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碎纸机 第28章 第 28 章

已是深夜，但勤政殿依旧灯火通明。年轻的帝王坐在案边，时不时右手抵住嘴角咳嗽几声。他的眉眼间尽是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翻阅奏折，提着朱笔一本本批注。

突然，房门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位身着青衣的文弱男人，秀眉轻蹙，眼中似有无尽的苦楚。他递了递手中的托盘，低声劝道：“喝碗姜汤，休息一会儿吧。”

帝王头也没抬：“放桌上吧，我待会儿喝。”

青衣男人不吭声，一动不动站在一旁，像是一尊石像。

帝王微微叹气，放下手中的笔：“好吧，我现在喝行了吧？别生气。”

他伸手拿起托盘中的碗，将里面的姜汤一饮而尽。末了又将碗倒转，对着青衣男人挑了挑眉：“这下你放心了吧？”

帝王还想再说什么，下一秒却从口中吐出大口黑血。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灼烧，疼得他说不出话。他艰难地抬起头，望着身边的青衣男人，不可置信：“你…”

青衣男人别过脸，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他声音梗咽，眼中尽是痛苦：“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谁叫你要硬要削藩呢…我娘，还有我妹妹都被他们捏在手里，我没办法…我也不想的…”

那一刻，帝王突然明悟，放弃了挣扎，眼神无悲无喜。

青衣男人再也忍不住，扑到他身边痛哭，状似疯癫：“别怪我…是你对我太好了，是你把我的胃口养大的，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

…

余知弦猛地睁开眼睛，梦里的感觉十分清晰，像是蔓延到了现实世界，烧得他胸口发疼。虽然不想回忆过去在小世界的事情，但事与愿违，他依旧时不时会梦到那时候的事情。

从梦中惊醒的次数多了，他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是他做错了？

心里的苦闷无处纾解，所以他找了个实验对象。

他的同桌，相月。

自从请相月吃了一顿饭后，余知弦和对方的接触就渐渐放到明面上。虽然并不热络，但也让周围的人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两人关系不错。

他会给相月带零食，会请相月吃饭，也会在体育课上拉着被排斥在外的相月组队。班里不止一个同学和他提过相月的黑历史，但他每次都一副“我不信”的态度，像是没有心机的傻白甜。

他一面扮演着外冷内热的善良转校生，一面又像是旁观者，冷眼观察相月的反应。

他像是高明的猎手，一点一点地丢下诱饵，暗中观察他选中的猎物什么时候才会被喂大胃口，然后开始反噬。

但事情有些出乎余知弦的意料。

他的观察实验还没结果，班里同学对他的态度却变得微妙。他们并没有因为他不听劝接触相月排挤他，反而对他多了一层照顾。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中都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像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又像是在看身边的恋爱脑朋友。

总之，在多方面条件的加成下，余知弦莫名其妙成了他们班的团宠。作为团宠的待遇就是，认识不到两个月，话没说过几句，班里就有人给他发了生日聚会的邀请。

还是专门制作的手工邀请函，全班就他一个人有这待遇。

虽然把邀请函带回了家，但余知弦并没有打算去，他本想给同学发个消息说自己有事去不了，然而——

“咚咚咚。”

房门响了三声后被轻轻推开，余知淮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他双手抓着房门边缘，只露出半个脑袋和几根手指，像是躲在洞穴里的鼹鼠。

虽然躲躲藏藏，但眼中的兴奋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他声音雀跃：“哥你休息好了么？我和张叔说好了，他送你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还有礼物，我也帮你准备好啦！”

余知弦很想将门反锁，再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但没办法，蠢弟弟先斩后奏，把一切都安排好，他不去的话那些待命的人就全都白忙活了。

尤其是司机张叔，人家的小女儿生病了，本来在休假中，这次是专门回来送他的。

余知弦换上外套，从弟弟手里接过包装好的礼物，出门时不忘放一句狠话：“回来再收拾你。”

他觉得他这句话说得相当有气势，但余知淮一点不怕，笑得像是没心没肺的小傻子。甚至在他坐上车后，笑容依旧不减，活像捡了八百亿似的。

汽车启动，身边的景物缓缓倒退，身后的声音穿过还未关紧的窗户，进入余知弦的耳朵。

“哥！玩得开心呀！”

*

过生日的人叫周莉，是个性格豪放的姑娘，班里人都叫“莉姐”。她人缘好，男生女生都爱和她玩，每年生日聚会都要办好几场。

今天这场是专门请班里同学的，选在一家KTV，班里一大半的人都来了。

余知弦踩着点到了地方，推门而入的时候被淋了满身的彩带和金粉。门后埋伏的人见整错了人也没尴尬，拽着他一起加入蹲点大军，几分钟后顺利将剩余的彩带都给了今天的寿星周莉。

周莉叫了声“卧槽”，然后追着放彩带的人打闹，一群人笑作一团，整个包厢里都是少男少女们欢快的笑声。

青春洋溢，热情活泼。

余知弦好久都没感受这样的氛围了，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大家打打闹闹，却一点没有加入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即便模样还是少年，心却不再年轻。

一群人里总有不喜欢闹腾的，恰巧潘松就是。发现余知弦所处的位置是个安全区后，他赶紧靠过来，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呼~他们太厉害了，待会蛋糕来了肯定会更惨，我们可得躲好才行。”

等了一会儿，他搭话的人还是没有回应。他转过头，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声：“余知弦？”

包厢的灯光很暗，少年像是置身于阴影之中，整个人都有些模糊。他像是悬浮于天空的浮空之城，神秘美丽却又让人捉摸不透，一不小心就会从眼前消失。

潘松使劲眨了眨眼睛，又叫了一声：“余知弦？你没事吧？”

被他叫住的少年摇了摇头：“我没事。”

对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物盒交给他，道：“我还有事，就是过来转一圈。他们玩得太开心，我就不打扰了，麻烦你待会儿帮我把礼物给周莉一下，再和她说声‘生日快乐’。”

潘松有些懵逼地接过礼物，颇有分量的盒子让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再抬头时，面前的人已不见踪影。

*

封闭空间总是令人胸闷气短，即便余知弦只待了一会儿仍旧不舒服。他加快脚步，路过拐角时和一个穿着人字拖红裤衩的卷毛撞在一起。

他揉了揉肩膀，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卷毛就跳了起来：“你谁啊！没长眼睛啊！”

那一嗓子声音太大，距离最近的包厢门打开，一个哥特风打扮的女孩走了出来。她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叫个屁，你痔疮爆了，蹲个坑那么久？”

她有点嫌弃，但在看见卷毛身边的人时，眼神突然一变，声音立马变得甜美：“呀，小哥哥你也在这里玩么？这家伙是我朋友，他冒犯到你了么？真不好意思。”

卷毛想要反驳，但被女孩一个眼刀镇压。她倚在门边，大大方方展示门内的场景：“小哥哥，要进来一起玩会儿么？”

比起周莉生日聚会的包厢，这个包厢的玩乐内容要成熟得多。一众人围坐在一起猜拳，输掉的女孩哈哈大笑，端起一杯酒走到一个男生面前，叉开双腿跨坐在对方身上，一手勾着男生的肩膀，一手邀请男生和她喝交杯酒。

被她选中的男生挑了挑眉，端起桌上的酒杯同她碰了碰，喝掉的瞬间余光一扫，突然看见包厢外的人。

“噗！”

还未饮尽的酒水被吐了出去，他一把掀开坐在身上的女孩，拘谨地站了起来。

“余，余知弦？你怎么在这里？”

余知弦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任务对象，不过影响不大。他装作没听见，朝身边的哥特风女孩点头算作告别，转身就走。

他第一个世界的任务对象也干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他以损伤企业形象为由劝说对方不要玩得太过，却被任务对象当着众人的面狠狠骂了一顿。

这次他吸取教训，一点没打扰，走得飞快。但任务对象却慌慌张张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像是在辩解：“不是，那个，我就是放松一下，最近我有好好学习，我…”

对方语无伦次，越着急越结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头顶的灯光昏暗模糊，余知弦的思维却渐渐清明。他看着面前的人，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许成印。”

“哎！”许成印惊了一下，讪讪地松开手，又急切道：“我就是放松一下，你别…”

“你和我解释什么？我们很熟么？”

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系统规定的本世界任务对象，而他们并没有交集后，余知弦的心跳恢复正常。他神情冷漠，像是看着陌生人。

许成印一下子愣住。

他想说自己最近有好好学习，他想证明自己并不是无药可救的垃圾，但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所有的话都被封堵在喉咙里。

心底的怒火又烧了起来，脱口而出的话尖锐又刺耳：“呦！你不是看不起我们这种混混么？怎么也跑到混混玩得地方了？怎么，想叛逆一把么？”

“有病。”

余知弦沉默半晌，得出这个结论。这次他没再停留，走得干脆利落，所以他也没看见，在他离开后，那个平日里嚣张不已的校霸眼眶微红，像是要哭出来。

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余知弦还是顺利从KTV里走了出来。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他到这里才过了十几分钟。

时间太短了，压根不像是参加同学生日会的样子。

现在就叫张叔来接他是不是不太好？

手机里的光越来越模糊，像是电量突然见底。同样电量见底的还有他的身体，像是地盘不稳的人偶，一下子栽倒下去。

“砰！”

余知弦耳边响起两个物体相撞的声音，但他并没有感到疼痛。有人撬开了他的嘴，放进来一个甜甜的东西。

他将小小的糖果压在舌底，含糊道：“你是开糖果屋的么？每次都带那么多糖。”

接住他的人笑了笑：“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也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