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乖乖鸟 第58章 世界的剥离

天色微明，房间里只有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其中一道呼吸明显粗重了些。

“啧啧......可真是......可爱又可悲阿......”

那声音似乎对什么悲怜万分，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和遗憾，低沉的语调、嘶哑的断句，无一不令人对他所悲怜的对象好奇不已！然而不等凑近了看个仔细，那声音突然急促道：

“和他们比起来，我又如何？如何？如何呢？嗯？”

像是急于得到对方的答案，那人声越发着急，接连发问！一声高过一声！却一直无人给他回应。

“哈？”那声音突然放低，“为什么不说话呢？吴渊楠？林白？或者9538？嗯？你喜欢哪一个名字呢？”

寂静的房间里，除了床上那道声音外，一切有生命的生物仿佛都被下了禁言令，无一能发声、无一能回应。

然而那低到极致的声音并未停下，反而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停发问，一直问、一直问......

“答案呢？答案是什么？阿？林白！！！！”那声音似乎终于被自己一直以来的自问逼到极致，疯了一般大吼着，“你说啊！方才让你畅快不已的是谁？让你痛哭乞怜的又是谁......你究竟有没有看见......”

自始至终，屋子里另一道呼吸一直平稳又安静，它的主人显然酣眠在醉梦之中，对耳旁的质问声毫无反应。

——

“呜——圈圈——对不起——对不起——”

林白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背后的骨头都有些酥了，要不是身旁的动静，他可能会一直睡下去。

身体的无力加上熟悉的肿胀感，自己醒来后的种种林白已然熟练到可以忽视。可耳边那道悲怆的哭泣却始终不能被过滤。

作为“被害者”，林白有些气闷，难道自己反而要回头安慰那名“加害者”？

没有任何药物、没有任何强迫，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林白不知道吴满当时在想什么，只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是不着片缕，犹如初生一般彼此四肢交缠。

而后，和之前的每一次都没有区别，他都像失智一样不停渴求对方、纠缠对方。

即使之前两人的交流早已步上另一个阶段，此刻的林白却不想和吴满过于接近。

只要一接触对方的双腿、怀抱、呼吸、眼神，身体里耸动的钩子都会让他情不自禁想起自己之前的放浪。

这种放浪与之前不一样！深陷欲海的吴满和平日里的他毫无相似之处——就像另一个人——仿佛是名久经禁锢，好不容易得到短暂自由的囚徒，以孤注一掷的坚决抱紧手中的一切！这种燃尽一切、毁灭一切的狠绝表现在床上，就成了一种致命的惑人，令林白不自觉跟着一起沉沦。

在这放纵的情事里，林白突然就醒悟了！他不再抗拒自己身体上的享受，也不在精神上责备自己，反而像在海里自由遨游的水母一样将自己摊开，尽情享受着别人的热情！

正是有了这种转变，在与吴满的肢体交流里，林白第一次体会到身体累到极致、精神放空到极致的愉悦！

因此醒来第一时间，林白本想好好与对方温存一下。可对方这惊慌失措、后悔不已的表情，让他一时有些遗憾，外加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厌烦。

身上满是汗渍和着斑驳的痕迹，额间零碎的发丝沁满了汗液后一直黏黏腻腻的胡乱搭在脸上，此刻的林白就像块腌过了的上等大肉——身条不错，卖相却有些糟糕。

将萦绕在心头的复杂情绪轻抛至耳后，林白一句话就止住了对方：“吴满，不至于！”

说罢他便裹上被子，迈步朝边上的淋浴间走去。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淋浴间传了出来，而床上原本痛苦不已的人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呆愣着一动不动。

滴答...滴答...咔...

淋浴间的门开了，林白随手挂了件浴巾就出来了。

似是没料到床上还有人，林白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却没言语，只自顾自地擦起身上的水珠。

“圈圈——”像是法条重新开始工作一般，吴满呐呐喊道，“我——”

虽然对方不像之前一样激动，但此刻这受气包的模样让林白不爽，于是他嘲弄道：“被吃干抹净的是我，你怎么还一副被人强迫的模样？”

“对不起圈圈！是我不好！！！”吴满连忙想跑到人跟前，却不想一个不查从床上跌下来，砰的一声，磕到的头一下子就被染红，水流一般流了他一脸。

然而吴满像是意识不到头上的伤一样，反而一个挺身就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朝林白走去。

正专心擦干身体的林白刚一抬头就看到满头鲜血的吴满朝自己奔来。

“欸——吴满你停下！”林白一只手拦住对方，而后将手里湿漉漉的浴巾丢到对方脸上“给！擦擦你自己！”

“对不起我——”吴满抓着浴巾狼狈地胡乱擦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

“打住！！！”林白绕过对方，信步朝床走去。

“你自己先捋一捋，然后再说。”

“呃——”像是被林白的冷漠冰住，吴满顿了顿，“好......”

——

“也就是说你没有之前的记忆了？”林白啪地一下原地锤了下床。

吴满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呃——是——是的！”

“那之前和我——嗯哼——”林白撇过头，仿佛不经意一样开口问道，“之前那是？”

吴满接收到林白的欲言又止，一丝羞赧从眼里一闪而过，只断断续续回答着：

“嗯——那是——那是——”

对方这眼神闪烁、吞咽不止的模样让林白有些无语——明明之前热得像团染尽一切的火，现在又像团任人揉搓的糯米团！

这人前后过大的差异令林白一时难以接受，可之前两人的种种又让他对吴满此时的话并不十分信服！脑子里无数线头乱窜，让林白心烦不已！

“呵——行了吴满！我知道你有之前的记忆——无论是原来的你，又或是之前的那...”林白怒气冲冲嚷道，“别在这儿装！”

“圈圈——我没有！”吴满辩解道，“我——我明明在床上休息，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做...做...一个梦...然后醒来就回到了小时候！”

“哈——一个梦——谁会——”林白本想大声嘲笑对方，不想脑子里一个火光闪过——【梦？不会是之前系统和我给他...】

想到这里，林白又追问道：“什么梦会让你回到小时候？你就在这继续编！”

见林白还是不信，吴满有些着急：“我梦到...梦到舅舅...”

说到此处吴满开始蠕蠕不语，只双眼期盼地看向林白。

虽然心里有了答案，但听吴满说出口时林白还是有些吃惊——【原来自己之前和系统给吴满安排的剧情还是派上了作用！只是碰巧又被我们拉到了这里！但之前他怎么和自己...】

“是林浩风！是林浩风！”吴满恨恨回道。

原来林白不知不觉间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可这答案又令他迷惑万分。

许是林白眼里的疑问太过明显，吴满自问自答一般说道：“那夜...”像是顾及到什么，吴满顿了一下，而后才说道，“你被林浩风掳走的时候，我也被他一道掳了过来！不知喂了些什么，我就一直浑浑噩噩的，中间时醒时昏，最后一次醒来就...就...就”

“就在我身边了？”林白接过话。

“是的！我一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看见圈圈你...”剩下的话被吴满悄悄咽了下去。

林白没注意对方眼里的神色，只低头沉思着。

【那天夜里明明林浩风只掳了我，怎么会...可吴满没有撒谎的理由...如今系统不起作用！吴渊楠也不冒泡！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没有！！！】

想到这里，林白气得锤了下床！惊得吴满也跟着抖了一抖！

本来心里的火蹭蹭冒着，林白气得要死，可一看此刻兔子一样的吴满他又有些失笑——【真不知自己之前是怎么昏头的？这明明不是个适合下口的对象！】

瘦削的少年战战兢兢团坐在床边，一脸关心地看着对面的人。

而他对面，林白只是一脸怔愣，对于一侧的打量毫无反应。

两个人一言不发，只静静坐着，本是充满暴力与□□的小屋，此时的氛围尽有些温馨。而在不起眼的房顶处，细细密密的网已然织好，只是无人发现。

莹白的网下，林白还沉思在自己的情绪里，他应该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之前的抗拒、反感，到如今毫无愧疚感的享受和沉浸。

上帝视角的旁观者，如今已是书本里的参与者。这大概是林白和系统都没有预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