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风听雨落 第17章 第十七章 久等的陪伴

在父母眼中，自己那个沉默寡言，常日面无表情的儿子开始慢慢发生了改变，现在他会主动和自己说些学校里面的事情，虽然还是不活泼，但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而且他似乎，经常和某位朋友网上聊天，不再是除了玩游戏和看小说就没有其他娱乐方式的人了。

就像今天，虽然说是周五吧，但好像也有点太开心了？以前根本看不到他这么热衷于……上学？

“你有没有发现天翊他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

文父少见的没有出差，早上坐在桌子前面，和文母看着文天翊早早起床吃饭然后快速离开家门。文母点点头，对丈夫的这句话表示肯定，但也有些不解，来苏城三年了，都没见他有什么好转，怎么这短短两个月就变化这么多？难道说真的就是长大了？看开了？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天翊他好像不怎么失眠了，他的失眠水平已经差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都让人怀疑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了。一天固定凌晨那个时间点必定会失眠，然后就再睡不着，持续时间已经有两年之久，从未间断，看过医生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除了开点安眠药也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案了。

父亲喝了口豆浆，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期中考试之后的家长会，我去。”

文母一愣，怀疑地看了眼他，“你不出差？”

“我请假，今年年假我还没怎么用过呢。”

于是文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自己儿子的转变可算是积极一点了，如果再像以往那样，他迟早会爆发出来的，就像他先前的那次一样……

另一边，文天翊和薛玉凡崔悦二人骑行来到学校，一路上顺利无事，三人的关系也慢慢好起来了，甚至都约好了周末期间一起玩游戏，让文天翊有些紧张，自己还是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玩游戏，还是最近非常火热的王者荣耀，自己水平一般，有点担心自己的表现。

三人说说笑笑地走进班级内，文天翊放好书包然后转头就对自己身边的那个位置说：

“早安啊，阙大……小姐？”

有些异常，少女的位置上空无一人，照理来说，她每天到学校的时间应该是比自己要早上一点的才对，少年挠挠头，可能今天她又有什么事情了吧。

但是一直到早读，都没见阙苏茜同学人，直到数学课老师来到班级，招呼文天翊这个比较眼熟的小伙子来代替他的同桌搬作业，文天翊才知道阙苏茜同学今天生病请假了。

回到位置上，看着那张空无一人的桌面，少年想着什么，一股熟悉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这两个月多，自己和阙苏茜同学的相处，都差点让自己忘了自己实际孤身一人的事情了，都差点忘掉自己其实根本不喜欢待在学校的事实了。

少年趴到桌子上，重新开始他一天的煎熬。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已经开始想念阙苏茜同学了。

终于熬到了放学，文薛崔三人一起回家，崔悦察觉到文天翊的不对劲，和薛玉凡悄咪咪说了几句话，后者也就不再嘴贱去打趣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年了，三人默默无言，骑车回家。

…………

医院的输液处，阙苏茜坐在冰冷的金属座位上，抬头看了眼四大袋的待输药液，轻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的下午乃至晚上，自己都要待在医院里面了。

【“小姑娘你一个人来医院？监护人呢？我明白了，去那边排队吧。”】

少女黯然，垂下眼帘，脑袋发痛。

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嗓子发痛，半夜开始发烧，无奈只能和老师请了假，高烧不退下午就只能来医院挂号，开药，挂水。而这些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往常生病大多数情况也是自己一个人来医院看的，自己本该习惯淡然，这次却做不到。

她找到了母亲的联系方式，看着手机荧幕。

高烧之后一团浆糊的脑袋，在哀求着自己，向母亲撒娇让她回来照顾自己……

自己生病了，一个人在苏城很难照顾好自己。

自己只是一个十三岁小女生……理应得到母亲的呵护……

但她只是盯着手机荧幕，看着那串数字，随着手机荧幕的自动息屏，少女摇了摇沉重的脑袋，还是没能打出那通电话。长叹一口气，她背靠医院输液处那冰冷的金属椅背。

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就去打扰母亲，她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养活母女二人已经够辛苦了……一个人找工作，努力赚钱，还以前医院的债款……如果不是自己，她早就可以去开始新的生活……去过自由，随心的生活，起码不用被自己束缚住的日子……

所以自己还必须演好乖女儿的角色……

……自己还得继续戴着这幅面具……

这幅已经戴了5年之久的面具。

哪怕自己也已经忘却面具之下的自己，曾经是如何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她闭上了眼睛。

不可以。

但，

真的好想有个人能在这里……稍微陪陪自己……哪怕就一会儿……哪怕就一两句话……

【“……可能是，两个人一起会好一点吧？”】

忽然，少女想到了谁，那个极其特殊的少年。文天翊。

反正他早就看破自己一次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在他面前，稍稍卸下伪装呢？

不行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转不过来了……

不知不觉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开手机，找到那个昵称为“聆风”的少年，输了一行字：

【可不可以来医院这边陪我一会儿？】

但很快，她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理由和义务来照顾自己……自己也没有合适的说法把他从周五的愉快中绑架到医院来……

二人终究，还只是同桌同学、一对普通朋友而已……

如果不仅仅是朋友的话……

少女轻喘着气，咳嗽几声，高烧让她的思考能力减退，困意袭来，少女昏昏沉沉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着，却不知在哪一个瞬间，终于再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迷迷糊糊中的少女，好像做了个梦，梦中，她好像坐在了夜晚的天台上，一阵微风拂过，浑身高烧酸痛的她，瞬间感觉好了许多……

她好像坐在天台上，身边坐着谁，和她一起聆听夜晚的风声……

是谁……？她正要去看他，却见他的面容模糊又熟悉，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就像……

“喂，阙苏茜同学。”

迷迷糊糊之间，少女好像听见有谁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很耳熟……是谁……

睁开眼后，转身看去，瞬间一愣，不知何时，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自己方才想喊却最终没能下定决心的少年。

“文天翊同学？”

“对了，我到的时候你一袋药都快输完了，护士已经给你换了一袋，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喊你……刚才喊你是因为感觉你好像有点渴，我给你买了瓶水。”说完，少年就将手中的那瓶脉动递给少女。

少女有些奇怪地接过那瓶饮料，有些无法理解般地看着文天翊，然后甩了甩头，让自己的意识清晰一点，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的幻想和梦境，少女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咬着唇，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因为高烧的原因，少女与平日里的气质完全不同，多了一丝柔弱和娇媚。那个坚强独立的阙苏茜同学已经摘下了那副名为“被迫成熟”的面具，现在的她，就只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阙大小姐了。

少年挠了挠头，又说：“除了水外，还有毯子。”然后又从背着的包里面掏出来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少女的腿上。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总是聊胜于无吧。自己小时候就经常感冒，自己好像免疫力极差，几乎每年春天都会感冒，再小时候还肺炎过。所以就经常住院输液，依稀记得老妈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所以就算是有样学样吧。

少女默默点点头，默许了少年的行为，发现手中的脉动已经被少年拧开，就喝了一小口，成功摄入了水分和糖分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了许多，就连头痛似乎都缓解了许多。

“文天翊同学，你怎么来了？”

少年有些奇怪地看着阙苏茜，拿出手机，展示给她看，原来，自己先前那条消息还是发出了一半：可不可以来医院

“我寻思我们这边最近的医院就是这家了，然后就稍微找了一下，我就在想阙大小姐你既然要我来陪你，应该是在进行什么耗时间比较长的活动，于是我就来挂吊针的这里来找你了。”

他说的理所应当，完全没有迟疑过为什么她要叫自己，就只是来了。

随后她就静静地看着少年，莞尔一笑。

是啊，他果然是这种人，还真的来了……

那么自己，是不是再多撒一点娇，也没问题呢？

“文天翊同学。”

“怎么了？”

少女向着少年伸出了右手，粲然一笑。

“我手冷。”

少年一愣，看向那只纤弱又略显苍白的手，想了想，确实。输液过程中，那只手整条手臂都会变得冰冷，所以手冷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为什么要伸出右手？不是左手输液吗？不过也有可能，阙大小姐坐的时间久了，身上应该都比较冷。

犹豫了一会，少年干咽了一下，撇过视线。

“那我去给你弄个热水袋给你抱着？医院里面应该有卖，我……”

“文先森……”

少女眨了眨眼，发动了独属于自己的特权。

“手。”

少年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放弃，伸出了左手，轻轻地握住了女孩的右手。

因为输液的原因，少女的手冰凉，二人双手接触后，温暖有了桥梁。

女孩轻轻地笑了，那是她不带任何装饰的笑。

没有任何面具假饰的笑。

真好，他愿意来……

真好，他真的来了……

少女自下而上，引导着少年，十指相扣。

“那个……阙苏……阙……大小姐？”

“这样舒服一点，嗯哼……”

少女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迟来的安心和幸福……哪怕只有这一瞬，哪怕接下来还要继续戴着自己的面具……

“文先森……”

“……干嘛？”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