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悄悄地往念娇楼去。
魏天与柳凤薛誉打了头阵,其余人等假扮成普通百姓,在念娇楼外盯梢。
柳凤一路上本都想好了借口,就说魏知县感谢林掌柜的小笼包,特地让自己和薛誉带着来亲自道谢。
可不巧的是,林掌柜不在。
“你们掌柜的去了哪儿?”柳凤抓了个伙计问道。
伙计对柳凤和薛誉有印象,又见到魏知县也来了,便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半个时辰前林掌柜便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见他脸色不大好,回屋捣鼓了一阵方才又急匆匆离开了。”
伙计边说边朝后院指了指。
“你们也是来得巧,今日这雨水,也没什么客人。再过个一刻钟若不来人,我们便要闭店了。”
柳凤顺着伙计指的方向瞟了两眼,后院那里似乎有个房间。
魏□□她使了个眼色,柳凤悄悄摆手。
若直接以官府查案的名义搜查念娇楼,万一一无所获,还会打草惊蛇。
她有其他办法。
柳凤打定主意,笑了笑,点了几个菜,“你去忙吧,我们自便。”
见店内伙计都在后厨忙着,柳凤拉着薛誉悄悄潜入后院。
那间屋子的门紧闭着,里头黑乎乎的,柳凤看一眼便觉得自己要跌落那无尽的黑暗中。
薛誉将柳凤拉到自己身后,“小心,我来开门。”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很快被雨滴砸落地面的声音吞没。
“带烛火了吗?”
薛誉点点头,点亮。
屋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屋子不大,扫一眼便能尽收眼底。
里头东西不多,看着简洁干净,柳凤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咬着下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又是一个下雨天,林翔不见了。再不找到线索,怕是又要死人了。”
脚下铺着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细细听,甚至还有风的呜咽声。
柳凤突然站定,抬脚踩了几下,又俯下身侧耳听。
“小誉誉,你来听听,这木板听着是不是松动的?”柳凤问道。
薛誉趴跪下身,用指关节在木板上轻叩,里头发出了空洞的声音,与周围木板的叩声不一样。
他也不废话,直接在木板上摸索,很快,找到了一处缝隙。
只听“咔哒”一声,木板被撬动,薛誉掀开一看,下面,是另一个空间。
柳凤倒吸一口气,“有暗室。”
通向暗室有一把木梯,二人顺着梯子缓缓爬下。
当烛火照亮了暗室,柳凤和薛誉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布满震惊。
暗室的墙上,贴了三幅人物画像。
其中两幅,是刘振和米先理的画像,已经被人用红色的墨汁画上了大大的叉,而剩下的一幅尚未被破坏。
“这人是谁?”柳凤问道。
薛誉上前细看,画上没有写名字,他摇了摇头。
“这幅画收好。”
“我记得,魏知县说过,当初林娇娇溺亡后,林翔曾到官府报案,称林娇娇是被三个人逼死的。我猜那三个逼死林娇娇的人,便是画上这三个人。”
紧接着,柳凤又在暗室的一个角落,看到了一张桌子,桌上供奉着两个牌位。
一个,是林娇娇的,一个,是林翔妻子的。
而放置牌位的桌下,有一个皮影人,一根麻绳,还有两块完整的密匙。
柳凤环顾四周,眼神定格在暗室的一张小榻上,榻上有一块洗得发白的麻布。
她拿起丢给薛誉,“把牌位桌下那些都包上,都是证物。”
薛誉包好后,老老实实站在柳凤身旁问道:“接下来呢?”
“走!去找画上这个人。”
柳凤和薛誉从屋子里出来,回到雅间时,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
“如何,有什么收获?”魏天问道。
薛誉从怀里拿出那幅画像,“魏知县认得此人吗?”
魏天一看,“这不是……那个马腾飞吗?”
“马腾飞?”
“对,他也是昆仑国商人。”
“走!去马府,魏知县,我们边走边说。”
三人在大雨中前行,一路上,柳凤将方才发现的暗室和自己的推断都一一告诉了魏天。
魏天点点头,“按照前两起案子,林翔杀人的时间点还未到,我们再快点,应当能赶上!”
终于,马府到了。
一名衙役拍打府上的大门,良久后,才有人出来开门。
“官府查案!你们家老爷呢?”
下人说道:“我们老爷睡了。”
“这才什么时辰,就睡了?”
“真睡了,诶!你们不能进去,惊扰了老爷休息,有你们好果子吃!”
衙役充耳不闻,将那下人拦至一旁,给魏天等人让出一条道。
马府下人不少,可马腾飞不在,就连他的妾室李氏也不在。
衙役将方才那名下人抓来,“你在撒谎?!你们老爷和李娘子去哪儿了?”衙役厉声问道。
下人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去……去做生意了。”
“做生意?”
“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概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前雨已经下了,天黑路滑本就危险,还带上女眷,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柳凤想了想,对那下人说道:“你们老爷很可能有生命危险。最近令人闻风丧胆的嗜血小鬼你知道吗?我们在凶手的家中发现了你家老爷的画像。我们要救他,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就来不及了!”
下人一听,吓得脸色发白,“这这这……我……我说,老爷带着李娘子逃命去了。”
“逃命?”
“对。今日,老爷听闻米府老爷死了,忽然变得很紧张。他吩咐我们收拾了些东西,趁着天黑,带着李娘子悄悄走了。说是这几日,让我们莫要对外声张,别让人知晓他不在华岩。”
马腾飞逃跑与米先理的死有关?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他具体去什么地方了吗?”
“说是去邵州。”
“留两个人守着马腾飞府上,其余人等,备上马匹,带上家伙,和我走!”魏天大手一挥,吩咐道。
柳凤快步跟上,却被魏天拦了下来,“你和薛誉便留在华岩等我的消息吧。此行危险,你二人也没有什么防身的功夫在,就别去了。”
“可您的身子……”
“放心吧,我感觉好多了,况且有这么多人。”
柳凤看着魏天带着四名衙役远去的身影,心中有些不甘。
她朝身旁站着的薛誉说道:“你先回魏府,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薛誉却拦着她,“你是不是要跟去?”
柳凤“啧”了一声,这人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是吧?
“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假装猜不到吗?”
“不能。所以你真的想跟去?”
“我几乎全程参与了这几个案子,最后的关键时刻,你让我留在魏府,我怎么甘心?”
“你别拦着我了,我告诉你薛……”
柳凤还没说完,薛誉轻声说道:“我和你去。”
“啊?”
我没听错吧,薛誉他居然没拦着我,还说要陪我去??!!
“我会保护你的。”薛誉说道。
柳凤“噗”一下就笑了出来,“你?保护我?”
从来都是自己保护别人,忽然有一个人说要保护自己,柳凤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薛誉见柳凤取笑自己,有些着急,“我说的是真的。我虽没有功夫在身,但总比你一介女子要好些。倘若真的有危险,你放心,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会尽力护你。”
反正,自己这条命,早该在十七年前,随爹娘兄长和嫡姐一块去的。
苟活到如今,若能以一命换柳凤一命,倒也值了。
柳凤笑靥如花,冰冷的雨夜也似乎没那么寒冷了。
“好!那就先谢谢你啦!”
柳凤和薛誉备了一匹马,即行启程。
他们穿着蓑衣,任凭雨点子打在脸上。
“上马!”薛誉翻身上马,朝柳凤伸出手。
虽然这是柳凤第一次骑马,可她没有一丝犹豫,将手掌放在薛誉手心,稍稍用劲,蹬上了马背。
马儿跑得很快,黑夜里看不太清两旁的景致,加上柳凤有些紧张,便只能听见雨点砸下的声音,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这些声音让她想起了那个梦。
空无一人的崖顶,空旷又诡谲。
身后的薛誉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本刻意远离的双臂,稍稍靠近。
“别怕,我在。”
柳凤只觉得周身被温暖包裹,心里的惧意还未完全升腾,便被压了下去。
她埋着头,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谢谢你。”
马匹不远不近跟着前方魏天的星火,雨也渐渐小了下来。
狭窄的乡间小道忽然一拐,进入了一片竹林。
那竹子长得又密又高,将天空中的黯淡月色都遮挡了个干净。
魏天在前头放慢了脚步,大概是觉得竹林中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柳凤微微侧身,对后头的薛誉说道:“这条路好奇怪,魏知县确定没有走错吗?”
“嗯,不会错。从华岩到邵州就只有这条路。过了这片竹林便好了。”
柳凤点点头,在心里祈祷,千万要早些找到马腾飞,切莫让林翔再犯下错误了。
就在这一瞬间,前面魏天的队伍忽然发出马匹的嘶鸣声。
“这是怎么了?”柳凤一惊。
“走,去看看。”
马匹又快步跑了起来。
等柳凤和薛誉靠近魏天时,这才看到,魏天马匹的马蹄下,有两具尸体,一具没了头颅,一具胸口有一处刀伤。
而尸体的不远处,一辆马车翻倒在地,落了一地的丝绸衣裙和金银珠宝。
魏天看到他二人,已经没心情去管他们为什么还是跟了上来。
“这是……马腾飞和李氏?”柳凤问道。
应当是了,她回忆着方才见过的那幅画像,和孤零零躺在一旁的头颅长得很像。
魏天沮丧地下了马,“我们,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