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月 第7章 第三章 初见（2）

好事成双，双喜临门。景玥只顾笑别人，却不知道她自己的缘分，也悄悄来临。

从凤城往北，走了几天，到了临近皇城最近的一座大城镇：阳城。因为此城地处平原，四季分明、气候宜人，据闻很多官宦富贵人家，都在此处设有别院。一行人在城东一家客栈落脚，照例要去药铺询问。但这次，景世良改了主意，让姐妹二人一组，自己跟莫风一组。景美人不敢争执太过，只好从命。

姐妹俩溜溜达达走到一处岔路口，只见左右两边都有一处药铺，打着青布招牌。

景美人一叹，郁闷道：“到处都是药铺子，真烦人，走来走去的要累死了啊。”

景玥猜到她是因为不能跟莫风在一处才这样，忙安慰道：“行了，大哥只让咱们找这三条街附近的，已经够照顾我们了。等不到下午，你就能见到你的莫大哥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一诉衷肠啊。”

景美人心烦，推了景玥一把，“姐姐只会说嘴，这左一家右一家，来来回回得走多少遍呢，下午是回不去了……”

“嗯，也是，我有个好主意，你听着，”景玥眼珠一转，笑道：“我走左边，你走右边，等一下我们在这个路口会合。这样我们每人找一家，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和力气，怎么样？”

景美人脸色立刻阴转晴，点头道：“好，就这么办。那走吧，姐姐快些啊。我过去了。”说着，一阵风似的奔向路口右边的药铺。

景玥笑着摇摇头，走到左边那家药铺。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吵嚷的声音。

“求求您了，就行行好，再赊我一服药吧，就一服……”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然后一个老者的声音道：“唉，你怎么这么倔呢。都说了不能再赊了，我是开药铺，不是做善堂，走吧走吧……”

“求求您……我娘的病眼看有得治了，老人家就行善积德吧，我一定给您烧高香，求求……”

“行了！快走快走！”一个小子的声音，很是不耐烦，“我们还要做生意呢，你跪在这里算什么？！快走，不然我叫官兵抓了你。”

“得了，好端端你吓唬她干嘛，”老者的声音继续道：“姑娘，去吧，去别处问问。这里我也是做不得主的，之前那几服药已经让东家不高兴了，今日你就算跪死在这儿，老夫也帮不上忙了。”

景玥听明白个大概，人已经到了门口，抬脚走进去一瞧。果然，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穿着破布衣裙跪在地上，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泪痕。一位老者站在一旁，唉声叹气。一个小子倒是神气的很，叉腰瞪着那小丫头。

“请问，这里在做生意吗？”景玥礼貌的开口。

清亮的声音引起众人注意，老者抬眼看了看，没说话。

那小子忙上前迎道：“是是是，这位姑娘是抓药？还是诊病呢？”

景玥一笑，“抓药。”

小子立刻到了柜台后面，“那麻烦姑娘把药方给小的，小的好去配药。”

景玥点头，却没说话，脚下一动就蹲在那女孩子的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女孩子像听了惊雷一般，啊了一声，瞪大眼睛望着景玥。景玥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伸出手来等着。女孩子犹豫一刻，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搁在景玥的手心儿里。

景玥把纸抖开扫了一眼，摆在柜台上，笑道：“我就抓这副药，快着吧。”

老者一愣，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位衣着朴素的女子。

小子为难，抓耳挠腮的看着那老头儿，“师父，这……”

“怎么？我又不是不付银子。多少钱？你只管说就是了，”说着，景玥从小荷包里掏出一锭二两的银锭子，“那方子上只人参贵些，这个，也够了吧，除非你们是开黑店呢。”

“姑娘说笑了，”老者接过银子在柜台上一放，对着小子吩咐道：“还不快抓药。按着一期的量抓，给了这孩子，让她赶快回家煎给她娘吃，别耽误了。”

一听这话，小子麻利儿的动起来。

看那女孩子还只顾跪在那里出神，景玥忙搀起她来，又塞了两块一两的银饼儿到她手心儿里，嘱咐道：“这个你拿好，一会儿拿了药回家，再拿这钱去给你娘买些好吃的。生病的人，是要好好调养的，才会好得快。”

女孩子早听傻了，抓着银饼儿哭的满脸花，口里也说不清什么，只是“谢谢菩萨姐姐”的喊着。

老者看差不多了，忙走进一步，插话道：“这位姑娘善心，好人好报。不过，姑娘该不会只是特为了做善事才光临蔽店吧？”

景玥一笑，“老先生是这里的大夫？”

老者点点头。

“那太好了，我有件事，正想向老先生请教。”

“那好，姑娘请里面说话。”说着，老者抬手指向一处垂帘之后。

二人走过去，在平常诊病的桌案一前一后坐下。景玥沉了沉气，把景大鹏生病的缘故、症状和那些大夫的诊断结果都细细说了一遍，但惟独不提长乐果的事。

老者闭目凝息的听着，仿佛入定一般，半晌，才睁开眼睛，摇了摇头，“难啊。症候太杂，加上拖的时日久了，恐怕五内俱伤，难啊……”

听他语气低沉，景玥不禁担忧，忙问：“那就没有办法了吗？可我看爹爹的精神也还算好，吃过那些药，虽然症状不减，可也没再严重啊？”

“正是这话，”老者点头，“医病岂有不往好处医的？！不见稍减，就是虚耗病人体质，再壮的人，也禁不住一两年的折腾，小症候也熬大了，何况令尊的情况更糟。”

景玥满心失望，不觉皱起眉头，带出哀泣之色。

老者忙出言安慰道：“不过，姑娘也不用太过忧心，所谓生死有命吧，医者是尽人事，好不好，还得听天命啊！”

沉默一阵，景玥一叹，起身告辞。刚出店门口，眼前人影一闪，扑通一声，有人跪在自己眼前。

“菩萨姐姐，”是那个女孩子，怀里抱着药，“请问菩萨姐姐的名字，以后……等我有了钱，我就去府上还你。”

景玥刚被吓了一跳，抚住胸口，愣了愣，才笑道：“我不是菩萨，你也不用知道我的名字，还是赶快回家去给你娘熬药吧，别耽搁了。”

谁想到那孩子果真倔强，仰着头道：“不行！菩萨姐姐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领了姐姐这样大恩，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回家去娘也会打我的。”

景玥不想耽搁时间，无奈笑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你了。我姓景，景色的景，单名一个玥子，王月玥。这下你满意了吧。快去给你娘煎药去吧，走吧。”

女孩子认真记了记，又拜了一拜，才跑开了。

景玥却忍不住呵呵一笑，口中喃喃道：“还真是个又倔强又傻乎乎的丫头呢。”

“姑娘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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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突然传来的男声，让景玥心里激灵一下，猛然回头，就见药铺台阶上站着一位男子。二十多岁，一身石青色长袍、头顶束着缀玉的同色头带，五官不算出众，眉眼间却带出温文尔雅、清新俊逸的气质。

景玥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不打算理他，要转身走。

那男子竟然开口道：“姑娘留步，在下有一个办法，兴许可以帮到令尊。”

“你说什么？！”景玥惊讶道：“是真的吗？”

男子没说话，只是盯着景玥那张粉雕玉琢般的脸蛋细瞧，眼底飘过一丝赞叹。

二人对视一阵，景玥脸一红，尴尬的别开眼光，不由来气，心想八成自己是遇到什么登徒浪子了，决心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男子也不再叫她，而是跟着她走，竟然一直跟到和景美人碰面的地方。

“姐姐？”景美人迎上来，挽住景玥的手臂，“姐姐怎么这么慢？！前面还有两条街要走呢，快点儿……”话没说完，她就注意到，景玥后面跟着一位帅哥，“姐姐，他是谁？”

景玥一愣，抬脚要走，“什么谁？没有人啊？”

景美人眼珠一转，忽然扑哧一声笑起来，“姐姐跟我弄鬼儿，你瞧，这不是个大活人吗？”说着，她手上一使劲儿，把景玥原地转了半圈，正对上那个男子。

看他嘴角儿微扬，笑意谦谦，景玥心里更来气，终于忍不住，责问道：“你这人好奇怪，追着我干什么？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男子摇头一叹，拱手行礼，“姑娘误会在下了。我并没有不轨之心，只是刚才的话没说完，想告诉姑娘那治病的……”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景玥打断他的话，扯住景美人，“咱们走，别理他。”

景美人却对那话上心了，更觉得眼前这男子很有些意思，故意接口问道：“你说什么治病？治谁的病？”

“是令尊的病，”男子直言道：“不知二位姑娘听闻过一种奇异的药材没有，据在下所知，正对令尊之症。”

“你也知道长乐果？！”姐妹俩异口同声。

男子也是惊讶，“怎么？二位姑娘早已知晓了？”

景美人抢着开口，“就是呢，这有什么稀奇。可是凡说有这样药材的人，却都没亲眼见过，那不是骗人的么。”

景玥点点头，“如果你是想说这个，那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男子当做没听到，对着景美人道：“姑娘此言差矣，他们没见过，只说明他们学识有限、见识浅薄，怎能断定天下间没有此物呢。实不相瞒，在下，就亲眼见过。”

“真的？！你见过？！”景美人一脸惊喜。

景玥却不敢轻信，疑惑道：“照你说，你竟然比那些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们还有见识了？这种谎话，谁信？！”

男子一皱眉，神色严肃道：“呵，在下不过是见姑娘是善心之人，不忍令尊受苦才想出手相助。你既然怀疑我的人品，那多说无益，就此告辞了。”

景玥一撇嘴，也不说话。

景美人可沉不住气，甩开景玥的手，几步追上那男子，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求道：“这位公子留步。我姐姐只是太过谨慎了，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是一片好心、大人大量，就告诉我们在哪儿能找到长乐果吧？”

“妹妹……”景玥见景美人急起来连男女大防都不顾，真是替她担心。

男子手臂轻轻一动，不着痕迹的甩下景美人的手，看向景玥，没说话。

“姐姐……”景美人会意，忙劝景玥，“咱们一路找到这里受了多少累呢，你就开个口嘛，就算为了爹还不行吗。”

提起慈父，景玥只好点头，艰难开口道：“公子别介意，我只是心急爹爹的病而已。不知公子所见的长乐果什么样子，又在何处呢？”

男子面色冷冷的，故意装着整理衣袖，还是不开口。

这下景玥可忍不住了，瞪着他，“难道公子是想让我下跪道歉才肯说么？”

“不用。”男子嘴角儿微微一扬，讲道：“这长乐果生在玄夏国之北的雪山之中，此物只长一根主茎并无叶子，四年开花两朵，却只有一株能结果。果实白色如杏仁大小，生精养气上佳之品。调养五脏之伤，有起死回生的奇效，练武之人吃了它可以提升内力……”

“等等，你不用说了，”景美人打断那一篇废话，提出重点，“到底哪里可以买到？”

男子一摇头，“无处可买。”看那姐妹俩吃惊又失望的样子，他又继续道：“长乐果既是奇异之物，花银子是买不来的，因为这是玄夏国国宝，只有皇宫的……才有！而且，只有四颗。”

“啊？！怎么会这样？！”景美人不停叹气，这答案不如不知道的好，这下希望破灭了。

景玥转念一想，察觉出问题，“你说，长乐果是玄夏国国宝，只有皇宫才有，那你是在哪里见过的？又怎么知道只有四颗呢？”

话音落处，男子眼底闪过惊喜之色，随即笑道：“不才小生有幸进过皇宫，所以才会知晓。”

“可是……”景玥还要再问明白。

男子摆手止住，“好了，姑娘也不用再问。我该走了，只有句话要说，你们定然也听过很多遍。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令尊不幸染病谁也不愿，但长乐果绝非等闲之辈可以得到。我劝你们，不用再废心思去找。回家去，好好陪令尊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让他走的没有遗憾。你们只管在外面虚度光阴，不如在病榻之前一尽孝道，才是最好的选择。”

话不好听，却言辞恳切。看着那远走的背影，姐妹二人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