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第2章 凌晨一点

她抱着迟疑的态度通过他的申请，消息随即弹过来。

诚：很高兴认识你。

南珠点开他的朋友圈，什么都没发过。

她不再跟他废话：你怎么有我号码？

诚：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我对你印象深刻。上个月你在商场购物时报过会员号，我想应该是你的电话。犹豫了这么久，终于敢加你的好友了。

诚：可以给个认识的机会吗？

诚：你很漂亮。

南珠没回复。

她是夜行动物，白天几乎不出去购物。再加上她的朋友们都很忙，没时间聚会，她缺什么都是直接叫跑腿，去商场报会员号纯属瞎扯淡。

除了暴雪夜那晚在便利店办过会员卡。

南珠立刻确信这就是那晚的渣男了，他在她办会员时偷偷记下她的手机号，又蛰伏了一周才加她，真是好歹毒的计谋！

“抱歉南珠小姐！”小桃子背着双肩包急火火地从门外冲进来，“公司门口在清雪，来的晚了些，我们准备直播吧！”

她把书包卸下来挂在椅背上，一抬头，发现南珠根本没搭理她。

她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指尖在手机上飞戳，那劲头跟打地鼠似的。

她脸上的表情也很微妙，生气，又夹杂着浓重的嫌弃。

小桃子悄悄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不敢发出声响。

她今天比平时晚到十分钟，难不成南珠生气了，在跟上司告她的状？

不应该啊，平时她冷脸的次数都很少，更别说生气了......

“开始吧。”南珠不知何时拉开了门，她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又面无表情地回到直播间。

今天的节目跟往常如出一辙，听众投稿，听众来电，天气预报，按部就班没任何不妥。

南珠工作时不会夹带情绪，因此小桃子也没办法判断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不过她放到桌上的手机隔段时间就震动一次，或许这就是她反常的关键。

......

“《蝴蝶驿站》与您不见不散。”

播完结束语，南珠关灯走出直播间。

小桃子立马起立，条儿顺的比军训还标准，“辛苦啦。”

南珠拍拍她肩膀，“回去路上小心，明后天周末，好好休息。”

她转身欲走，小桃子拿起她的手机追上去，“手机。”

南珠闻言回头，接过时眼底有片刻的厌恶闪过，“谢谢。”

“那个......南珠小姐，是我迟到惹你不高兴了吗？”小桃子问这话时提高了些音量，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很喜欢在南珠身边工作，南珠事儿少，也会单独给她准备节假日福利，休息时间从不打扰她。南珠尤其担心她的安全，除了上下班的报备，前段时间她还帮她参谋了这附近价格比较公道的公寓，还说租金上面有困难可以找她。

虽然小桃子现在暂时还租不起，不过南珠对她的好，她都记着。如果两个人真的有了隔阂，还是要说开。同事做不成，朋友的情谊总在。

南珠没想到她会把锅揽到自己身上，一时有些语塞，“不是......”

看小姑娘满面愁容，她扶着桌角坐下来，“是一些小事，和你没有关系。而且你也没有迟到，只是比平时晚了一点，不碍事。”

“很麻烦吗？”小桃子指指她的手机，“刚才直播的时候，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南珠按开屏幕，整个屏幕都是“诚”发来的信息。

她看都没看，干脆利落地把他拖进黑名单。

“我感觉这事情挺玄幻的。”南珠思量再三道。

一听有八卦，小桃子兴致勃勃，“什么事情呢？”

“你还记得那个爱去便利店喝冰杯可乐的渣男吗？”

“上周的电话嘛，我记得。”

“直播结束那晚我去便利店遇到他了，他记住了我的电话号码，今天加我微信了。”

小桃子愣了，“你是说，你在这个面积将近两万平方千米、常住人口两千多万、十步一家便利店的城市，轻松偶遇了那个从十几万来电观众中脱颖而出的渣男？你怎么认出他的？”

“是有点不可置信哦。”一串前缀加下来，南珠真怀疑她是不是上辈子毁灭地球了，老天爷才会用概率低到离谱的搭讪惩罚她。

“我是靠那通电话的关键词认出他来的，虽然他微信没有用正脸当头像，但他那些耳机可乐之类的道具，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还好你记性好！”小桃子气得两颊鼓鼓的，嫩白的肌肤漫上漂亮的粉色，“他可真不要脸！别说你生气了，要我我都恨不得给他一炮！”

南珠噗嗤一声笑了，她掐掐小桃子软糯糯的小脸蛋，“哎呀，早知道就不跟你讲了，生气的倒成你了。别担心，我已经把他拉黑啦。”

“我只是为这种男人不耻，”小桃子挥挥手，“算了，不值得。”

“那你快工作吧，回家记得给我发信息。”

“南珠小姐，你等一下，”小桃子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张CD，“希望你听了这个，心情会好一点。”

看到CD上歌手的名字，南珠眼睛一亮，“Hey的专辑？”

“之前看你经常转发Hey的歌到朋友圈，我就猜测你喜欢Hey。我住的那边新开了一家CD店，我闲来无事进去转了转，居然真的有他，就给你买了一张。”

小桃子笑起来总是会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白白净净的，像只可爱的小鲨鱼。

南珠如获至宝，“谢谢！”

“客气啦，路上小心哦，南珠小姐，周一见。”

回去的路上，南珠照例路过了那家便利店。

跟小桃子聊天耽搁了一点时间，现下已经一点半了。

她驻足往便利店里看去。

用餐区里有一对小情侣在吃泡面。

“渣男”今天没来。

还好没来，要是来了，指不定会被她指着鼻子骂。

她默默松口气，加快脚步离开了。

刚进家门，消停没两天的雪又下了起来。

南珠脱下大衣挂进衣柜，开始埋头鼓捣CD机。

悠扬的旋律缓缓飘出，南珠如着陆的柔纱，在懒人吊椅里窝下来。

客厅里开了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圈出狭小的光斑，她深陷其中。

洋洋洒洒的大雪漫无边际，窗外的红灯绿影不断氤氲，最后尽成一色的孤独。

CD里的歌曲渐入**。

南珠是从大二开始听Hey的歌的。

Hey并不是什么顶流歌手，相反，他的歌曲偏小众，粉丝群体也比较固定。他独揽编曲、作词、甚至美工。他的歌声不激昂，不浓烈，如同窗外的雪，缓慢地浸润土地。

Hey从不在社交场合出现，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曝光过。他总是悄无声息地选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发歌，省去炒作宣发，只交给时间发酵。

等歌迷发现，窗外的雪或许已经有一指厚了。

南珠不会刻意搜索他的歌曲去听，她更喜欢随时随地都能听到他声音的惊喜。

他会出现在她辗转难眠时打开的演播厅里；会出现在她随手切换的电台节目中；会出现在她回家时总会路过的音像店歌单上。

这种惊喜像是吃了某种水果味的跳跳糖盲盒，明知道橙子西瓜草莓哈密瓜所有种类都很不错，可进嘴时舌头上那阵猛烈的冲击，还是会给味蕾陡增成倍的、怦然的悸动。

因为味道没有创新，但迎接惊喜的心情总是在创新。

仿佛站到了潘多拉魔盒的背面，她对此乐此不疲。

不过有时候盲盒也会出错，变成辣椒口味。

就比如......

歌曲突兀地出现在渣男的耳机里。

那晚凌晨偶遇时，她在他耳机里明确听到了Hey的歌，还是她的入坑曲，《春湖》。

不得不说他品味不错，可仍旧改不了他渣男的本质。

一首歌毕，房门被敲响了。

南珠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着实想不到凌晨两点还有谁会来她家做客。

思来想去，她去厨房拎了把平底锅，才敢凑近猫眼。

居然是穿着蓝马甲的外卖员。

南珠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外卖员把手里的烤串递给她，匆匆赶往下一家。

她正纳闷是谁点的时，手机铃声恰好响了。看清来电人的名字，南珠锁上门，提着烤串在地毯上坐下。

“南大小姐，怎么样，收到我的深夜投喂了吗？”方桔那边呼呼啦啦，跟在风里飙车似的。

南珠慢吞吞地解着烤串的包装，“我还以为谁给我下毒。”

方桔嘿嘿一笑，“这个月没时间约你出来吃饭了，只好深夜投喂你。”

南珠咬了口鸡胗，“你怎么知道我没睡觉？”

“我刚路过你家楼下，看你窗户里有光，就帮你点了，我是不是很贴心？”

“贴心坏了，”南珠去冰箱拿了瓶啤酒，“你最近在忙什么？”

“在剧组跟拍一个流量小花，行程还不方便透露，等事情结束我请你喝酒。”

方桔是南珠的闺蜜，开了家明星摄影工作室，整天忙的不见人影，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飞的路上。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学架子鼓吗？我找圈里的朋友问了问，还真让我找到个技术不错的老师，就在南安，待会儿我把他工作室的地址发给你。”方桔那边的风啸声越来越大了。

“你在哪儿呢？”

方桔捂着电话听筒往外走了走，“我在摄影棚造景呢，很吵吗？”

南珠点头，“有点。”

“那我先忙啦，猪猪宝贝亲亲~”

南珠笑着挂掉电话，等吃的差不多了才点开方桔发来的地址。

那是位于老城区的一家音乐工作室，名字叫暗河，从这边打车过去要十几分钟。

架子鼓课安排在下午两点，南珠收拾好桌上的垃圾，去洗澡休息了。

翌日中午，雪终于停了，云层剥离，露出冬日不算明朗、却狭长的日光。

南珠随意梳妆打扮一番，去楼下的汤面店喝了碗热乎乎的番茄牛肉面。

坐上前往暗河的出租车后，方桔心有灵犀地给她发来了慰问短信。

方桔：什么时候出发？

南珠：已经在路上了。

方桔有些许震惊：呦呵，平时让你陪我逛街都不肯，怎么这次这么积极？

南珠：与其躺在家里荒废时日，不如出去敲敲鼓练练手劲，下次看到帅哥也敢上去摁倒。

方桔笑了：你不是说做情感节目久了，都不相信爱情了吗？

南珠：爱情不常有，但**长存。

方桔：色鬼。

南珠：过谬。

老城区这边的街巷前段时间应该是维护过，大面积脱落的墙皮重新上了漆，跟斑驳的墙根相比，有种新旧交替的诡异。

南安靠海，大片的克莱因蓝海浪涂鸦从街头延伸到街尾。

暗河就是那抹收尾的亮色。

跳脱的葵扇黄广告牌下面画着美丽的异瞳公主，琥珀色长发从窗口往下走，越画越细，越拖越长，最后和掉落在路边的杂乱电线混到一起，像是通往异世界的连接入口。

下午一点多的阳光刚好照到暗河的彩色玻璃，南珠推门而入，一脚迈入阳光织就的斑斓油彩。

听到声响的前台小姐姐站起身，“您好。”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教授架子鼓课？”

“有的，您想报名吗？”前台小姐姐递给她一张招生广告。

广告上写了架子鼓一对一课程和一对多课程的价格，还算可以接受。

只是一对一的课程后面，只标注了一个负责老师——

程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