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有个小孩,跟着师傅练了几年武,拿着杆枪到处称王称霸,没多久,屁股后面跟了一堆小弟,比她大的,比她小的,服服帖帖。
小霸王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名声大燥。
某日街上远远瞧见一位白衣青衫的公子,将跌倒的孩童扶起,温柔和煦地笑着,小霸王一颗芳心动了动,飞灰糊着的黑脸一红。
打听一番,是街上的药铺来了位帮工,赚取赶考的车马费。
原来是个穷书生。
于是之后每天,便能看见小霸王长枪纵马守在药铺门前,好不嚣张。
冲这书生扔果子,逼他吃点心,吵嚷着让店里的伙计小声些。
少年无语,汗颜。
瞅着个子小小的姑娘日日来,少女的心思昭然若揭。
于是某一日他终于耐不住,走过来蹲在小霸王身前。
此时小霸王坐在药铺门前最高一级的台阶上,手里正拿根狗尾巴草逗门前路过的蚂蚁玩儿。
见书生面色和润地蹲在她身前,于是她黢黑的小脸儿又是一红。
“姑娘日日来此闹事,为何?”
“为见你。”
“可我若并不喜欢呢?”
小霸王歪头想了想,认真的好奇。
“为何不喜?”
“若那街尾黄三虎日日去姑娘门前,冲你丢果子,你当如何?”
“自然打他个满地找牙!”
书生看着她点点头,并没再说话。
小霸王觉得面前的书生真好看呀,他凑得这样近,身上有药铺里淡淡的药草味,混着笔墨香,格外好闻。
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她瞧,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小霸王很久没说话,书生也未催她,只是将她额前的碎发拨了拨,像是耐心地等她想明白。
可小霸王不开心。
原来在他心里,她原是黄三虎。
小霸王晚上回家,小火炮一样冲进娘亲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俞夫人捞起怀里脏脏的小孩,拿着帕子温柔地给她拭去眼泪。
“晚卿何故伤心呢?可是又打不过那黄三虎?”
小霸王抽抽鼻子,幽怨地瞅她娘一眼。
“娘,我两年前就能把他打趴下了。”
“那...可是花云斋的梨花酥又卖完了,你没买到?”
“娘,晚卿不是小孩儿了,不会再因为买不到梨花酥而伤心。”
俞夫人笑了笑。
“那我儿今日如此伤心,是为何呀?”
小霸王低垂着眉眼,眼睫上还沾着莹莹泪光,埋在母亲怀中,闷闷地不愿说话。
俞夫人安静地抱着她待了许久,久到俞夫人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小霸王转过脸来。
“药铺那可恶书生不愿见我。”
原来是小孩长大了。
“你做了什么他不愿见你?”
“我买来临街上所有好吃的果子予他吃。”
“他日日读书,还要帮工,着实辛苦,虽然他比我高些,唔......虽然他高我许多,可我总瞧着他脸上没我肉乎,我怕他一个不小心累死在药铺,总想让他多吃些......”
“药铺没人的时候,他能得空看些书,可那店里的伙计总七嘴八舌的嚼闲,于是我将他揍了一顿,反被那可恶的书生推出门来!”
“而今我却知道了,他原来只想把我打得满地找牙。”
后来小霸王不再守着药铺,又回到了没遇见书生之前的日子。
白日里疯玩,偶尔晚上翻墙回家被她老爹逮到暴打一顿,第二天再龇牙咧嘴地翻出去。
偶然经过药铺时,从未回头。
药铺里的伙计看着小霸王威风凛凛地打马过。
“你可总算脱了她,这混账羔子。”
书生抬头看了看伙计,没言语,淡淡笑着。
那年小霸王俞晚卿十五岁,书生现梧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