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倒计时 第17章 第 17 章

连日的雨水把气温拉得很低，这样的天气在外边待上一晚肯定会生病，选择腿快沈逢安怀抱的白觐最终还是没舍得把她关在门外。

沈逢安被她当成了空气，无论说上多少话白觐都不会打理她。她的身上湿漉漉的，走起来一步一个水印，跟了几步后沈逢安只敢站在原地，时间一久身上便冷得打颤。

这样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一直在房间里的白觐不知道从哪听到了她的心声，快步走出来丢下件长款羽绒服转身就走。沈逢安还没反应过来，客厅的立式空调也被打开了。

见沈逢安痴痴站着，白觐轻声道：“穿上。”

她的声音显然是无奈大于生气的，沈逢安听了出来。她伸手去牵白觐，却只碰到了衣角。

老旧泛黄的空调运作时有吱吱呀呀的声响，沈逢安的啜泣声被盖住了。

白觐其实很清楚沈逢安的动态，但她很气，既是气自己也是气沈逢安。看到沈逢安淋成那样蜷缩在客厅一角，白觐心如刀绞。

“白觐……”

身后传来沈逢安哀求的声音：

“跟我回家吧。”

白觐的肩膀迅速耷了下去，身上的棉服显得更宽松了，风都能顺着衣袖和领口灌进去。

“热水器我打开了，你记得洗个热水澡。”白觐背身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疲惫。

“你不跟我回去，我就这样一直等你。”沈逢安一咬牙，含着泪光说出这句话。

她平素最讨厌动不动威胁别人，尤其是利用对自己怀着关切之心的人。这话出口时，她颤得更厉害了。

这招果然奏效，白觐的精神气在恢复，可回头时的那一眼又让沈逢安陷入了深深的愧疚。

“去洗澡，别让我再着急了。”白觐说。

“我不想走，我只想陪着你。”沈逢安能感觉到眼泪的温度，她不想哭，但一开口就会止不住的哽咽，这样一句简短的话她停顿了三四次。她想要再抱抱白觐，又害怕把身上的寒气带给她。

白觐终究是心软了，她别过脸去擦眼泪好让自己看起来坚韧一些。压下情绪后，她牵住沈逢安的手腕带她去卫生间。调试水温需要抬手，松紧衣袖勒不住她的手腕了，沈逢安看到她瘦得突出桡骨端眼泪掉得更凶了，哭声和淅淅沥沥的花洒声混在一起。

这样的氛围太压抑了，白觐不希望看到沈逢安这样，挣脱了指尖的牵绊退到窄小的门边：“我去拿干衣服。”

浴室里有压抑的哭声，白觐靠墙立了片刻，没有将干净衣服送进去，只是搬了张椅子，放在打开条门缝就能触及到的地方。

她没答应和沈逢安回去，也没有顺了沈逢安的心意完全告知她的病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沈逢安的突然造访仿佛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大的影响。多数时候都是沈逢安在说话，而白觐只是默默听着，很少才答话。

这样的情景很像是她们热恋期闹脾气的时候，占理或是不占理她都爱冷处理，但通常双方僵持不到一天。

可这次大不相同了。

今天是复查的日子，稍晚些时候白觐需要出门。沈逢安仅仅凭几个动作就猜出了白觐需要做什么，早早等候在门口。

医院离得近，她们一前一后走了一路，走到肿瘤科的长廊时，沈逢安被白觐撂在了诊室外。等候区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沈逢安挑了个角落坐下，思绪逐渐放空。

这些天来她奔走了许多地方，没有一天能睡个好觉，找到白觐后她紧绷的精神才有些许松弛，心虽安稳，情绪却几经起落。

得知白觐的身体状况后，沈逢安曾幻想过许多次陪着白觐看病时的场景，经历过诸如焦灼、难过、痛苦的情绪，但真正坐在这里的时候，她的心却分外平静。

沈逢安想，应该是她一直害怕因为自己现场的情绪崩溃影响白觐，不能当好她的支柱，演练了太多次，终于麻木了。

她在冰冷的机械音和偶尔响起的脚步声中陷入浅眠。

白觐出来时，一眼便看到了垂着头，歪歪斜斜靠着椅背的沈逢安。她放轻了脚步走近，还未到跟前沈逢安便惊醒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沈逢安仰首问她，带着浓重的鼻音。

白觐答非所问：“该回去了。”

她又走在了沈逢安前面，逮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干涩的眼睛。

一个人生活的这几天白觐的感官变得很迟钝，路上的坑洼她都没有注意到，浅色的鞋边很快沾染上了深深浅浅的泥渍。

快到小区入口时，白觐摘下口罩，半躬着身体喘息。一直挂在肩头的包也在此刻滑落了，她还没来得及捡起，沈逢安便绕上前来扶住了她。

白觐那张病倦的脸白得厉害，沈逢安焦急道：“我背你回去，下次我们开车去检查。”

“我走得动。”白觐知道让自己如此失态的原因远不止身体机能下降这一个，化验单上的那一串数字才是她脱力的根源。

“我休息一会就好。”白觐借着沈逢安的力气直起身，视线却从没有落在她身上，“不用扶我。”

沈逢安扶住她的那一刻，白觐本想说“看到了吗，我以后可能连路都走不动了”，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我休息一会就好”。

白觐隐约觉得自己心底潜藏着什么病态的情绪，这种情绪一旦爆发很有可能会让沈逢安很难过。

“今天医生对你说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沈逢安温声道，“我有个同学，她的导师是研究这个方向的，我去咨询一下她。”

“前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瘦了这么多。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准备。”

“最近开始吃靶向药了吗，如果有影响药效的食材可以告诉我吗？”

……

沈逢安说了许多话，白觐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压在心底的那句话再次喷薄而出，这次白觐说出了口：

“你看到了吗，这才几个星期，再过一段时间，我连路都会走不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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