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魏府,柳凤和薛誉先去看了魏天。
他还清醒着,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
魏天见到二人,忙将他们请至书房。
“方才陈兴来看我,说是又死了个昆仑国人,还说,你们查到了些线索?”
柳凤看了眼薛誉,点点头回道:“不光是陈主簿说的线索,我们有了重大发现。”
魏天一听,有些激动,“快!快!和我说说。”
“我们查到,刘振死的那晚,本该有个千金阁的妓子到其别院服侍他,却忽然腹痛难忍遂作罢。昨夜,米先理本也找了千金阁的妓子,却因妓子风寒而作罢。”
“我们问了老鸨,怀疑是负责千金阁消息传递的人,将刘振和米先理伺机杀害。”
“他们有配对的密钥,所以近身不会引起怀疑。”
魏天想了想点头肯定,“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又为何杀他们?”
薛誉摇头,“暂时还没有头绪。”
柳凤笑笑,“魏知县先别急。还有另一条线,我想问问,你今日口吐黑水时,有何感觉?”
魏天回忆了一下,“我当时在昏迷中,忽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腹部汹涌而来,我一阵反胃,呕出一口黑水。”
“过去几日可曾有过这种感觉?”
“未曾。”
魏天有些不解,“你们问此事是何用意?”
薛誉抱歉道:“我们怀疑,昨日给你的小笼包有问题。里面可能被人放了解药。”
“解药?那不是林掌柜给的吗?”
“所以,你们怀疑,给我下迷药和给我解药的都是林翔,而这几起案子,有可能都是他干的?”
柳凤点点头,“魏知县对林翔这个人了解多少?您与他可熟悉?我看他十分敬重您,一直说您是个好官。”
魏天细细回忆起来,“我与他的交集,应当是他女儿溺亡的案子。我到华岩后,对华岩两年内的所有案件都复盘了一遍,其中这个案子,我觉得有蹊跷,便找到了他。”
“溺亡?”
“不错。林翔本有个美满的家庭,温柔的娘子,可爱的女儿。他娘子在城南一处开了个食肆,林翔则负责后厨。两年前,他女儿忽跳江溺死,他娘子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林翔消沉了好久,后来终于慢慢走出来,还自己开了个食肆,以她女儿林娇娇的名字命名为念娇楼。”
“案子蹊跷在何处?”
“按照卷宗记载,他女儿溺亡后,他曾到县衙报官,称女儿是被三个人逼死的。后来又改了口,说是自己骂了女儿两句,女儿受不了委屈便跳了江,报案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事实。此案是李县尉负责,卷宗上记载,林翔要求免检,尽快给女儿下葬,李县尉应下了。”
“林翔改口如此之快,很是奇怪。一开始我怀疑林翔,后来多方查证,他女儿跳江时他并不在场。后来我怀疑是否有人威胁他,可观察了好几日并无发现。再后来,我索性到念娇楼直接找他,希望能开棺验尸,给她女儿一个公道。”
“可他拒绝了我。两年了,尸骨大概也腐烂了,很难再验出些什么。加上我后来公务繁忙,此事便一拖再拖。”
柳凤警觉地问道:“他女儿死时多大的年纪?”
“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
十二三岁,年纪已经不小了,那幼童的脚印,看着也就一两岁大的样子。
难道林娇娇的死,与这些案子并无关联?
柳凤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又好像越来越远了。
“还有一事,未禀告您。昨夜,我和薛誉,在厢房外的连廊上,发现了幼童的脚印。”
魏天一惊,“什么???幼童的血脚印??!!”
柳凤摇摇头,“不,不是血脚印,昨夜大雨,是沾染了雨水痕迹的脚印。”
“你们是如何发现的?可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是我。我听到了孩童凄厉的啼哭叫喊声。”
魏天手中动作一顿,“没错,我也听到了。那不是幻觉!”
“可奇怪的是,夫人告诉我,府中其他人并未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凤想了想,“我想再找米先理府上的人问问话。”
魏天明白,柳凤是想再去问一问,米先理死亡那晚,米府下人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点头应允,“去吧,这一系列的案子都交给你们了,我信得过。我也会问问家中下人,我昏迷那晚,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几人兵分两路。
柳凤到了米府,没有直接找吴氏问话,而是让她将府上所有下人聚集在一起,一个个到屋中答话。
先是离米先理的屋子较近的几名下人,他们支支吾吾,终于迫于压力,说道:“听到了老爷和吴娘子寻欢的声音。许是老爷下手太重,有一阵子还听到了吴娘子凄厉的哭喊声。老爷当真是宠爱吴娘子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发狠。”
“吴氏的哭喊声?”
柳凤觉得奇怪,明明那晚吴氏不在米先理屋内,玲儿也未去。
“这样的声音是第一次听到吗?还是每日都有?”
下人想了想,“不是第一次了,大约有个五六次吧?若日日这般折腾,吴娘子也受不了吧?”
柳凤又叫来离米先理屋子较远的几名下人。
他们都表示并未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哭喊声。
“那其他的声音呢?总不至于你们米府一晚上都悄无声息吧?”
有人说道:“周围的嘈杂声,夜晚虫鸣鸟叫声,这些稀松平常的声音有什么好奇怪的?何况我们本就离得远了,听不清屋里的声音很正常。”
最后,柳凤才将吴氏请进来。
“我本以为那是妓馆小贱人的尖叫哭喊声,有些同情她又有些羡慕她。毕竟,老爷从来没有对我那样疯狂……”
柳凤摆摆手,她对别人的房中秘辛可没兴趣,“打住打住。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既然你已经知晓米先理屋中并没有小娘子,那你觉得那个声音,像是什么?”
“像什么?”
吴氏并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她无非就以为昨夜是自己听错罢了。
“对,像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你仔细想想。”
“像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像是……像是天上的飞鸟。对!像是鸟的啼鸣。”
鸟叫?
柳凤闭上眼开始将这所有的信息串联到一起。
女人的尖叫哭喊声、孩童的凄厉啼哭声、虫鸣鸟叫声……
没错!是琴鸟!
能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的琴鸟。
柳凤一刻都不想耽搁,她拉着薛誉速速回到魏府。
魏知县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二人。
柳凤风风火火进了屋,“魏知县!魏知县!我知道是什么了!”
魏知县慢悠悠呷了一口茶,“哦?说来听听?”
柳凤见他那样子,想了想猜测道:“莫非,魏知县也明白了那是何物发出的声音?”
魏知县哈哈大笑,将茶盏放下,“不错!是琴鸟!”
“对,是琴鸟!”
二人异口同声。
柳凤看向魏天的眼中散发出光芒,熠熠生辉。
薛誉站在一旁脸色有些不好,但柳凤正兴奋着,并未察觉。
她侃侃而谈,“琴鸟这种鸟类,只要训练得当,能发出诸多声音。刘振死于别院,院中并无他人,他听到的是什么声音,我们无从查证。米先理死于府上,府中下人众多,我问了每个人,基本确定他们听到的是女子房事中的哭叫声。我推断,凶手必是知晓了一些府上的情况,故意让琴鸟发出女子叫声。而魏知县和我,因为彻查这几起案子,凶手想将我们的思路带偏至地府小鬼,便让琴鸟发出小孩的啼叫声,好让我们因为害怕而退缩。”
“没错。我想,吴仵作和刘韬死时,大概也是听到了小孩儿的啼哭声。”
说到他二人,魏知县又消沉了下去。
“只是我还没有想通,那晚,我在屋子里看到的小孩儿身影,究竟是如何办到的。还有这些死者,凶手又是如何不留痕迹将他们杀死的。”柳凤叹了口气,也有些沮丧。
“不如将林翔找来?若真是他,有些事情一问便知。”薛誉说道。
“不可!”
“不可!”
柳凤和魏天异口同声制止,薛誉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一点。
“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实这几起案子与他有关,他若一口咬死与他无关,此举只会打草惊蛇。”
魏天点点头,“柳风说得对。”
“可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朝廷得知又死了一个昆仑国人,有些慌了。今日皇上又下了一道指令,要求我们三日内彻查,否则,华岩县整个县衙的官员,乌纱帽怕是都不保。”
看来,昆仑国的人真的是急了,宸兴帝也是真的怕了。
死了一个还好说,两个昆仑国人,便有些蹊跷了。
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个死的是不是昆仑国人。
若自己和薛誉不来华岩,魏知县又卧病在床,在圣旨的重压下,李县尉当真有可能随便推一个人出去顶罪。
可那样也无济于事,因为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
忙碌了一整天,魏天想留他们在大厨房用膳。
柳凤本想应下,可薛誉却一口拒绝,“魏知县大病初愈,还需静养。我和柳风就不麻烦你们了,院子里有一厨房,我俩随便对付一下便好。”
柳凤不明就里,她看着大步走在前头也不等等自己的薛誉,向魏知县抱歉地告了别,忙跟上。
“你怎么了?他们大厨房本就要做饭,留下来蹭饭不好吗?”
薛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方才见到她和魏知县一唱一和,沉浸在他二人的世界中,而自己只是个局外人,心便不由地揪了起来。
他停下脚步,“你当真是为了用膳吗?”
“那不然呢?”
“柳凤,你实话告诉我,你对魏知县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柳凤皱了皱眉,不知道薛誉到底想说什么。
“柳凤,你是个聪明人。推案是推案,感情是感情。推案上你与魏天也许能心照不宣,可你不要被那种感觉迷惑。魏天与郑婉宁恩爱和睦,他又大你许多,你难道想放弃自己的能力,一辈子囿于这高墙之中吗?”
柳凤抬手打断了薛誉的话,“等等。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对魏天有意思,想要做他小妾?”
“你方才与魏天一唱一和对视的眼神,那种流光溢彩,难道不是吗?”至少你从来就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