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蔚松双手被缚在屋中一架子上,平日里白皙俊秀的脸庞此刻却有些灰土,嘴角有道血迹,他却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
一小士兵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有些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他踌躇片刻,又问:“无相国和你们到底在勾结什么?”
许蔚松掀了掀眼皮,无语道:“我说你,都问八百遍了,傅卿礼闲的无聊不行吗。”
“你!”小士兵刚要说话,帘子突然被掀开,有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前面的人衣着华贵,看似神态温和眼中却透着不容忽视的久居上位的威严,后者面容冷峻,身姿挺拔。
小士兵当下便放了鞭子,快步朝二人走去,他低头行礼,眼中有些忐忑:“殿下,将军,此人十分狡诈,如何都不肯说实话,卑职无能,没问出来。”
认为自己无比坦诚的许蔚松听到此有些嘲讽地笑了,却牵扯到嘴角伤口让他疼得微微抽气。
棠溪瑾微微眯了眼眸看了有些狼狈的许蔚松片刻,责备似地对那小士兵说道:“让你问话,没让你动刑,怎么将宋将军弄成这副模样?”
那小士兵头更低了,连忙告罪,向亓桉面色有些不好看,他派去追贺修晏的人到现在都没回来,那片林子瘴气弥漫,毒物非常多,他也不敢贸然派人去寻,心中烦躁,他挥挥手,让那小士兵先退下了。
许蔚松看着棠溪瑾那虚伪的模样就有些牙疼,他嘲道:“殿下要问什么,我说了你也不见得会信。”
棠溪瑾笑笑,他确实不会信,但不妨碍他将气撒在许蔚松身上,本来夺城势在必得,半路杀出个傅卿礼,偏偏是傅卿礼,棠溪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说:“你说你的,我挑着信。”
许蔚松嘴角抽了抽,这是过不去了,不然直接来个痛快的算了。
棠溪瑾看着他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突然微微俯身,眼中掠过一丝微光,意味不明道:“贵国的诚意实在让人失望,既选了傅卿礼,又何来招惹我青溪?”
“什么诚意?”,许蔚松刚想怼回去,抬起头却突然顿住了,他盯着棠溪瑾,语气有些冷:“你什么意思?”
看许蔚松终于不笑了,棠溪瑾心情颇好地挑了挑眉,他道:“你以为呢?”
许蔚松突然放松了身体,靠在身后架子上,眸色深了,有些看不出情绪:“谁这么大胆子与你沆瀣一气?昭云的天不够飞,他要造反吗?”
后一句语气有些重,“造反?”棠溪瑾重复了这两个字,他忽然笑起来,看着许蔚松,他摇摇头,有些叹气似的到一旁坐下。
向亓桉跟着走到他身边,却仍有些心不在焉。
帘子忽地又被掀开,人还未进,声便传来了,只听一道清冷的嗓音在帐中蔓延:“听说你在这,宋淳风情况有些特殊,我要带走。”
许蔚松忽然抬头,看向来人,楚词清一袭白衣,走到屋中,他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转头看了眼,微愣:“怎么把他也抓来了?”
他又回过头看着棠溪瑾,面色有些不好看,他说:“他不能杀。”
棠溪瑾瞥了眼那边自楚词清出现便愣怔住的许蔚松,他笑笑:“没杀。”
“楚大人”,许蔚松有些艰涩地开口,他再没了漫不经心的神情,眼中有些许复杂。
棠溪瑾微微勾唇,他起身:“你二人聊吧,我便不打扰了。”
棠溪瑾和向亓桉走了,触及许蔚松的眼神,楚词清叹口气:“言酌,此事复杂,日后我再与你解释。”
许蔚松有些自嘲般笑了一下:“复杂什么?陛下的意思?你们知道朔风城如今是什么模样吗?”
楚词清看了他很久,唇似乎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帐中只剩下许蔚松一个人,他靠着架子,闭了眼,收起了平日的散漫,深深的疲惫感突然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轻轻被人放倒,许蔚松睁眼,眸光微闪,看到来人时却缓缓吐了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温聿走近他,桃花眼笑得邪肆,他笑着说:“许将军这神色,看见我很失望?”
许蔚松瘫着,半睁着眸看他:“失望什么,我高兴地很。”
温聿上前解了他腕上的束缚,状似有些可惜道:“贺将军中了毒,暂时来不了呢。”
许蔚松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直起身,眉宇微皱:“他中毒了?可有大碍?”
温聿笑眯眯地用折扇拍拍他的肩,声音很轻:“许将军放心,那毒本不是用来针对普通人的,暂时死不了。”
许蔚松挑眉:“暂时?”
温聿勾唇:“只要不乱来,就不会有事”,他微微挑眉,若某人非得擅自行动的话,那就另说了,不过朔风城的人应该到了。
许蔚松听明白了,贺修晏什么时候听劝过,但是如今贺修晏没来,只能说明他大概率上失去行动能力了。
许蔚松没起来,他靠着木架晃了晃手,捆着的时候没多大感觉,如今松快下来倒突然觉得哪哪都痛。
温聿站旁边端详了他一会,看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桃花眼微挑:“倒是少见许将军这般颓废的模样。”
许蔚松叹口气,眼中有些颓丧,似是自言自语道:“图什么啊。”
温聿不明所以,但他没时间耽搁了,于是问:“宋淳风在哪?”
许蔚松微微回神,他皱眉,“如果没转移,应该还在西边那间帐中。”
温聿点点头,转身便朝外走去。
许蔚松有些惊讶,他也立刻站起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温聿身形微顿,他偏了偏头,说:“许将军伤势过重,便先离开吧,出了营往南一直走,便能见到你们贺将军了。”
温聿说罢便潇洒地掀帘出去了。
许蔚松神色有些复杂,但他无心想太多,如今他在这确实是累赘,不如先脱身离去,那小子抽得挺狠啊,这带刺的鞭子,疼死他了。
温聿在黑夜里如鬼魅般穿梭,他直奔西边营帐,到一帐门口时他顿了顿,就这气息,温聿冷笑,敛了气息闪身进去。
帐内没有点灯,只有微微月光洒落进来,床边隐约站着个人影,温聿速度极快,等那人发觉回头时温聿已经到身后咫尺之间,看清来人,沈川禾眼睛瞪大了:“温…”
温聿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嘘”,漂亮的桃花眼中眸光流转,微微上挑的眼尾仿佛天生便带着带着蛊惑的味道。
温聿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利落地抬手劈在沈川禾颈间,沈川禾身体软了下去,倒在地上。
温聿走向床边,看到宋淳风的模样眼中划过一道微光,宋淳风亦看到了他,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温聿微微一笑,他将发间桃木枝拆下,微微俯身在宋淳风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看似轻轻一划,实则伤口却不浅,鲜血很快便顺着那道口子流了出来。
宋淳风眼中似乎有些痛苦,他几不可闻地蹙了眉,温聿瞅着那血流了会,没什么情绪地道:“忍忍吧,这样效果快些。”
按之前的经验这伤口应该很快便会恢复,可这次却似乎没有快速愈合的趋势,宋淳风感受着那痛意,却感觉自己慢慢恢复了些力气,他手指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光。
可还未等他完全恢复行动能力,帐中突然闯进数人,他极力转过头,看见来人时面色沉了下来,他看向温聿,眼中情绪激烈。
温聿安抚似地拍拍他,将他袖下伤口稍微掩了掩,随即回头望着那些不速之客。
棠溪瑾有些惊讶似的:“温先生,怎么是你来了?”
温聿立于床边,微微挡了宋淳风,他手负在身后,看着棠溪瑾漫不经心地道:“来看看真正的执棋手。”
棠溪瑾莞尔:“温先生说笑了。”
温聿点点头:“确实有些可笑”,他声音有点轻飘飘的:“殿下,你演得可真好。”
棠溪瑾眸光闪了闪,没说话,旁边的向亓桉自进来起便目光四下扫荡,终于在地上找到了晕倒的沈川禾,他袖下垂着的手轻轻握了握。
没等到想等的人,棠溪瑾有些意兴阑珊,他瞥了眼温聿身后的那道身影,说:“温先生,这人你可不能带走。”
温聿歪了歪头,看着棠溪瑾勾唇一笑:“哦?我若非要带走呢?”
棠溪瑾看见了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中有些危险的光,他暗自叹口气,扫了眼旁边的向亓桉,向亓桉会意,带着身后数人拔剑上前,温聿眼眸微微眯着,静静地看着他们靠近。
温聿动作很快,也很轻,士兵的冷兵器还未碰到他,便被他轻易躲开,后突然出现在身后,折扇敲在颈间脆弱部位,人便倒下了。
棠溪瑾静静瞅着,他稍微后退一步,偏头对旁边一士兵说了什么,那士兵领命跑出去了。
向亓桉记得棠溪瑾说的话,他没恋战,尽力躲开温聿的折扇滚地到一旁,他转头,刚好看见沈川禾,温聿也没再管他,收了扇,抬眼看向棠溪瑾,似乎轻笑了一下。
棠溪瑾被那眸中笑震了下,他心下一紧,温聿转瞬便到了他面前,他极力敛着神情,对着温聿露出一抹笑来:“温先生果然实力不俗。”
温聿微微偏了头,看着他道:“既是你诱我来的,那你知道多少?”
棠溪瑾感觉温聿的目光在自己的脖子扫了扫,他忍住想退后的冲动,说:“知道什么?关于你吗?”
温聿半眯了眼眸,隐隐泛起紫色的光,他眉间划过一丝不耐,正要上前,突然一人闯进来,看神情似乎还有些急切。
楚词清紧紧盯着温聿,在看到那眸中的紫光时眼神暗了暗,他声音和人一样清冷:“他不知道,是我的计划。”
温聿将扇随意打在手心里,面无表情地看向楚词清:“哦?”
棠溪瑾在听到楚词清声音时便松了口气,他见温聿没打算再靠近他,便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
看着温聿慢慢向他走来,楚词清笑得有些寒:“你可觉得头有些晕?”
温聿挑眉:“你那香,我进来便掐灭了。”
楚词清却摇摇头,声音近乎残忍了温柔:“不是它。”
温聿突然顿步,他回眸扫了眼地上躺着的士兵,眸色深了些许,竟是沾在了衣上么,他忍着那股异样的感觉,勾唇冷笑:“花样挺多,可惜,要杀我,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