到一个中学去的,说不上是多好的重点中学,但比乡镇的要好的多。同学都有手机,他也想要,就给他买了一个,之后就只玩手机,不爱学习,也不大和人说话。
难道是因为沉迷手机?
沉迷手机,你还有脸说【去死行了吧】,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死还不容易么?你去啊!”她忍不住大叫出声。
想起来就委屈,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工作大晚上的,家里人还打电话让她快去找她弟,这头公司还催她赶紧把手里的工作做完,谁生活没点压力?要说死,她毕业这两年死八百回都不够。
小屁孩除了学习,又没让他再操什么闲心,他还想怎样?
她气得大叫,随后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打字:【行啊,那你去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点击发送,对面来的车打着远光灯,晃得她睁不开眼,天上一声惊天霹雳,地上是刹车声和两车相撞的声音。
邬兆棋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天旋地转之中身体如同一团蒸汽,飘飘荡荡的,无所依傍……
***
天光大亮,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光线晃眼。睁开眼,邬兆棋对着天花板放空一秒,正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就听到近处七嘴八舌的声音。
“醒了醒了!”
“终于醒了,醒了就好!”
“骇死个人了,两个孩子都躺医院了,不知道他姐姐醒了没?”
“小勋,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这个声音是她妈妈青珊的,邬兆棋刚要应,猛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青珊刚刚叫她什么,小勋?她双手撑着坐起来,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她的身体怎么变了?抬手打量,长手长脚,她不是她自己!
脑子里陡然“轰”的一下,什么情况!
邬兆棋起身,光脚站到地上,青珊赶紧把拖鞋放到她脚边。
“我就说他屁事没有,担心那么多干什么嘛?你不是要死吗,怎么又活过来,活过来做什么?”猝不及防的,邬兆棋这副身子挨了一个男人一脚,她一下歪倒到地上,不知道憋尿多久,这一脚差点让她尿失禁。本来那男人还要第二脚,被后面她姑姑姑父拉住了。
“你个狗/日的,你还有脸活过来,就是因为你,你姐姐现在都没醒。”嘴里骂骂咧咧的人是邬钢,是她和邬兆勋的爸爸。说起来,这个父亲她并不受很喜欢,经常家暴,家暴对象是她弟。邬兆勋生来就调皮捣蛋,长到14岁,闯的祸不计其数,从小到大最好的伙伴大概就是邬钢的皮带了。
“哥,小勋才刚醒来,你别上来就毛毛躁躁的要打人。”她姑姑一边劝着,一边给邬兆棋递眼色.
邬兆棋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周围人对她的态度都是以往对弟弟的态度,他们还都叫她小勋,所以,她现在是她弟咯?就在她发愣盯着邬钢的时候,邬钢似乎认为自己的权威再一次被藐视,撒开左右拽着他的两人,上前两步,双手叉腰瞪着她:“你看啥呢你看?”
青珊也不顾病房里其他的病人了,索性嚷开:“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小勋是你儿子还是你仇人?”
另外两个病床的病人和家属在一旁看热闹,医生护士也终于赶过来了,要给邬兆棋做检查。她坐回床上,依旧迷迷瞪瞪的,终于等到医生说“患者没什么大问题了,注意休息就好”之后,她四周打量了一番,旁若无人地出了病房,对着窗玻璃打量此时的自己。
捂着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玻璃上映着的男生身材高瘦,是少年人朝气蓬勃的瘦。邬兆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她在邬兆勋的身体里,那邬兆勋去了哪里?
上一篇就想写一个贪财抠抠的女主,可是写着写着女主就不抠了。
这次的女主,哎呀,希望人设别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