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闻,术士细皮嫩肉,被湖底的水怪吃了。
也有传闻,术士会法术,根本就没有死,乘船逃走了。
总之越传越邪乎。
虽然逃走了一个余党,但杨克礼毕竟绞杀了其余劫匪。
宸兴帝大悦,直接将杨克礼提拔重用。
他这人做事踏实勤恳,也不追求什么功名,这鄱阳县县令的位置一坐就是十几年。
柳凤不禁对眼前这个已经渐渐老去,看着和蔼可亲之人刮目相看。
薛家军不养闲人,薛得信作为薛庞的副将,更是功夫了得。
杨克礼年轻时有这等本事,做个文官,倒是可惜了。
不过当年先帝主和,他这身功夫,倒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就连杨克礼自己也忍不住开玩笑道:“要是我这腿脚没有受伤就好了。如今圣上想要收复失地,驱逐昆仑兵,我年轻时一身蛮力,如今老了怎么也算是老当益壮,不弃笔从戎真是可惜了。”
说到这,忽然船板上一阵沉默。
当年若不是宸兴帝软弱,燕州一战薛庞怎会兵败?薛家军又怎会没落?
堂堂薛家军副将,最终却沦落到鄱阳湖上当起了寇贼,不是造化弄人是什么?
杨克礼打破了这宁静,“自薛将军平反后,我时常在想,当年我杀死薛得信,究竟是对是错?若他还活着,如今是不是还能驰骋沙场,完成薛家军的遗愿?”
沉默许久的薛誉却突然开口了,“不管他在沙场上如何杀敌无数,将利刃指向商队的百姓,滥杀无辜,即使是劫富济贫也该死。薛家军没有,也不欢迎这样的人。”
杨克礼一愣,笑了笑,“薛仵作说得倒是在理。”
黄寻江在一旁附和,“不错。当年薛得信越狱后,在鄱阳湖上竟与害了薛将军的术士沆瀣一气。我倒是觉得当年坊间传闻不假。”
柳凤听得一脸茫然,“薛将军不是被罢官后气绝身亡的吗?与那术士有何干系?”
黄寻江看了看四下,没人注意到他们,便压低声音说道:“当年那位崇尚巫蛊之术,很是信服温宁。薛将军燕州那一战,先帝之所以不派援兵,甚至要求薛将军退兵,除了主和派的劝说外,很大程度,是因为温宁夜观天象,说继续战下去宸国将覆灭,而割地退让,先帝才能坐稳百年基业。”
杨克礼忍不住骂了一句“放他娘的狗屁”。
“这温宁就是个坏胚子。当年先帝四处求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的法子,这温宁居然说,与处子之身交合便能长生不老。那段时日,临州府人心惶惶,多少人家的好姑娘被送进宫中?到最后,甚至连男子都不放过。那些年,宸国便是被温宁这根搅屎棍给搅浑的。”
黄寻江在杨克礼肩膀上轻轻一放,小心道:“行了,多说无益,都过去了。”
柳凤瞠目结舌,竟有如此**荒诞之事。
“那黄提刑说的坊间传闻,又是什么呢?”
黄寻江叹了一口气,“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你们还小,又不在临州,不知晓也正常。”
柳凤和薛誉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这事儿还是要从二十四年前,也就是燕州那一战说起。”
“当年先帝听信谗言和主和派的劝说,未给薛将军派兵,又下旨勒令薛将军回朝,导致薛家军损失惨重的同时,兵败昆仑。”
“那人却把罪责怪在薛将军的头上,罢了他的官。薛将军郁郁不得志,没过多久就去了,薛府也一落千丈。”
听到这,柳凤默默地点头,倒是与自己在昌州听到的一样。
黄寻江继续说道:“薛家军没了首领,这薛得信作为副将,便率领着剩下的薛家军,为薛庞请命平反。那人见薛得信手握兵权,觉得受到了威胁,将薛得信安了个谋反的罪名,关入天牢。而薛家军其余人等,听话的被那人纳入自己麾下,不听话的也关入了天牢。”
“薛得信在天牢中关押了四年,先帝倒是没有杀他。这四年里,外面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术士温宁失了宠。”
“当年他撺掇先帝与处子交合来延年益寿,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反对,民间也怨声载道。一开始,先帝觉得温宁真是神了,交合后,果然人精神了不少。可渐渐地,他越来越觉得体力不支。”
“先帝发觉不对劲,是有一日喝茶水时,发觉茶水的味道古怪。一查,原来哪里是因为与处子交合而精神百倍,分明是温宁在先帝每日的茶水中下了药。可是药三分毒,这药万万不可长期服用,不仅会透支体力,久而久之,有了耐药性,药效便会减弱。”
“温宁给先帝下的药越来越多,多到药味掩盖了茶水的味道,可是效果却越来越弱。”
“先帝大怒,将温宁也打入大牢。”
“可过了半个月,天牢传来消息,温宁和薛得信越狱逃跑了。”
“又过了半个月,传来薛家灭门的消息。”
“真的太惨了。薛庞死后,家中没有了主心骨,只剩下个老夫人,还有薛庞的一妻一妾和几个小儿。就是这样,老天还不放过他们。我听说,当时薛府最小的那个孩子,才四岁。”
“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柳凤皱着眉听着,忙问道:“是谁杀的?”
黄寻江摇摇头,“不知道,官府都没有查出来。当时有个传闻,说这个四岁的幺儿,是个克星,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薛将军兵败罢官气绝,克死了自己的父亲。长到四岁,不好好在家待着,偏偏要出门招惹,惹谁不好,惹了一个山匪,害得整个薛府被血洗,无一人生还。”
克星?
四岁幺儿?
临州府?
薛?
柳凤忽觉脑袋一阵嗡嗡响,心脏似乎停了一拍。
她猛地转身看向一旁的薛誉。
薛誉低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似乎是感受到一旁柳凤灼热的目光,薛誉动了动僵硬的脑袋,缓缓转过去。
四目相对。
尽管他在忍,可柳凤还是看到了那双泛红的眼睛。
真的是他。
薛誉便是薛庞薛将军的儿子。
难怪当初先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薛誉发出了莫名的轻笑声。
那个真正害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终于死了。
难怪当初在昌州,那帮书生说到薛庞平反的时候,薛誉情绪低落,先行回了府。
因为想起了那死在自己出生后的父亲,想到了死在自己四岁时的家人。
难怪方才说到薛得信,薛誉有些激动,指责他是滥杀无辜之人。
只因那是他父亲的旧部下,行差踏错,毁的是薛家军的名节。
如今一一想去,都有了答案。
即使普通人家,灭门惨案也是大案。
可堂堂将军府,虽然没落了,这等大案要案竟然没有人查出真凶?
真的是山匪杀的吗?
又或者说,薛誉四岁时见到的山匪是真的山匪吗?
柳凤不信。
不仅她不信,黄寻江和杨克礼也都不信。
可惜的是,他们三个人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杨克礼又忍不住大骂了一句“放他娘的屁”。
“简直是无稽之谈,杀千刀的山匪屠了满门,不去抓山匪,却在那编排一个四岁小儿。”
黄寻江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传闻荒唐。我听说,当年官府有去查,可是始终没查到那个嗜血山匪,也就不了了之了。要我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山匪,还是应当信另一个坊间传闻,这事儿,是薛得信和温宁干的。”
“放他娘的狗屁!”这是今日杨克礼第三次骂人了。
这些话从一个和蔼文官口中说出来,柳凤却没有觉得突兀刺耳,反而觉得有些可爱的真性情。
黄寻江这回倒是被吓了一跳。
杨克礼站起身,朝着黄寻江指指点点,“他薛得信就不是个忘恩负义的,薛庞于他有恩,他为何要杀薛庞全家?”
薛庞于薛得信有恩不假,这朝堂之人都懂,可,“你怎么看出来他薛得信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你不过于他交手了一回。”
黄寻江问道。
“当年若不是因为他的兄弟溺死在湖中,他悲痛欲绝,我也不能够找到杀死他的机会。就凭这个,薛得信此人定不是个背信弃义的。”
“可他与温宁一起脱了狱,还一起在鄱阳湖打起了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杨克礼摆摆手,“我不与你吵,薛得信定有他自己的考虑和苦衷。至于薛府灭门一案,在临州府也是陈年旧案,自然有皇城司的人去查,你我静待真相。”
黄寻江衣袖一甩头一偏,“我也懒得与你吵。”
柳凤呵呵讪笑着,这两活宝怎么就吵起来了呢?
她悄悄将薛誉挡在身后,小心翼翼问道:“敢问二位大人,今日温宁溺死一案,还有其他重要信息需要提供给我的吗?”
温宁的尸体验好后,已经被人装好带去了提刑司的冰窖。
而船只,柳凤已经检查过,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它的四周被拦了起来,日夜有人把守着。
黄寻江想了想,“暂时就这些。你可有什么头绪?”
柳凤摇摇头,“还没有。容我回去好好理一理思绪。”
“也好。”
柳凤拉着薛誉离开了湖边,离开了两个倔着不肯和好的小老儿,松了口气。
可看了看手边沉闷地一声不吭的薛誉,又提起了一口气,心揪到了一起。
进了宅院,柳凤关好门。
薛誉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柳凤拉着坐下,举起手端起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你……他们说的,是你吗?”柳凤其实已经知晓答案了,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遍。
薛誉红着眼抬头看向柳凤,点了点头。
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
薛誉又点点头。
“你认得薛得信吗?”
“只见过画像。小时候,小娘与我说,他是大义之人。”
“那晚的山匪中,可有薛得信?”
我有罪,我发誓,再也不赶ddl了!在图书馆熬了两天终于写完了榜单要求字数。那些日万的,我真的……respect
容我缓两天……顺便有两个小脑洞,想要构思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5章 第 7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