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生似乎只和张曼玩的比较近,对其他同学都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分寸感,跨年那天晚上他帮同学们带饭,撞见她跑进超市,脸冻得红红的,还不停的搓手,于是买了个烤红薯找借口让她拿着取暖,大家本是同学,他觉得没什么,互帮互助,只是顺手的事而已。
……
易靖川表弟来北京考试,也是艺术生,同易靖川一个性子,异常的开朗活泼。
“林哥,你有女朋友吗?”他直截了当的八卦。
郁林还没回复,就有人抢先了。
“他?他呀!”易靖川夸张的将身体转向后排,用嘲笑的语气说,“我跟你说,他万年老王八一个,单身24年至今。”
“你们不会…”
郁林在后视镜里看到男孩突然放光的双眼,指指他,又指指易靖川,“林哥你,哥你…你两难道…”
恰逢红灯,郁林把刹车故意踩得重了些,几人都往前一倾。
他好整以暇地回头,说:“少跟你哥玩,他脑子不大灵光,你的艺术细胞会受到污染的,那些什么七七八八的想法也别想,我铁直。”
“什么?什么?怎么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莫名其妙损我干嘛,”易靖川被车一晃,听到后半句也补充道,“小孩子别胡思乱想,你哥我也铁直,我最近可是红鸾星动,那姑娘我追好久了感觉快有戏了,哈哈……”
郁林的思绪飘远,追人,是什么感觉呢,喜欢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呢?
他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发呆,易靖川已经进去送人了,B市这两天下雪,车才停半小时就被罩上了一层积雪。
手机上却又收到他发的消息:“碰到两个高中同学,要不稍人一段,这里挺难打车的。”
郁林回复:“好。”
如果说高中是没有想过恋爱,那大学便是缺乏一个合适的moment,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过爱情里的喜欢这个情绪。因为一个人心动、欣喜、难过,他的时间多半都被音乐占据,偶尔打游戏,遛猫,活脱脱一个退休老年干部。
沉思间,他远远地瞧见易靖川从航站楼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女生。一个穿着单薄高挑,推着行李箱两人有说有笑,身后还有个鹅黄色身影,包裹得全副武装。待人走近一些,他发现那个高挑的是张曼。
那身后那个估摸着是江月了。
自半个多月前那次谈话后两人再没见过面,郁林第一次以另一种心境看这个女孩。
江月戴着白色的围巾、手套和帽子,帽子上还有颗毛茸茸的小球,到脚踝的长款羽绒服,可能不太适应北方的冬季,她裹了这么多还是边走路边哈气,鼻头冻得通红,小脸白白的,手套试图捂着脸但又看不见路,只得虚遮着脸颊,脚步轻快地跟在两人身后,也不知前面的人说了什么笑起来,她也跟着笑,开朗又大方。
不知不觉中,他视线一路追随着江月,走近车旁,拉开后车门,两人对视上,她嘴角上扬的弧度一下僵住。
郁林偏开眼,坐正身体。
张曼似乎对自己有点不满,几乎不跟他说话,江月跟他对视上也迅速撇开眼,饭局上弥漫着淡淡的尴尬,不过还好有易靖川这个大马哈,总归是正常的吃完这顿饭。
回家路上,他透过后视镜又跟江月对视好几次,或许可以试试呢?郁林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他问易靖川要了江月的电话和微信,偶然得知在半年前江月也曾这样询问过自己的联系方式,他加好友时竟发现这个账号有条显示已过期得申请,也就是说江月曾经有向自己发过好友申请,而他没看到。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微信被某些粉丝找到,偶尔有几个陌生人加他,久而久之他几乎不管那些申请,所以江月的微信申请也被埋没其中。想到这他有些抱歉,不过事已至此,希望她能通过。
第二天早上,微信没有验证通过的消息提醒。
郁林看了一眼便退出来,早上的气温依旧很低,雪停了,但一夜下来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走进去完全没过脚背,小区门口站着很多等车的人,他扫了一眼便走了。
出小区不远他突然发现在对面的江月,她一边在雪里艰难地走路一边皱眉盯着手机,看上去也是没打到车。
郁林心里猜想着,手也自动地偏了方向,车开到左转线上,等他再掉头回来发现她几乎还在原地,弯腰擦拭着衣服,在他把车停过去叫她的时候她突然很欣喜的回应,就算看清是他也很欣喜。
这让郁林有点疑惑,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快,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车上的氛围还是比较尴尬,江月兴奋地同他打完招呼后便不再说话。
他正想着说点什么,突然闻到一股臭味,于是偷偷用余光瞟了眼江月的衣服,她身前有一大片褐色的水渍,再想起刚刚在她前面的时候看到一个高挑的男人强行控制着一条黑色的狗,看方向与她同向,估计是蹭到她身上了。
车里的温度高,那个味道愈来愈浓烈,江月的脸涨得红红的,目光如炬的盯着前方,不分一点眼神给他,但郁林有种莫名的感觉,除了眼睛,她身体的各个细胞应该全部在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果然,他悄悄把车窗降下来一点她就扭头看了过来,眼神亮晶晶的又有点羞怯懊恼的解释她遇到的事,有点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你明年会行大运的。”这句话一出口郁林就感觉说错了,自己虽算不得情商高但也不至于这么直,怎么突然偏偏说了这句,这种情况下表达出同情和关心会更好,而不是这种好友间的逗乐,看来最近是同易靖川玩多了。
江月果然被他的话哽住了,扭头气鼓鼓的看着窗外,留个后脑勺给他,手却搅在一起都要变成麻花了,于是他索性笑出来让她好受点,毕竟再换种说法有点突兀。
但小姑娘脸皮薄,他也只好赔个罪道个歉也学她用亮晶晶的眼神祈求原谅。
唔,他发觉似乎这一次的扭头没那么生气了。
至于落在他车里的衣服,可能是个微信通行证,他决定留下来将它兑换掉……
……
郁林从小什么都吃,身强体壮,唯独对虾和草莓过敏,虾是生理上无法接受,吃到要反胃的那种,而草莓属于严重过敏那一类,吃完立竿见影,直接发烧甚至起疹子,所以江月给他带的糖葫芦就自然而然进了七七的肚子。
“只能你替我吃咯。”他把糖壳剥掉,取出最大最红的一颗放到七七碗里,摸摸它的头,心想这也算没浪费她的心意吧。
有一天晚上,他刚开始洗澡,手机叮咚响个不停,连续收到几条消息,他直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江月的。
她说外面有人一直在敲门,也不发出声音。
郁林急的连身上的泡沫都没擦,系上浴袍就冲出了门,好在是个乌龙,不过易靖川属实太不靠谱了。
他们一同在自己家聚餐聊天,这一次张曼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有点刺刺的,看来她大概知道江月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以张曼的性子不可能让江月就这样莫名其妙、当任何事从未发生与自己和气的同处一室,她是个风风火火、敢爱敢恨的女生,能有勇气和重组家庭的继兄在一起的人怎么会让好友受委屈,所以后面她故意提及也是为江月不甘心。
郁林心甘情愿认了这件事,无论有意或无意,他已经两度伤害她。
江月这次给他好大的反差,原以为这姑娘脸皮薄易害羞,没想到私底下竟如此大胆,直勾勾地盯到他快脸红了还能面色不改的提醒他换衣服。
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郁林看江月望着自己的手出神,一动不动,甚至在缓慢靠近。
不是!她竟然还想碰他的手,这么大胆吗?郁林一惊把手缩回来,对面人的眼神也清醒许多,顺着他给的台阶而下,只是再也不抬眼瞧他了。
还有件奇怪的事就是七七,因为长时间在外流浪的原因,除了自己外它完全不亲人,就连他父母来这边也要躲起来,看都不让看,没想到今晚它竟然主动跑到江月怀里去了,她是有什么魔力吗?
易靖川的抱怨让他又想起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她也不是一直像他以为的那么温吞,大多数时候的确像猫一样温温软软的,但惹急了也会冷不丁给你咬上一口。
似乎夜晚散发了神奇的魔力,使他愈发的想要更多了解她。
……
他们聊到凌晨,前几天见面的隔阂也在深夜的酒里慢慢淡化,大家似乎又回到高中课间唠嗑的时光,江月喝了酒之后脸微微红晕,眼神发亮,其余人都醉倒在一旁,只有她乖乖地帮自己一起收拾,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反复瞄他。
说起来很奇怪,他以往怎么没注意到这些心意呢,明明这么显眼。
她这样灼热的视线,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这晚过后,郁林决定不再避开她。
江月再面对他也自然从容许多。
两人在电梯间偶遇也仿佛自然地笑着说上几句话,郁林发现,他们似乎开始了一种莫名的博弈,参与者都很小心谨慎却又跃跃欲试的抢先。
这种状态持续到陈渡周给他送了个大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