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上江上烟火燃 第3章 第三章

“有唐，怎么了，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陶然回头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担心吵到他休息，于是来到走廊上。虽然问题不大但还是小心点为好。

“没有，只是我这边下了一场雨。突然，很想找人聊聊。”

江有唐静静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可真文艺。”

她像是没听到一样，接着说：“雨一直在下，总觉得很难过。”

江有唐站在窗前，手里还握着一块磨损了快将近三分之一纯黑巧克力。

“咱别文绉绉啰哩啰嗦的，有话直接说不行吗。”

陶然直接打断了有唐，很是戏谑地调侃道。

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意图太明显了吧。真是个不坦率的孩子，关心就直接说嘛，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呢？

“你在说什么？”

江有唐微皱眉头，并不是什么高兴陶然的态度。

她不明白陶然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单纯想找人说说话而已。最近实在是太压抑了，她需要到朋友那里稍微喘口气。

“你不是在说小凌的事？”

想到病床上那个因发烧而连夜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小可怜，陶然有点迟疑。

“小凌，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江有唐顿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带不悦地说道：

“我不是谜语人，没兴趣，”

她说不下去了，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这是第一次但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阿然，这次，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而已。”

“那个，有唐，我。”

陶然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脑子呢？去哪里了。

“没事，只是，下次不要这样了。”

江有唐把巧克力丢进垃圾桶，继续看着窗外的雨幕。

自己刚刚也有点过激了，但因为确实是有在很认真地说这些事，所以陶然的不正经才会让她感到那么不适。

没有被朋友尊重的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那件事，结束了对吗？”

江有唐从包里又拿出了一块黑巧克力，但是却没有开封，许是没心情吧。

“还有点尾巴没处理好，但十有**也差不多了。我真是，靠，这都是什么破事啊？一群王八蛋”

陶然实在忍不住不去骂出口，这事干得实在是太绝了，一点活路都不留。

“我应该难过，可是阿然，我却感到了开心。”

江有唐带着愧疚但不是很多，她感受到了兔死狐悲的难过与哀伤，但更多的还清巨额欠款般如释重负的轻松。

很坏对吧，但她真的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庆幸这件事可以翻篇了。

不，不是这样的。可陶然沉默着，没法安慰，不能辩解。

陶然其实很能理解有唐，因为他也同样不可免俗。

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经常也不是一直，是有时候，可还是有时候。

他也会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有多好，如果当初没有知道真相的话，或许他们过得会比现在要轻松很多吧。

人没了，不用再还债了，太好了。这很卑劣对吧，可他还是为此感到庆幸，终于结束了，也终于摆脱了。

他是可以说些什么来让有唐好过一点，可是，他们怎么能一点惩罚都没有呢？这太不公平了。

“小凌他还好吗？”

两人相互沉默了一会，江有唐没再继续深究下去，而是转而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还行，也就那样。不过，有唐，我跟你说啊，真是离大谱了。”

陶然靠在墙上，把昨天下午遇到林凌的事告诉给了江有唐。

“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凉拌，我告诉你啊，林凌那小子他就是欠的。”

“阿然。”

“不高兴也没用，给我忍着。那女人她都怀孕了。他不想着躲远点就上来，还特意送上门去让她咬。”

怀孕了，是的，她怀孕了。江有唐并未说话，只是攥紧了手机。

“欠的，欠的，我告诉你他就是欠的。”

陶然被气得胸口疼，其实光按年纪来说，他还是个青春洋溢的高中生呢，都不是毕业班的那种。

偏偏遇上了林凌，就得这么苦逼地带熊孩子。

不行，越想越气。

林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脑子里装的是糨糊吗，那种时候他上门去挑衅，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摇一摇，他难道不会觉得沉吗？

陶然还想再抱怨几句，虽然帮林凌处理烂摊子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但林凌这次毕竟是太不成样子了。

“会不会，小凌他根本就不知道呢？”

江有唐这般说。

“不知道？！这消息都快传开了，他是怎么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的。”

“就算他不知道，俞宪他们是干什么的，平时－”

陶然顿住了，他意识到了什么，并对可能的事实很是反感。

“他没有信。对吧。”

他叹了口气，说出可能性最大的猜测，这个，应该就**不离十了。

“我会找机会跟他说一下的。”

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如果是等生下来后林凌才知道，怕不是会被那些嘴碎的人的人在暗地里来来回回笑话好几遍。

所以还是早点解决了比较好。

“还有，阿然，我”

江有唐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身边的人在提醒，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把你的份一块加上，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察觉到江有唐的为难，陶然认真地对有唐承诺。

“谢谢。”

也，对不起。

“真是的，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对了，有唐，关于小凌的事你就不再问问，其他的？”

例如莫名其妙的沈薇。

“不用了，等回来再说吧。还有，阿凌，你真的有点无聊。”

江有唐摇摇头，按住划了一下红色图形，聊天就终止了。

而陶然看着手机屏幕不自觉地笑了，摸摸鼻子，他确实挺无聊的。

挂断电话后，江有唐一口一口地吃完了整块黑巧克力。巧克力很苦，但她觉得还好。

等吃完巧克力，她的情绪也整理了好了，有唐从身边助手拿过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扣，扣，扣。

“可以进来吗？”江有唐站在门外，沉静而平和地询问道。

江照本来正在看书，可是听到妹妹的声音后就立马把书合上放到一边了。

只是，他并没有立即就回答。而是停了一会才准予。

得到许可后，江有唐这才开门进来。

她的步子很慢，不是正常的那种，像是刻意压制速度一样。

“有唐，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得到了一份很好的东西，所以想送给你。”

有唐在病床旁坐下并拿出被悉心包裹好的一份装订本，递给江照。

江照接过来，随意翻了几页，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已经失传了的手稿，没想到还有见到的一天。

“你喜欢吗？”江有唐看着哥哥，期待中带着些许的紧张。

当然，还用得着说吗？他当然很喜欢。只是，这不太可能是别人送的吧。

突然，江照有股说不出的难过，手上的这份手稿感觉瞬间就失色了。

“不喜欢吗？”

看到江照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江有唐有些慌张。

“没有，它挺好的，我很喜欢。”

江照笑着对妹妹说，但是草稿却一页也没有再翻开。

“这样啊。”

精心准备的礼物结果被赠者不喜欢，确实会让人难过。

江有唐有些遗憾，还以为能让哥哥高兴呢，原来不可以啊。

但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对了，今天我跟宋医生聊了，他说你恢复得很好，希望也很大－”

“一定要谈这个吗，不能说点别的？”

江照把手稿拿开，低头看着那本写满了他笔记的微积分读本，这般地说道。

他好像在不高兴，可偏偏他的话却又让人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没有的事。”

江有唐神色不动，对哥哥的话并没有太多过激反应，只是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着：

“只要坚持下来，事情总会变好的。都已经十年了，命运不会－”

“你在害怕，有唐，你在说谎。”

江有唐停滞了一下，随后继续安慰道：“是有点，可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不是吗？”

她还是像平常那样，就好像这是一件很平淡很普通的生活琐事。

妹妹的演技还是那么好，要不是下意识的微动作出卖了她，江照几乎他都快信了。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在不知不觉中就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虽然只有一点点的微小差别，江照也还是感受到了，看到了，闻到了。

“我是要死了，对吧。”

它正向他逼近。

江照不再看书了，转头望着窗外的雨，望着那阴湿的远方，就像是在看向自己一生的结局。

“打开一下窗户吧，我好闷，快喘不上气来了。”

江照转过头来，望向妹妹，请求道。

“这对身体不好，也对病情不好。”江有唐拒绝了哥哥。

“好不好还有什么关系，都已经这样了”

“哥哥。”

江有唐感到不太自在，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但她却还是一无所知。

“别骗我，都别再骗我了。”

江照情绪有些激动，他想把手抽出来，江有唐下意识就想要留住他，可最后还是松开了。

“谁跟你说这些的？”

“重要吗？”

江照没有正面回答，许是觉得没意思。

“是他对吧。”

江有唐猜出来了是谁了，心中猛然就升起了一股怒火。

“他在害你，他完全没有为你着想。”

江照突然就笑了：

“那有唐，你有为我着想，你又有让我选择我想要的生活了吗？”

“十年了，我是病了不是傻了，你没必要这样。”

一场见面，竟然这般不欢而散。

江有唐起身离开。

她走到门外关上了门，离开了很远，直等到确保屋内的人不会发现异样后才放松下来，但却也只微微倚靠在墙上。

最后的尝试也还是失败了，真的要直接动手吗？

江有唐收着力气没有完全靠在墙上，泪水没有俗套地从眼角滑下，更没有庸俗的露出哭腔。

她在很平静地消化苦果。

对于哥哥来说，她的心是不是很硬很冷，要比石头还硬要比冰块还要冷。

那她本人呢，她是不是是怪物，是恶鬼，是撒旦，却唯独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妹。

这些问题江有唐想她知道答案，她也不想这样。

只是，只是

都坚持这么久了，如果真的在这里放弃的话，那她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活下来吧，拿人生的最后一秒来怨恨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想怎么对我都没有关系。

我实在是再也不能失去了。

过了一会江有唐重新站了起来，她还有事情要做，还有下一个地方要去，她不能颓废太久。

她停止了悲伤，挺直了腰背，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心理防线被击垮。

与此同时江照也收回望向病房门的视线，重新拿起了妹妹送给他的礼物，他没有打开，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又把它放到了一边。

他不再看它，不再理他，好像完全不在乎它。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拿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