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大王公司 第10章 杜鹃（4）

要说“料事如神”这四个字，九狸绝对当不起，不过这次他的判断倒是没错。

一旦猎物被锁定，就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看似波澜不惊的几天过去，李冬来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肢体语言，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百无聊赖”。

好在九狸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吉普车，让他能够以相对舒适的方式打发时间，至少是相对舒适的姿势，譬如半躺着打游戏。

对于他表现出的这种懒散，九狸毫不在意，相对于一本正经的泽婴，李冬来这样的行事风格更让他喜欢。反正原本也就是个吉祥物般的存在，能偶尔聊上几句解闷就好。

从闲聊中，李冬来也打听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所谓修真，即是“学道修行，求得真我”。

具体过程归纳起来，无非是动以化精、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还虚合道、位证真仙。总结陈词，“沟通天地灵气”。

灵气遍布在整个世界，就好比是这个星球的呼吸，一收一放之间，浓郁和稀薄都有极点，不过这个过程很长，通常跨越千年。“重明”的成立正是卡在灵气开始复苏，各方势力从蛰服转为蠢蠢欲动的节点。

修行的目的是为了长生，为了成仙，可是事实上因为这个过程太过漫长，逐渐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

有神兽出生就开启传承，有妖兽机缘巧合开启灵智，有人类感应天地练气洗髓……区别于寿元被局限、能力倍局限的生物，这些存在可以称为“修真者”，无论他们的修行是主动还是被动，无论最后可否修成正果。

除了神兽以外，通常修真者都会选择努力化为人形，因为人类的经脉相对更适合沟通天地，凝结金丹。

“其实你们的现代科学家也发现了，人类结构有很多不合理之处。举例来说，直立行走，身体的重量让人容易罹患关节疾病，甚至提高难产率。事实上这一切的不合理，都是因为修行不够。”

当九狸这样一本正经的叙述时，尽管知道他应该不是鬼扯，李冬来还是很难控制自己的面部神经。

按这样的道理，只要按照正确的方法，所有人都可以修行。

然而也并非如此。

“或许在遥远的神代，人类确实是天选骄子，可随着岁月流逝，血脉稀薄，已经不是所有人类都拥有修行的资质，也就是所谓的没有灵根，你可以把灵根理解为人类的第二灵魂。目前拥有灵根的人类应该在万分之一左右，其中绝大多数还都因不自知而荒废。”

“那妖物呢？动物……还有植物，能拥有灵根，结丹修行的几率有多大？”

“你听过一句话叫‘建国之后不许成精’么？”

李冬来满头黑线。

“开个玩笑，妖物开启灵智的条件很苛刻，除了生在灵气浓郁的福地，往往还得机缘巧合得到某种天材地宝。按灵气枯竭时代的资源条件，也就偶尔出现一、两只勉强能听懂人言的黄鼠狼，祸害村里鸡鸭的时候恶作剧一下。登记在册最年轻的一只妖物，是道光年间一只狐狸，目前还不能很好的化形，只能用妖丹施展幻术。他如果到市区，地铁都不敢坐，过不了安检机器的。”

化形成人是修行的重要关卡，需要把身体结构彻底改变，不光是外形，从骨骼到穴窍，再到经络，就好像打碎了重新组合一次，只留下血液不改变。这个过程其实是有痛感的，虽然习惯了也可以忍受，但是非必要还是不愿意变来变去。

灵根对应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灵根属性并不会限制修行术法的种类，不过元素的感知力差异影响会很大，譬如火灵根就很难修习水系术法。

“只有这五种灵根么？书里不是还有什么风灵根、雷灵根？”

“你小说看太多了，其实元素的运用不是这样的。比如风其实就是在温差下的气流，所以火灵根的人更容易掌握风类术法。至于雷法嘛，一些特殊法器和符箓可以存储一些电力，但是威力跟你们的□□差不多，现在已经基本弃用了。天雷是只能用高级术法引动的，而且危险系数太高，一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

境界方面，一曰入神，醒元神，通天地，可以开始感应天地灵气；二曰自观，内观诸穴窍，引导灵气入体洗髓，改善肉身；三曰具象，到这一境界方可以真实地运用法力，操控法宝；四曰通幽，能够开始利用一部分天地法则，初窥天道；五曰神魂，开始修炼元神，将念力具象化，逐渐凝聚虚丹；六曰无垢，也就是俗称的金丹境，排出浊气，凝聚金丹，此境之后，便不再是**凡胎，算是一个界限；七曰元婴，金丹化为一个婴儿外貌的化身，元婴不灭则神魂不灭，从此迈入地仙。

“再往上呢？”

“再往上你就不用了解了，因为他们都不在这个世界，至少我是没见过。”

“那你是什么境界的？通幽境？神魂境？”

“别说蠢话好吗？要进‘重明’至少也得是金丹境。当然，你除外，反正你也没正式编制嘛。”

看着李冬来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九狸很是满意，于是又补充了几句。

“境界跟法力强弱有关，但是和擅不擅长打架是两码事。且不说同一境界下也有修为高低，就算跨境界杀人也并不罕见。境界只能影响法力的上限，或者沟通天地法则的速度，就好比手机的电量和信号。”

斗法这回事，其实从古到今更多都是比拼法宝，毕竟大部分修真者都是宅男宅女，不太擅长亲自打打杀杀。

“嗯，修为重在能静心坚持不懈，而且修炼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大家都比较惜命，不会轻易争斗。”

也正因为这样，战斗人员是绝对重要的存在。遇到诽谤正法、破坏规则者，需要有人站出来息灾降伏。

落到“重明”的内部分工，那便是癸组。

“职业划分不同，战斗力肯定不同啊。你能想象寿星公战力爆表，骑着仙鹿大杀四方么？”

“那唐总岂不是特别能打？”

自觉和唐胖子还没有那么亲近，李冬来很难跟着九狸他们叫他“老大”，于是一般都称他为唐总。

“那当然，至少可以打十个寿星公！”

听起来不但一点都不厉害，还有点像去敬老院欺负老人的变态。

“有什么办法可以从人群中区分出妖物呢？”

“很难，除非修行到元婴境界，修士时时刻刻张开自己的感知结界，虽然覆盖范围有所区别，但是作用都是一样——感知自己‘领域’中的一切信息。其它情况下，同境界或者低境界的，一眼就能看到灵气吸纳的流动，判断起来不难。而面对境界更高的修士，对方只要刻意隐瞒身份、阻绝气息，看上去就和常人无异。更何况妖怪化形的界限就是结出虚丹，也就是妖丹，只要能化作人形，保底就已经是神魂境。”

言下之意，九狸也已经算是很坦然地告诉了李冬来，他是一名“很擅长打架的金丹境修士”。还无法缔造领域，不具备一眼辨出妖物原形的本事。

“那我们守在校门口干嘛？就算看到了目标也认不出来啊！”

毕竟妖怪也不傻，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想以“抱猫萝莉”这类反常规的形象行走人间。

“别急，除了硬实力，经验和直觉也很重要。具体一点儿来说，我盯着那边发气球的小哥已经挺久了。”

说起来李冬来确实有也注意到，从放学开始，就不断有小学生拎着气球从车窗边经过。

经由九狸提醒，他迅速收起手机，四下寻找发气球的人。

那是一个黑衣黑裤黑帽子的少年，就算隔了一段距离，也能清晰看见他脸上带着笑容。

那笑容很假很灿烂，标准地露出八颗牙齿。不过这类发传单、物品的工作本来就枯燥，能坚持假笑就不错了。

“你去搭个话试试。”

“我？！”

李冬来用尽全身力气抗议无果，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轻松自然地推开车门，径自过去。

“打工辛苦啦，给我一个呗？”

少年打量了一下李冬来，歪嘴一笑。

“不给你，你太老了。”

大受打击的李冬来顿时忘了紧张，甚至有点恼羞成怒，自己几个月前还是大学生一枚，去景区能买学生票的那种，怎么就老了？

他正努力组织语言，准备怼上几句，一个气球就塞到了他手里。

“开玩笑的。”

随着少年的动作，发出一丁点儿金属相击的脆响，来自他右耳上戴着的三枚金耳环。

“谢……谢……”

“不客气，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什么？”

不对啊，为什么主动权一下子就失去了，自己不才是扮演着那个主动上前打探的角色吗？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过一只黑猫？”

黑衣少年凑上前，抽动了一下鼻翼。他把假笑换成了微笑，配上讨喜的五官，亲切感爆棚，但是在此刻的李冬来看来，那笑容跟裂口女的狞笑无异。

他下意识地去握胸前挂着的坠子，那是入职时唐总给他的保命法器。尽管“怎么用？”“有什么用？”这两个问题都没交代，可还是多少能带来一点儿心安。

轻描淡写地一按，黑衣少年直接拍落了他的手。

“别慌，我真的就只是问问你。”

“什么猫！我每天看到的野猫多了去了，怎会知道你说的是哪只。你别乱来啊，我可是‘重明’的人。”

少年眯起眼睛，似乎在衡量这个战五渣身负公职的可能性。不过就算他是虚张声势，不远处那辆吉普车上此刻也散出了不容小觑的杀气。

“你身上留着它的气味，肯定有过交集。”

“你放屁，我每天都洗澡的，衣服也换很勤！怎么可能留着味道！”

虽然李冬来有意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可毕竟是在慌乱间组织语言，最后一句也算是承认了曾经打过照面。

这时正好又有一批小学生和家长凑了过来，似乎是对气球很感兴趣。少年看了一眼，冲李冬来笑笑。

“谢谢你啦，那后会有期。”

他把全部气球交到李冬来手里握了握，然后潇洒转身，冲吉普车方向摆摆手，迅速隐没在了街角。

李冬来如释重负，回头再看，只看见一扇缓缓打开的车门，车内的九狸已经不见了身影。

……

要想在九狸的追踪下逃脱不是件易事，黑衣少年显然没有抱猫萝莉那样醇熟的隐匿本事，让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变成了拉锯战。

最终又回到了原点，对峙在小学的生物实验室里。时间则来到了深夜。黑衣少年蹲在教室后方的窗台上，九狸则一脸凶狠地站在讲台前。

“哈哈哈，你还真能跑。”

沉默过后，黑衣少年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少废话，打一架吧。”

追了他那么久，九狸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弓起身子，像一只炸毛的猫，整个教室里突然狂风大作。瓶瓶罐罐纷纷掉地，变成一地惨烈的碎玻璃。

黑衣少年不为所动，把手抄在胸口，似乎还想多聊几句。

“你们是想保护那只雏鸟吧？放心，我现在只想找到那个落跑的同伴。它带走的东西要重要多了。”

“关我屁事！留着回‘重明’去说吧！”

九狸冲着黑衣少年方向挥出一爪，窗户发出一阵剧烈的破碎声，变成了几条破烂的金属框架，墙壁和水泥窗台也留下深深的爪痕。

黑衣少年早已灵活地闪到一边，发出不把这样的攻击当回事的嗤笑，手臂上环绕起旋风，风刃如刀，划破了他旁边的墙体，划烂了他身上的衣服，但是他的□□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他挥动手臂，数道如飞镖一样的风刃随即飞出，疾射向九狸。

还没等风刃击出声响，九狸的后招已经到了，一条裹着牛仔裤的腿像凭空出现，重重地踢向少年面门，他也是一惊，抬臂格挡，还是被踢到墙上，撞出一个凹洞，手臂上的旋风也立即平息。

这不留情面的一腿，终于让少年面色严峻，变得认真起来。

只见他向地上啐了一口，手上迅速结印念动咒语，地面上出现一个发着紫光的法阵，几条巨大的黑犬从法阵中钻了出来。

黑犬恶狠狠地盯着九狸，呲着牙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九狸橙打了个寒颤，紧锁眉头。

“最讨厌狗了！”

话虽如此，架还是要打的。

九狸往牛仔裤的裤兜里一掏，出一柄长长的环首刀来，笔直的刀身上闪耀着经过匠人淬火而成的花纹，与略有内弧的汉环首不同，接近隋唐直刀的角度，握在手上感觉轻捷凌厉，锋芒毕现。

他的刀法比刀本身更具看点，招招凌厉，砍在那几条狗身上，竟然发出刺耳的金属相击声。

狗身上留下一些骇人的伤口，深浅不一，但是都没有血流出来，应该都不是真的活物。

九狸见状手里劲道更甚，招数加快，破空挥刀前行，打得几条狗节节败退，发出哀嚎。

“好厉害的小猫！”

黑衣少年似乎对这样的身手很是欣赏。下一秒，他突然消失，出现在九狸身侧，原地只剩下半个深深的脚印。

正当他以为快要得手时，一道金光闪过，竟是把他狠狠打到了一边，撞烂了几个水泥浇筑的实验台。

九狸这时才是拿出了真正的法器，环首刀随意插在一旁，手持金瓜往那里一站，虽然气质朴实无华，但是仿佛后背隐隐放光。

先前那一通劈砍，都是为了让少年以为看穿了他的招式，刻意露出破绽诱敌。

黑衣少年右肩上多了一道惨烈的伤痕，血水间有黑气弥漫，似乎在尝试修复伤口，但是隐隐有金光闪耀其间，阻止着黑气的动作。

“天枢，你还是走吧。”

一个声音幽幽传来，正激烈争斗的两人都是一愣，只见抱着猫的萝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安稳地坐在讲桌上，晃悠着小脚。

“开阳，你果然还藏在附近……莫非你是想投敌？”

“我这种小妖何谈投奔，不过换个对象依附罢了。你这么急着找我，无非也是听命行事，想将傀儡回收，又何曾顾念多年的交情。”

看了看注意力已经被萝莉吸引过去的九狸，黑衣少年冷笑一声。

“你最好管好嘴巴。”

说完，只见紫色法光再次暴起，几只黑犬冲向讲台。

九狸一惊，连忙上去阻挡，一时间也忘了那老妖怪虽然长得可爱无害，可分明也有能力自保。

似乎是料到九狸会过来帮忙，萝莉毫不慌张，身子纹丝不动，目送着少年撞开窗户跳了出去。明明有很多窗户已经残破不堪，他非要挑艰难保持着完好的那扇去撞，性格也真是别扭得紧。

几番锤打之后，黑犬“尸横遍野”，缓缓化为黑烟消散。九狸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看现场完全无意离开的那位，一脸无奈。

“厉害厉害，后生可畏。”

萝莉捧场地卖力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