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附在墙角的爬山虎衬得整个街道一片绿意,翠色的叶子随风摇曳。王嘉君抬头看了一眼街道两边商铺的牌匾,牌匾上或正视或潦草的写着店铺的名字。在这林林总总的牌匾中,其中一个牌匾引起了她的注意——“不好吃饭店”。
“到底有多不好吃呢?”王嘉君心里想着,这家店的名字真奇怪,是想要故意引起别人的好奇心吗?
不管了,妈妈还在等着我回家呢。
王嘉君加快了脚步,不久后就来到了一处小区。这小区名叫春风,已又十数年的历史。王嘉君进了小区,拐了个弯来到了二栋五单元。王嘉君的家在三楼,既不算高也不算矮。高了太阳晒,矮了北风寒,高了地震跑不了,矮了水灾又不好熬。三楼实在是个好位置。
当然这是对王嘉君而言,对于家里的老人来说,高了不好爬,矮了又堵水管。综合考虑也是三楼最妙。
王嘉君噔噔噔爬上了三楼。王小蔓有时候工作忙,很晚才能够回来,就给了她个独钥匙,王嘉君把那根独钥匙取了出来。若是其他孩子,可能就会把独钥匙给挂在脖子上,而她觉得这样做恐怕有危险,便只把钥匙装在衣服口袋里。然而女装的衣服口袋总是要小一些的,后来她去问王小蔓能不能给她买些男装,王小蔓只是说,“哪里有女孩子穿男人的衣服的呢?”
王嘉君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想要男装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女装没有那样大的口袋而已,然而他们却说有包包何必用口袋,可这是一回事吗?后来王嘉君才知道有一个词是“消费主义的陷阱”。
“你知道些什么,小孩子不挑拣这些,男孩子的衣裳女孩子也穿得!”胡老太这样说。
胡老太很久以前的名字是什么,很多人都不知道,大家只知道她是陈广和陈海樱的妈,大家喊她都是陈广妈和海樱妈。有时候胡老太自己想起来都会恍惚,我的名字是什么?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我叫冬芳。那时候许多的女孩子都叫这些名,也有叫冬梅的,一去问几乎都是什么梅什么娟什么芳。
她自从嫁给了陈广他爸,就被人叫老陈媳妇儿。若是以前那些做官老爷的太太,说不准还会叫她什么八姨太九姨太。可惜她没有那个命,她这辈子就只能够被人叫老陈媳妇儿。
后来她生了陈海樱,生了陈广,她的名字就又成了海樱妈陈广妈,她原本是什么名字没有人在乎的。到现在她老了,才终于有了个名字,胡老太。
胡老太自从得了王嘉君这个孙女后就疼惜的不得了,她见不得王小蔓对王嘉君有任何的批评指责。她当年从来不对陈海樱这样,这让陈海樱有些吃味,说这是隔辈亲。
王嘉君其实不是很待见自己的奶奶,她的奶奶人其实挺好,是个好人,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一心为了儿女,也就真的只为了儿女。然而她的心是偏的,王嘉君跟自己的姑姑亲近,听过不少姑姑年轻时的事迹。姑姑小时候想要读书,却被家里人的阻拦,姑姑节衣缩食,好容易才上了大学,成了村里头第一个大学生。那才叫扬眉吐气,那才叫威风。
不让姑姑读书的人是爷爷,她从未见过爷爷的面,她也庆幸自己不用跟这个爷爷见面。因为,她与她的姑姑一样,注定不会受到爷爷的待见。
王嘉君很多时候都与姑姑陈海樱待在一起,只是王嘉君觉得自己的姑姑似乎跟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陈海樱前些年没有生出孩子四处求神拜佛。所有人都说陈海樱是下不出蛋的鸡,陈海樱让丈夫去做身体检查,她的老人婆却以为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生不出孩子就是女人的错。然而陈海樱几次检查结果都是没有问题,她的老人婆终于还是松了口。后来查出来问题,果然是她丈夫的原因。她丈夫又调养了两年,才跟陈海樱准备备孕,又过了一年,他们的女儿出生了。
陈海樱有些失望,“怎么是个女孩呢?”
虽说遗憾是个女儿,陈海樱却也不打算再生了。陈海樱怀孕时就已二十八岁,算是高龄产妇。要是再生一个,还不知道要怎样。
她结婚结得早,二十二岁就结了婚。她为了逃离家努力读书努力上了大学就可以出去打工了,有人努力是为了回家,她努力却是为了逃离家。
她惧怕那座牢笼,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然而当她逃离了这座牢笼后,却又困在了新的牢笼里。
从前的妇女主内,生儿育女,洒扫庭除,没有人给她们出外打拼的机会,她们一生守着丈夫儿女固然可悲,却又情有可原。然而现在的妇女结婚生子之外还要忙事业,回到家中又要做家务。有人说这是社会的进步,女人亦是进步的女性。然而又成了另一种的束缚,你既要做这,又要做那,做不好就要挨批评。
王嘉君有时候觉得她的姑姑比奶奶还要可悲。
她的姑父固然要比爷爷好,也要比绝大多数男人好——他不抽烟,不喝酒,亦不打牌赌博,似乎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靠谱。然而社会对男人的要求已经低至如此了么?王嘉君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姑姑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有时候你按照世俗的要求去做,却有种言不由衷的痛苦,当你选择遵循自己的想法去做时,痛快之余却又觉得迷茫。
陈海樱找的男人大她三岁,这年头男人大女人是很正常。亲人长辈都说女人老的快,男人经老,然而这经老的男人却死的比女人快。如今有很多人说男人就是劣质才死得快,其实不是,多少男人吃烟喝酒,又钟爱大鱼大肉,自然没有女人能活。
“到了。”王嘉君想。