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凌尧现在好强争胜的性格,完全是源于他的家庭成长环境。
父母望子成龙是人之常情,但对孩子要求过多或期待过高,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艾凌尧的母亲是位大美人,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但也因为艾母从小在有着严格教育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导致她的童年失去了很多孩子应有的快乐和轻松,所以长大以后的她性格变得叛逆,做事一丝不苟却不按章程出牌,多次推脱了家里介绍的婚事,最终嫁给了一位外地商人。
这位商人便是艾凌尧的父亲,艾誉诚。
艾誉诚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但他的脾气过于强硬,甚至有些古怪。
在和艾母起初的交往期间,他的这些缺点并没有太多地显露出来,甚至到了结婚后生下艾凌尧的前几年中,这个家庭的生活都算是完整美好的。
不过随着经济危机的到来,艾誉诚的生意受到了严重打击,在很短的时间内,他的生活便从锦衣玉食到负债累累,这过大的落差让艾誉诚整日嗜酒,在原本的恶习上又添新章,他忍无可忍无处发泄时,就开始把矛头对向了家庭。
因为自己的事业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起色了,艾誉诚为了维持生计和还债到处打工,他同时也把内心的这份不甘寄托在了艾凌尧的身上。
艾凌尧虽然有不错的童年生活,但从初中开始,艾誉诚就对儿子展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强势甚至威逼。
学校作业完成了还不够,一定还会有无数的补习班在等着艾凌尧;不管大考小考,只要考不进全年级前三,回家就会被棍棒伺候,这个要求到最后也理所当然地升级到了必须要考到第一!
从全年级到全校,再到全市。
只要艾凌尧所做之事不符合艾誉诚的期待值,艾凌尧就免不了一顿暴揍甚至言语侮辱,骂他没遗传到他老子的聪明,没遗传到他老子的狠辣,做事优柔寡断不够果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天拿别人家的孩子和他对比...
这种种,可以说近乎虐待的家庭暴力,在这么多年间足够摧垮一个孩子不成熟的内心和不够坚强的意志力,但艾凌尧却是越挫越勇,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以高考全市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国内最好的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创业思维甚至已经开始组建团队。
虽然他的好成绩都是在棍棒下被逼出来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事物的高接纳度和他并不死板的学习方式,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倒是把他好强的性格给激发到了极致。
他讨厌输,讨厌被人看不起,害怕别人说他能力低,即便已经考进了最优秀的大学,他也害怕被人质疑。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艾凌尧这么多年虽然在事业上可谓完美,但他的内心深处实则是不自信,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成绩是如何来的。
他小时候贪玩,不想读书,于是被艾誉诚骂得自尊心全无,后来父亲性情大变又开始家暴,更是让他不敢在学业上有任何怠慢。
母亲虽然对他很好,也因为她自己小时候的过往从而对艾凌尧非常溺爱,只要艾凌尧不愿意做的事,就不会去强迫他,但对于父亲的这些偏执般的举动,她也实属无能为力,艾誉诚有时喝醉酒会连他母亲也一起打。
好在几经波折后,最终成功离婚,艾凌尧跟着母亲生活,不过父亲对他那般粗暴的行为确实对艾凌尧的心理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严重创伤,这也直接影响了他后来的性格塑造。
所以在听到孟舜一说他心态好时,他只能苦笑,将内心的孤寂与不安埋藏。
他哪里是心态好,只是逞强罢了...
这一天,是孟舜一来到这里的第四天,按理说他已经被艾凌尧提前认可了就不需要再提一次了,不过行事规范的艾凌尧还是在这一天准备了一份临时护工的合同。
“这儿,签字。”
艾凌尧上半身靠坐在床上,指了指合同里乙方的位置,对孟舜一说道。
孟舜一大概看了看合同内容,又看了看艾凌尧,一脸惊喜地问道:
“真的要用我吗?”
“什么意思?难道我前面的话是乱说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哎呀我就是没想到。”
带着笑容签上字后,孟舜一拿走了他自己的那份。
艾凌尧看了看字迹,表情有些凝重道:
“你这签的是什么?”
“啊?我的名字啊?”
“你确定你这是签的字?而不是画的画?”
艾凌尧会发出这个疑问并不奇怪,因为孟舜一大概是因为天生的艺术细胞过多,所以他自己把签名设计成了,只用孟字的上半部分,然后扭曲简化,再拖出一个长长的一,一的上面有三个竖向的小点。
“这叫艺术!简约既王道,知道这是我签的不就行了!”
“也就只有在我这儿才能用吧。”
艾凌尧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好像忘记了把前三天的日薪给孟舜一了,因为一开始就说了是按日结算。
不过他没想到这么需要钱的孟舜一居然也忘了,压根儿没提起这件事。
“对了,我前三天的钱是不是还没给你?一会儿一起付。”
“不急。”
“以后每天结算,如果我忘了,你一定要提醒我!”
“这明着要钱的事,我怎么好意思提醒...?”
“你脸皮够厚,少装!”
“我那叫直白,真诚,不是脸皮厚,别对我乱用形容词...再说了,脸皮厚又不是什么缺点。”
艾凌尧没有要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扯的意思,他拿起手机,问道:
“微信还是支付宝?”
孟舜一想都没想地答道:
“微信!”
“那就支付宝。”
“喂!!”
看着孟舜一有些着急和受伤的表情,艾凌尧差点没忍住把笑容直接挂在脸上:
“你支付宝的账号是用的手机号还是邮箱?”
“你...”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能加我微信啊!”
孟舜一显得有些委屈。
而艾凌尧则是沉着冷静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加我微信?还是说你的朋友圈异常精彩想让我看到?”
“我这不是..想多一个以后联系你的方式吗...”
“你现在就开始想以后了?你在这儿的工作才开始呢。”
“我这叫未雨绸缪,谁知道这工作能持续多久啊,万一你恢复得快,那我不是...”
“看样子,你是希望我一直残疾?”
“我没有!我.....”
看着有些语塞的孟舜一,艾凌尧虽然面色不改冷静,但内心却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很轻松,就像真的是在和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闲情谈话,一点也没有平日工作里的那种被官腔和官威束缚的感觉。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艾凌尧开口道:
“我先加你支付宝,你的手机号是合同里写的这个吗?”
“对...”
不一会儿,孟舜一的支付宝弹出了消息提示:【今日收款,9000元!】
艾凌尧提醒道:
“转了,你查收一下。”
“哦。”
“干什么臭着脸?收钱还不高兴?”
“高兴是高兴,但..也没我想得那么高兴...”
艾凌尧知道孟舜一后面想说什么,也知道他现在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加他微信,所以不爽。
“先不说这个了,今天继续做微复健吧,这条腿今天可以放下来了。”
听到艾凌尧话题直转工作方面,孟舜一也没有持续什么莫名的低迷情绪,他快速起身后问道:
“是可以不用再吊着了吗?”
“对,吊着本来也只是短期的,是为了防止腿部肿胀,也可以缓解疼痛,医生让我吊三周左右,昨天我把腿部情况拍了照片给他看,他说今天可以放下来了。”
“那就好。”
“你的工作又少了一个环节。”
“我说的好,是站在你身体恢复的出发点说的,想什么呢。”
“我知道,谢谢。”
也许是这几天被孟舜一的说话方式给传染了,艾凌尧也在不知不觉中和对方的聊天越来越自然。
在孟舜一当临时护工期间,只要艾凌尧在休息,在做完了规定内的工作内容后,孟舜一都会在客厅里待着,要么就是做清洁,要么就是看电视或看书,再要么就是玩手机。
因为要随叫随到,他自然也不敢出门逛街什么的。
在帮助艾凌尧做完了微复健后,孟舜一来到一楼,往那张豪华沙发里一靠,打开手机搜索起了护工工作的关键词。
虽然他以前没有接触过护工这个工作,但是通过这几天下来的切身体会,他觉得这个工作还真的是很辛苦,而且拿的工资也不可能是他这个等级的。
“护工工作的日常都有哪些....”
一边自言自语着,他一边浏览着网页上显示的搜寻结果:
“怎么还有提供情绪支持这项啊?我的工作里好像没写这条吧....”
他继续往下看:
“通过倾听和与病人交谈,帮助病人缓解焦虑或任何不安的情绪,提供必要的情绪支持和帮助。”
读着读着,孟舜一仿佛是悟了什么似的:
“难怪我的工作内容里没这条,看小凌子那样,也不需要人提供什么情绪支持吧,还有精力消遣我呢。”
然而孟舜一不知道的是,艾凌尧表面的平静,并不代表他忘却又或者是治愈了曾经心灵的那道创伤。
“但是他有时看起来确实没那么开心,不会是因为我吧?”
“那今天晚上要好好表现表现!”
因为今天晚上,他需要为艾凌尧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