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泉——”忽然,有人轻轻在林小泉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林小泉?”
见人没有回应,那人一把将林小泉拽过身来,“你——”本来的质问在见到那张被眼泪糊花的脸时都一一止住。
林美抬眸往虚掩着的门外看了一眼——摆好的祭台、红色的香烛、深黑色的泥罐子。看着那罐子边沿斑斑点点的血迹,眼前的一切让她心里已然有了数。
夫妻背离、父子成仇,这在吴村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林小泉因为一直以来懵懵懂懂的,对很多事都不是很清楚,乍一见到有所抵触再正常不过。想到小孩平日里纯真可爱的模样,这会儿身边又没别人,林美又伸手推了推眼前的人。
林美并未能将林小泉唤醒,对方仍大睁着双眼,僵直着身体,愣在原地。
见人没有回应,她又悄悄喊了一声,“林小泉——”伸手摸了摸林小泉冰凉的脸颊,指尖湿漉漉的触感让林美有些失神,曾经目睹过的一幕在脑中一闪而过。
然而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林美晃了晃脑袋,当机立断一把拉过林小泉,拖着人往外走去。
背过身往厨房外慢慢挪着的两人都没注意到,门外本该虔诚跪拜的人此刻正默默注视着他们。
——
林美吃力地拽着林小泉往东屋走着,又怕遇到其他人,又怕林小泉闹,这短短一段距离硬是让她走出了几里地的路程。好不容易将人弄回屋里躺好,刚准备离开就听到外面有人推门进来了,惊得她在屋里左顾右盼,一着急就躲到了床底下。
着急躲避的林美没发现,原本呆滞的林小泉眨了眨眼睛。
刚刚推门而入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往林小泉屋过来。
林美又往靠墙的方向移了移,身体死死贴着地面,尽量将呼吸放缓,仔细注意着门边的动静。
头顶上方的床上,林小泉一动不动地躺着,方才的打击似乎让他昏了过去。
单薄而又陈旧的木门嘎吱一声,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林美立马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跨门而入的鞋子。
那人穿了双黑色的布鞋,看大小应该是双男人的鞋,鞋上还有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这种鞋是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有的款式,并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那搭在鞋子上的深蓝色裤脚就有些少见了!村里除了几个特定的人能穿深蓝,其余人并没有资格穿这个颜色!
林美心底逐一猜测着裤子的主人,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男人在门边停了一晌,虽然方才推门时感觉对方有些小心翼翼,然而此刻却让人感觉十分从容,似乎对林小泉的情况非常清楚,直接迈着步子,不过几步就走到了林小泉床边。
从紧闭的双眼、平稳的呼吸,以及放松舒展的四肢来看,林小泉仍是那副刺激过大后失去知觉,毫无意识的样子。
一床之隔的床下,林美绷紧神经,趴在原地不敢动弹。
林小泉此时头脑昏沉,感觉被人扔进了湖底,耳畔全是轰鸣的水声,四肢也被层层水压裹住。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林小泉奋力张嘴,想向对方求救,口中吐出的不过是一连串不成句的气,无力动弹的手臂被人抬起。
是谁?是在给自己检查身体吗?林小泉有些疑惑。
“怎么还不够?”那人突然开口道。
沙沙地男声有些过于低沉、喑哑了。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
林小泉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类似的声音,不料一阵刺痛突然从手臂传来!他不禁抽动了下!
一股冰凉的液体正顺着手臂缓缓流向身体各处。细小的血管无法容纳如此多的外来之物,那液体所经之处传来阵阵身体被撑开的阵痛!汹涌而来的痛意,随着那阵凉意奔向身体各处!
林小泉痛得颤抖起来!
想要求救,想要呼叫,然而却只能发出短促的气音!
床边,男人淡定地立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此时狭小的房间里,林小泉像尾即将开膛破肚的小鱼一般在床上做着垂死挣扎,任他如何苦苦哀求,那人只会站在一旁,用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自己,那些乞求、那些眼泪、那些挣扎不过是猎物的嘶吼!
林小泉不知道床边那人在等什么!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仿佛被人从原本寒冷刺骨的湖底抓住,一把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方才进入身体的东西仿佛活物一般!在自己体内肆虐着!吞噬着!
为了对抗这股痛意,林小泉已无法凝神分辨外界的动静。
一分、两分、三分。。。
房间内的时针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就在躲在床下的林美克制不住想要一窜而出时,床边那人突然道:“呵——有效果,但不多!看来刘雪这一剂药效果不够!”
听到刘雪的名字,林美立时便冷静了下来!而林小泉原本即将熄灭的生机仿佛也重新燃了起来!原本微不可闻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床边的人似乎等的就是林小泉此时的反应,激动大笑起来:“哈哈——哈——就是这样!林小泉!快!想想你母亲!想想你家里人!想想村里人!”
重若千斤的句子砸得林小泉胸口疼痛不已!身体也不听使唤地战栗起来!血管中似乎有什么活物想要破体而出!
那人见状越发激动:“没人爱你林小泉!无论你装傻充愣,还是摇尾乞怜,身边的人最终都会一一离你而去!你母亲就是受不了你才想结束这一切!”
后厨的祷词重新裹上剧毒,无情朝林小泉射了过来!退无可退的人只得随着这箭的力道下坠,下坠——身后的无底深渊已然张开手臂,即将拥上他。
“哧——没用的家伙!”
林小泉没能听见黑暗里嗤笑的声音,意识深处的他此刻被紧裹着、束缚着。
床上,“林小泉”睁开了眼,原本深黑的眸子此刻染上了层层鲜红,爬行动物一般死死盯着床边的男人。
“哈哈哈——”男人刚一发声,便被人扼住喉咙,“呃——大——大人——”
“林小泉”双眼放光,细嫩、白皙的指尖轻轻在对方脖颈处攒动着,兴致勃勃地把玩着到手的玩具,掌中之人的挣扎犹如小鸟婉转低吟般动听。
“林小泉”不经意般收割着男人胸腔里的空气,忽然,他耳朵抖了抖,像小动物一般偏着脑袋,冷冷扫过床铺,抿唇不屑道:“呵!又一只?小—老—鼠—”
林美安静如鸡地缩在床下,男人粗噶的求饶声让她惊骇不已,剧烈跳动的心脏声在这寂静的一角显得尤为突兀。
“砰——砰——砰——”
“林小泉”丢开手上奄奄一息的猎物,抬了抬生锈已久的手臂后,沿着床沿低垂下脑袋,冲床下躲藏已久的人坏笑道:“躲了这么久,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