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夏 第1章 起念

2015年6月8号，高考落下帷幕。

考生祁临夏回到家便闷在屋里，只中间出去过一次。

再次回来后，告诉正在招呼开饭的祁素**士，自己先不吃了。

给的理由是用脑过度，需要休息。

听起来很合理，但崇尚第六感的祁素**士觉得女儿不太对劲。

当即拍板，展开家庭会议。

尽管参议人员只有她和闷头干饭的祁临野。

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热衷进食，叫了几声才给反应。

祁临野咽下嘴里的鼓鼓囊囊，白净的小脸上写满思考，然后说：“我姐姨妈期到了吧，我去给她热牛奶。”

一个合格的姐控，一个优秀的仆人，立马就要去开冰箱。

被祁素素一把按在椅子上，她摇头：“正常情况是这段时间，但是为了高考状态，你姐吃药推迟了。”

忽然想起做饭的时候门响过两声。

又问：“你姐刚才去哪了？”

这次祁临野没有思考：“对门呗。”

对门和他们是快十年的老邻居，裴家。

裴家有个小子，裴征川，和祁临夏年岁一样，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现在人过去一趟，回来后就变得奇怪。

祁素素下意识猜：“难道你姐和你小川哥吵架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合理。

裴家两个大人出差谈生意，忙到孩子高考都回不来，考试结束还是祁素素去接孩子们。

回家路上，临夏打起瞌睡，嫌弃车窗太硬，借小川的肩膀靠会儿。

小川什么都没说，自然地矮下肩膀一侧，跟自己问了声好以后，也开始闭目养神。

精神高度紧绷了两天，没多久两个高考生就睡着了。

祁素素看画面温馨，还趁着等红灯用手机拍下来，加入专属的养娃纪念册。

这么和谐的两个人，明明一点矛盾的苗头都没有，又为什么要吵架？

祁素素一时得不到答案。

祁临野这七窍不开一窍的，更是想不明白。但他懂一个道理，人长一张嘴，不懂就去问。于是猛猛扒拉两口，把碗送进厨房：“我去问问。”

被老妈一把拽住衣领揪回来，勒得没喘上气，咳嗽连连。

祁素素没什么愧疚地松了手，扶额叹气：“儿啊，你姐长大了，有些事不能直接问的。”

祁临野眼里冒出问号。当妈的却不打算解释。

温柔的手拂过儿子头顶，为今天的讨论画上句号：“别管了，反正高考结束，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祁临野悻悻地摸着喉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默默转身拿来饭罩盖上余下的晚饭。做完还不满意，又去洗了水果放进去。

这样姐姐什么时候饿了，吃什么都方便。

家庭会议的讨论对象祁临夏始终没被打扰，她趴在床上，如同一条咸鱼。眼神虚虚地落在床头柜上色彩缤纷的动漫手办，国内国外大杂烩，个个都被捏成傻乐的表情，乍一看，像在无声宣扬世界文化多元和谐发展。

但事实上，临夏不认识，也不感兴趣，能出现在她房间，全赖祁素素。

自作主张花大力气收集限量版，再软硬兼施地威胁她摆在床头，要她每天都能看到。一想弥补祁临夏的童年缺憾，二想通过大家伙治愈的笑脸，培养她的少女心，改改她又臭又倔的狗脾气。

就是这么多年了，效果甚微。

祁临夏依旧我行我素，想起一出是一出。

就比如刚才，出了一趟门，她就干了件没法回头的事。

强迫别人和自己谈恋爱。

就是对门那小子，裴征川。

三个小时前，祁临夏在车上醒来，睁开眼便看见裴征川近在咫尺的脸。

精致又好看，鸦羽一样的睫毛点缀着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与自己相隔毫米。

他尚未醒，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皮肤上，顺着毛孔烫进心底。

妈妈在专心开车，后座只有他们两个。

狭小的空间容易滋生暧昧，尤其是有一方还心怀不轨。

祁临夏小口的咽唾沫，就像咽下她喜欢裴征川的这个秘密。

眼神贪婪地看了会儿，视线里的睫毛轻轻颤动，发出苏醒的预警，临夏似失落，似解脱地松了口气，而后先一步闭上眼，等对方叫她。

她发誓，这么做绝对不是想多亲近一会儿。

只是这一等，竟等到车开进车库，才听到一声：“临夏，到家了。”

很轻很轻，像刮过耳廓的羽毛。

祁临夏发挥十足的演技，睁开眼，自然地从他肩膀起身，背对过去伸了个懒腰，藏起微热的脸说：“嗯，知道了。”

进了家门，祁临夏被要求再回房间睡一会儿，安心等开饭。

但其实她早不困了，甚至因为车上那一出略微上头。坐在床边平静一会儿，效果甚微，觉得还是去厨房帮帮忙好了。

刚要动身，一旁的手机开始振动，几条消息挤了进来。

是他们的六人小群。

徐嘉明：「伙计们，明天在蜻蜓的包间订好了，房号999。」

申辉：「明天给你们尝尝我从我爸那拿的好东西，你们可有福了。」

姜好缘：「我新买了纸牌游戏，再也不要玩烂大街的大富翁了。」

热衷于此的徐嘉明扣出一个：「？」

又说：「缘缘，喜新厌旧可不是什么好品质。」

姜好缘发来一个白眼的表情。

徐嘉明还以中指。

然后两个冤家就这么掐起来了，中间穿插着申辉在他爸藏品房里偷拍的照片，豪气地表示，兄弟们看上哪个就送，完全把父亲的晾衣架抛在脑后。

群里消息刷新速度过快，根本看不过来。

祁临夏上头的劲儿也随着注意力转移，渐渐平复。

过了会儿，发现某个人一直没动静。

想了想，直接艾特。

「@Z，在忙什么？」

裴征川几乎是秒回，才能在姜徐两人叠到几百层的小学鸡骂战里，紧挨着祁临夏回复道：「在收拾东西，有些是你的，要来看看吗？」

这简直是意外收获。

祁临夏省略了思考的步骤，一边起身，手指一边在键盘上敲打，想给他回复。

没料到被突然挤进来的消息打断了。

李途：「明天我带个人过去。」

热闹成菜市场的群里登时寂静数秒。

屏幕前的几个人开始头脑风暴。

在他们六个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前提下，明天聚会能带来的新人就一定不一般。

更何况这个时间点很耐人寻味，高考刚结束。

紧绷的弦断开，自由扑面而来。

中式教育下，有一条没有纸文明写，却被一致认同的观点，那就是有些不被允许的事可以做了。

比如申辉一直想尝试的喝酒，比如姜好缘念叨已久的通宵。

还有，少男少女们讳莫如深的……恋爱。

都在此刻，变为可能。

姜好缘最先反应过来，扣出一个问号。

徐嘉明紧随其后，申辉略逊一筹。

祁临夏看不下去了，说了句人话：「介绍一下？」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仿佛就等着李途一句话，群里立马可以掀起新的，绝无仅有的疯狂。

终于，紧张的气氛大概过了三分钟，新消息弹出。

李途：「我脱单了，是女朋友。」

趁着大家呆傻的时间，又发来两条。

「具体别问了，我明天细说。」

这算是交代完了，于是下一秒。

姜好缘，徐嘉明和申辉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祝福表情包，花花绿绿的颜色瞬间刷屏。

祁临夏被刺得眼疼，插空码字：「恭喜啊。」

裴征川如同粘贴复制一样，跟队形。

接着拍了拍祁临夏：「还来吗？」

提醒祁临夏吃完瓜，别忘了和他的对话。

但放在祁临夏眼里，这三个字化作了一根软刺，反复戳在她心尖，不疼，就是痒。

戳破了心口，流出来的也不是血，是歹念。

祁临夏用几个呼吸，克制下异样的感觉，不再犹豫地起身出门。

不回复了，怕陷在刷屏的信息里，他看不到。

站在裴征川家门口时，前后不到一分钟。

不待按门铃，门就开了。

对方顶着一张怎么也看不腻的脸，冲祁临夏笑：“快进来吧，等你好久了。”

祁临夏愣了愣，陡然羡慕起李途。

因为，她也想谈个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