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人高兴的筹备景玥的嫁妆之时,景美人独自一人在玄夏国皇城,也沉浸在初为人妻的幸福之中。一月前,在宣帝生辰时,灵王果真让她如愿以偿的加入到进献皇帝的美女队伍中。因为有过之前的两面之缘,有幸被宣帝选中,封为“玥夫人”。
皇宫御苑内,两位贵妇人正在赏花。
“什么味道,好香啊。”一位贵妇轻轻嗅了嗅旁边人的肩头,笑问道:“玥夫人身上擦了什么香料?味道很特别呢。”
景美人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装作不在意道:“没什么,不过是前日皇上赏赐的琥珀香而已。”
“琥珀香?!”贵妇人惊讶道:“那可是西域进贡的奇香,一共才两小盒,听说……只有太后娘娘那儿留下一份,另一份皇上竟送给玥夫人了?!”
景美人扬起嘴角儿,捧起那枚装着琥珀香的香囊把玩起来,“说是奇香,我闻着,跟宫里的香花香精没什么差别,不过是物以稀为贵,图个新鲜。”
贵妇人心有不平的暗暗一哼,脸上却是恭维的笑意。正要说话,就听内侍们叫道:皇上、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见礼。穆太后扫了景美人一眼,淡淡道:“都起来吧。是玥夫人、卫夫人,你们好兴致,这么冷的天,在这风口处聊得起劲啊。”
卫夫人忙蹲身儿回道:“回太后的话,是臣妾觉得玥夫人身上的香好闻,正在看香囊。”
宣帝哦了一声,低头见景美人腰间挂着一枚精致的香囊,笑道:“是琥珀香?朕说过,那香春天带最好,趁着时气渐暖,才能散发出最好的气味。你倒心急,现在就带出来了?”语气不似责备。
景美人羞涩回道:“这香实在好闻,是臣妾心急等不得了,皇上恕罪。”
宣帝笑道:“这何罪之有。你喜欢就用着,等没有了,朕叫那个西域使者再送些来就是了。”
这一句说的景美人心花怒放,穆太后的脸色却阴沉下来,瞟了宣帝一眼,道:“这里风大,皇上,陪本宫回泰仁殿说话吧。”说着,向前两步又忽然停下,扭头看着面色红润的景美人,哼道:“玥夫人才进宫,这宫里的规矩要认真的学才好。听说这两日皇后身体卧病在床,你竟然没过去请安?!难道是怕沾染了病气?!”
“臣妾不敢不去请安,”景美人扫了宣帝一眼,心有不忿的回嘴道:“只是,皇上吩咐过不让我们打扰皇后静养,臣妾只不过遵旨行事。若太后娘娘让臣妾去,臣妾早晚都过去问候就是了。”
穆太后冷冷一笑,“呵,那你是说本宫不尊皇上旨意了?!”
宣帝双手轻轻在穆太后手臂上一扶,劝慰道:“母后息怒,她不懂宫里规矩,大概是误解了朕的话,从今以后,她会听母后训导的。”说着,他转头看向景美人,“后宫之事都由太后与皇后做主,现今皇后病着,所有事情自然全听太后安排。你记住,要顺从太后,知道吗?”
景美人不情愿的点头答了声是。
众人簇拥着那一对母子走远。景美人哼了一声,不满道:“太后娘娘有事没事总找我的茬儿,也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合她老人家的心意了,宫中那么多人,何必为难我。”
卫夫人眼珠一转,似无意叹道:“这也不能怪太后,谁让妹妹太受宠了呢。这一两个月,你还见皇上进过谁的寝宫不曾。”
景美人脸一红,“姐姐在怪我了?!”
卫夫人一笑,“怎么会,只是我得提醒妹妹一句。这后宫之中,太后最大。而且皇后娘娘又是太后亲选的人,那兰贵人更是太后的表侄女……妹妹独得圣宠,那她们岂不是坐了冷板凳?!太后心里怎能不计较呢。”
景美人心高气傲,又受到宣帝爱护,才不把这话放在心里,满心不屑道:“这是本事!如果她们有能耐,就该揽得住皇上的心才是。我既然进宫,就不会白白浪费青春,我要让姐姐看看,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又得到相爱的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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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夜色初上,景美人沐浴之后,语气不善的问道:“你去了?皇上怎么说的?”
宫人小心翼翼的答道:“皇上说今晚在长乐宫陪皇后娘娘,请夫人自己安歇。”
“三天,皇上都在长乐宫?”
宫人微微点了下头。
景美人压住火,咬着牙问道:“为什么呢?总得有个缘故……你可听说什么了?”
宫人咽了口吐沫,没敢说话。
景美人抬眼瞪着她道:“清然,你是我尚喜宫的人,我好便是你好。你可要想清楚,该帮着谁。”说着,拿起一根金钗塞进她手中,“你做得好,我会赏你。如果皇上的心能留在这里,你更是功不可没,我不会亏待你的。”
清然忙跪下行礼道:“谢夫人赏识。奴婢不敢有所隐瞒,只是……怕夫人听了生气。”
“你说,我不会生气,就是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
“是……我听宫人私下里说,那天太后娘娘从御苑回去斥责皇上来着,说……说夫人只是名舞姬,照规矩根本不配留在宫里侍奉皇上。本来太后是瞧着皇上喜欢,才网开一面的,没想到皇上宠得过分了,竟然把进贡的奇香赏了夫人,那可是连皇后都没有的东西……还说……”
“还说什么了?!”景美人厉声问道。
清然一哆嗦,忙继续道:“还说……说‘舞姬就是舞姬,什么规矩大体都不懂,不配用贵重的东西’......就这些,没了。”
话音落处,景美人突然一扬手扔出去手里的发簪,啪一声,玉簪子摔得粉碎。吓得一众内侍宫人忙跪下喊着“夫人息怒”。
“喊什么喊,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匆忙退出殿外。
景美人坐在梳妆台边生了一会儿闷气,想了想,又觉得不值,暗暗道:凭你太后再厉害,也是行将就木的老太婆;皇后再温柔娴淑,也不过是病秧子。当初既然进宫,就不会任人欺负,早晚让你们这些瞧不起我的人给我让路。
正琢磨着,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箍住她的肩头。景美人慌忙回头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皇帝。
“吓着你了?”宣帝温柔的揽住景美人肩头,“这么晚了还不睡?”
景美人先是欣喜,随即装出生气的神态,嗔怪道:“皇上也知道晚吗?那还来做什么?难道长乐宫还不够住的?”
听出话中的醋意,宣帝一笑,哄她道:“皇后身体不好,朕去探望,既是国礼也是夫妻之情。你吃醋了?”
“臣妾不爱吃酸的,”景美人故意挣扎道:“皇上还是回去长乐宫的好,不然明天太后知道了,又以为是我不守规矩,不定得如何数落我呢。”
宣帝故意顺势松开双臂,笑道:“不会。皇后身子弱,朕不能留宿在那儿,来你这儿无可厚非,除非……是你不想让朕来。”
景美人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双臂一圈,把宣帝抱住,撒娇道:“来了就不许走。”
美人娇态最是动人,宣帝不觉心神一荡,在她耳边道:“玥儿,朕不知道,为何如此喜欢你……”
景美人浑身一抖,心里冰凉,低声道:“皇上,臣妾不是说过了嘛,不要叫我‘玥儿’……还是叫我的小名儿‘小美’吧。”
宣帝眉心微动,笑道:“你还真有意思,每次朕一叫你‘玥儿’你就这么说,好像这不是你的名字似的。”
话本无心,可景美人有心病,尴尬的咳了一声,故意娇嗔道:“皇上……臣妾早说过是收养的人家叫惯了‘小美’而已……”
宣帝并不计较,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好,随你,小美小美……这样行了吧?”
景美人扑哧一笑。
二人紧紧抱在一处缠绵起来,夜色暖炉熏香、阵阵暧昧的呻吟交织出一副撩人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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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大鹏按照约定,一个月后,将所有嫁妆并媒证的官文都弄妥当,精挑细选了一队人马由景世良带领北上送亲。穆赫非离开的当天,景世良就知道了父亲已将景玥许配他人的事,心里说不出的痛,可又怎么能说得出口。每天借酒浇愁,过得萧条凄惨,这样,景大鹏终于察觉出一些端倪,在出发前一晚,找来儿子谈话。
“别喝了,再喝你还怎么带队?!”景大鹏一把抢过景世良手中的酒瓶。
景世良身形一晃,凄凉一笑,“没事,爹放心……明早一定按时出发……就是了……”
景大鹏无奈一叹,在石桌边坐下,“世良,你向来是稳重孩子,爹从来没为你操过心。你……能不能告诉爹,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景世良眉头紧锁,半晌,摇了摇头,“没事……爹放心吧……”
景大鹏观察他一阵,把酒瓶在石桌上一搁,语重心长的劝道:“世良,自从爹说了玥儿和穆大夫的婚事,你就每晚坐在这花园喝酒,爹既担心你的身体,更担心你不想说的那件心事……世良,玥儿虽然不是景家的骨肉,可外人眼里,她就是爹的亲生女儿。你要明白啊……”
“我明白!”景世良猛然一拳捶到石桌上,酒瓶叮的一响,“爹不用说了,儿子都明白!”
“世良,”景大鹏不放心道:“你看着玥儿从小长大,心里难免有些许依恋,这也是人之常情,爹可以理解。可玥儿并不知情,在她心里你只是她的亲大哥。况且她和穆大夫并非盲婚哑嫁,他们是两情相悦,爹也是顺着玥儿的心意……”
“爹别说了!”景世良噌一下起身,摇晃了一下才站稳道:“只要是为玥儿好的事,我……我都会去做。明日一早准时出发,我一定会把玥儿安全送到阳城,亲手把她交到穆非手上!”说完,大踏步走了。
望着深沉的夜色,景大鹏长叹一声,陷入沉思。
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出发直奔阳城。众人虽然看出景世良心情不好,只当他是舍不得妹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男女之情上去。景玥心里惦记着穆赫非,兄妹二人也没再亲密的说过话。一路直到新城,竟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莫风。只是莫风的神色,远不如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反而跟景世良一样,一副郁郁寡欢、神不守舍的样子。
三人约在客栈的酒馆一续,席间,本来每晚喝醉的景世良,倒给莫风比下去了,只见他一瓶接一瓶的喝,好像那瓶子里装的全是白水不是酒。
“莫将军,你还是少喝点儿吧,”景玥担心的劝道:“太伤身了。”
莫风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仰头狂灌。景玥忙推了景世良一把,示意他劝劝。
景世良本来也想一醉方休,可瞧见景玥拧成一团的眉头,无奈先搁下心事,反去劝莫风道:“莫兄你且先放下……”说着,他掰下莫风握着酒瓶的手,“有什么事说出来不好吗?独自喝闷酒有什么意思?看在咱们之前的交情份儿上,你把心事讲出来,我们也好帮你排解排解。”
莫风盯了景世良一阵,忽然呵呵笑起来,只是眼中全是失意之痛。
景玥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猛然想起什么,醒悟道:“莫将军……知道美人的事了?”
一听这名字,莫风身上跟过了电似的一颤,一把甩开景世良的手,又仰头狂喝起来。
这下兄妹二人心中有了底,所谓最伤人的不是刀剑而是一个情字。
思量半晌,景玥不忍见莫风如此落魄,缓缓开口道:“莫大哥,我知道,你爱美人,你心里放不下她。可即便你现在这样折磨自己,她也看不到、感受不到,你又何苦呢。”
莫风喉头一哽,忍了忍才哑声道:“你……不会懂的……她,美人她说她喜欢我,心里只有我……我们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你懂不懂?!呵……呵呵……”
“两情相悦,那又如何?”景玥冷冷一句反问。
莫风脸色阴沉,怒视着她道:“美人她应该是我的,她要成为我的妻子我的女人!可她进了皇宫……是她背叛我!不,不是……不是她的错,不是……是我错,我不该让她接近灵王的,我明知道……是,我不该的……”
虽是酒后胡言,景玥却感到话中有话,忍不住问道:“莫大哥你说什么?你知道灵王他怎么了?”
莫风似乎是没听到,举起酒瓶又喝起来。
景玥还要问,被景世良拦住道:“算了,别问了,他这样还能说明白么。”
景玥一叹,“早知这样,我该拦着美人的。只是想不到,莫将军用情这么深。”
“呵,情爱之事,谁能控制得了呢,”景世良很有感慨道:“听天由命吧。”
景玥看了眼醉得一塌糊涂的莫风,再看看愁眉不展的景世良,幽幽道:“不知这世上,还有多少相知相许的有情人,却没有做夫妻的缘分而不能相守一世。如果是我,我宁愿不要有情,至少,可以不用心痛;至少,还可以留着一颗完整的心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